张掌柜浑身汗毛都竖起,立刻蹑手蹑脚的从药柜后面探出头,就见个黑影隔着有层玻璃窗的小门,唆嗦嗦的将什么东西塞了进来。
包纸的木板落在地砖上发出声轻响。
然后那厮便没了。
张掌柜一时半会没敢动,他侧耳听外边的脚步声好像走远,附近也没什么呼吸声,才慢慢靠过去。
沈炼辰撒腿跑去对街阴影里后有些担心。
他担心店铺里的人没注意到自己传递的情报,要是这情报被忽略的话还可以补救,要是给敌人发现那等于在提醒敌人直接收网。
沈炼辰不敢放任事情失控,干脆捡起块砖头狠狠砸去。
张掌柜正弯腰捡木板,当他看的木板上包的纸时,就预感不对。
可他才抬头,澎!
一个东西穿透玻璃后重重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张掌柜疼的嗷的声,捂住脑袋就栽倒在地。
这下药店内的其他同志都给惊动了,三个伙计赶紧冲出来。
只见玻璃上有个大洞,冷风飕飕穿进堂内。
张副队长捂着头正在玻璃渣上打滚惨叫。
任谁给十来米外丢来的只砖头砸上脑门都得这样吧?问题是同志们不知道情况,人人大惊失色,猛拉开门看是哪条疯狗干的。
惹了事的沈炼辰正撒腿狂奔。
搞掂这件事之后他要赶紧摸去洋楼,只要张掌柜不是笨蛋就该连夜撤退,那么乔文远等只要有问题,他们最迟明天甚至今夜就该有强烈反应,所以他很赶。
三个伙计眼睁睁看到条人影嗖嗖的贴墙根跑出宝山路转进了巷子,知道追也不及。
就在这时,张掌柜急促的喊:“快关门。”
片刻后被挡住洞的药店大厅内亮起了盏灯光。
那张沾血的旧报纸上的内容触目惊心:购药一事是陷阱,速撤。
堂内四人面面相觑时发现彼此的脸色都很苍白。
来的人是谁?购药一事居然是陷阱?
额头流血的张掌柜不太怀疑这份内容的真实性,和对方的好意。
因为对方毫无必要也不可能半夜跑来,就为玩个恶作剧。
又或者敌人方面神经发作提前构陷,并准备立刻抓捕他们,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张掌柜仔细想来,对方应该是传递情报后还不放心才丢了块砖头的。也就是说,对方生怕被除了药店内的人之外的其他人发现这个事,所以才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提醒他们。
等等,粗暴…
他脑海里闪过几个可能后,不知怎么跳出只欺负陈大有的沈炼辰来。
张掌柜立刻问:“你们看到那人什么样子了吗?”
如果能确定送信人的样貌多好,但他的三个弟兄都摇头。
那厮半夜三更跑的快,谁能看到对方的长相啊。
其中个眼睛尖锐些的努力回忆说:“年纪应该不大,个头中等,深色衣服,跑的极快。”
也等于是废话。
事态紧急张掌柜不敢再耽误,和手下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要不要和其他同志说一声?”
“不能!此事只到我们为止!”他的神色郑重起来:“诸位,出去后分头走,要是有人跟踪,你们知道纪律。”
“您放心!”三个年轻人认真的道。
如果遇到有人跟踪,就必定是敌人,那么他们就不太可能跑掉。
不想落入敌手,最后一颗子弹就要留给自己。
民国十八年冬的某个晚上。
这些已共同生活了半年甚至数年,亲如家人的同志们,没有再犹豫甚至都没有告别,他们作为探路者,揣上武器便抱着必死之心冲进黑暗之中。
这一别,或者就是永世。
留在最后的张掌柜站在药店门后,足足过了半响没听到其他动静才略放了点心。
看来这不是陷阱,这是个真正的提醒。
他将揣在兜里握着枪的手离开了扳机。
但他是谁呢?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同志!
恒顺药店就此大门紧锁人去楼空,但地下党依旧会盯着这里,因为他们还需要用敌人的反应来确定些东西。
沈炼辰抱着同样的目的摸到了那栋洋楼外。
潜伏需要时间,他先对墙根撒了泡尿。
这栋两层的建筑前面有个小花园,造型其实和后世的一般别墅差不多,能生活其中的都是社会高层。
按沈炼辰的判断,这必定是乔文远孙发奎两者中一个的别业。
这年头的党国人物,但有别业就有外宅。
外宅MM爱养宠,那你家里有狗没有啊?
沈炼辰利索的用铁丝拨锁进屋后心里石头落下,没狗!
这个点主人该都在楼上休息。
而楼下客厅里的沙发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放满烟蒂。
看来这里没有保姆,最起码现在还没来。
沈炼辰观察了下环境,便贴上沙发后面的客房门,推门后他发现里面果然没人,一张床上被褥全无。
衣柜前还堆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炼辰便去打开柜门。
这厮腾出容身空间后,立刻跑到厨房将水龙头拧开,然后嗖嗖窜回客房,锁门进柜开始等。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第一时间惊动主人,从而确定对方的身份。
石金涛是军情处上海站行动组组长。
身手很好,平时也很警觉。
但是无美色不成外宅,这里对于他来说,就是温柔乡。
尤其石金涛凌晨时通过周青山确定共党已经上钩。
现在的他不仅仅功劳在手,还联合乔文远将周畅余乐行戏弄的团团转,并前程可期。
因此他睡的很沉很放松。
直到女人听到楼下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推了推他,石金涛才猛然惊醒。
他女人叫潇潇,朦胧灯光下女孩葱臂雪白眉目如画,确实很漂亮。
她今年才二十二岁,从安徽来沪上之前家舞台做事,遇到石金涛后就被他收了。
“水龙头怎么开了?”潇潇疑惑的问。
石金涛感觉事情不太对,便示意她不要出声,摸出枕头下的勃朗宁蹑手蹑脚走到门后侧耳细听。
这刻沈炼辰蜷在楼下客房的衣柜内正用布紧紧抱着怀表。
夜深人静时怀表滴滴答答的声音有些响。
没多久他就听到有人下楼梯的脚步声,然后是个熟悉的嗓子在骂娘:“王妈搞什么鬼,龙头都没关紧,滴答滴走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