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伴随着建筑坍塌的轰隆声还是让人心惊肉跳。
“都他妈疯了?”阿杰松开捂着耳朵的双手,震惊地呢喃道。
“嘿”我呼了口气,耷拉着肩膀,尽量避免触碰到后背的伤口。血已经湿透了内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体上,很不舒服。
“你受伤了?”陈静秋扶住我,让我靠坐在了墙壁上。
这仍是一处走廊,而在走廊的两边就是几间仓库和厨房了。走廊的尽头是一条向下的台阶,应该是通往酒窖的,但此刻这里竟然空无一人,也不知道那几个侍应生去了哪里。
“嗯。”我应了一声,随意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以此来分散对疼痛的注意力。
“把我们推进来的时候?”陈静秋皱眉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还好她用的是推,而不是扑,更不是抱,看来也想避免某些尴尬,但她似乎又忘记了刚才是谁不给我反应的时间的。有时候,女人真的很健忘。
“忘了。”沉默了会儿,我才识趣地承认了错误。
“啊!”阿杰突然怪叫了起来,“阿宁,你流血了!”
我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了。我靠在墙上,习惯性地伸手在兜里摸了下,这才想起烟盒被我扔在吧台上了。又浪费了我的半包烟!
“我说。”阿杰走过来,一把扯开了我的外套,疼得我脸都白了,“你这两个月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怎么每个月都要挨上一枪?”
我忍着疼,配合着阿杰将外套脱了下来。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上次的枪伤刚养好,就又挨了一枪,关键还不知道是谁打的我。
“嗯。”阿杰仔细看了一会儿,“你小子真幸运,没有伤到内脏。弹头很完整,等会儿取出来就好了。”
挨了一枪,我他妈还算幸运?我翻了个白眼,一脚将阿杰给踢倒在地上,“滚!去看看外边是什么情况!”
但踢了这一脚,我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往后一倒就靠在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受伤了还不老实点。”陈静秋按住了我的肩膀,让我侧着身体躺在了她怀中。我的后背上都是血,不可避免地蹭在了她的衣服上,但她却丝毫也没在意。我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甜香,感到格外的安稳,这种感觉是从不曾有过的。
“谢谢。”尽管心中已经产生了排山倒海般的感情变化,但我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了谢,并努力克制住了那丝悸动。
“你呀,总是那么冲动。”女孩幽幽地说道:“但是和你在一起,又是那么的安心。”
说着,她就将脸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果然,她是认识我的,是和我有着某种神秘联系的。但她是否也知道那个关于我和她的梦境呢?
我深吸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阿杰靠在仓储门边,一边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冲我挤眉弄眼,卖弄风骚。
我白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尽管心中有很多疑惑,我却没有发问。不仅是因为眼下时机不对,更多的是对未知的警惕。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我隐隐感觉到这些事情是有关联的,但我却找不到那条贯穿一切的线索。
很快,外间隐隐传来的骚乱就安静了下来。那道门是全封闭的,连猫眼都没有,根本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我们只能根据微弱的声响来判断外面事态的进展。
“滴答”一声,仓储门就弹了开来。听到动静后,我立即警觉地看向了门口。
一群人静静地站在门外,挡住了我的视线,但好在他们不是那群悍匪。
“你没事吧?”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径直走了进来。他并不高大健壮,甚至还显得有些痩肖,但双眼却格外有神。也许是光线的原因,让他的脸色显得有些阴郁。
“我没事。”陈静秋扶着我说道:“他受伤了,需要立刻治疗。”
男人没回话,只是点了下头,就立即进来两个人扶住我向外走去。
阿杰看了一眼陈静秋,见她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后,就立即护到了我身边。我们没有交谈,因为这些人的手里也都有枪。
酒吧中已是一片狼藉,几乎看不到完好的家具,到处都是碎玻璃渣和残破的木板。而那帮悍匪则并排蹲在了半边倾倒的吧台前,被一群人拿枪控制着。
“我跟你们说”那个领头的壮汉刚一开口就被一枪托砸在了嘴巴上,他呜咽着弯腰吐出了两颗带血的牙齿后就老实地闭上了嘴。
这群人中有很多熟面孔,都是活跃在黑街的帮派成员。看他们还算守规矩,那事情应该就还在控制范围内。
出了门,酒吧前的空地上竟围满了人,将街道都堵了起来,就连附近的房顶上也同样站满了人。他们的手中都有武器,不管是枪械还是刀具,应有尽有。我甚至还看到了摆摊的小贩,他们还系着围裙,拿着菜刀和擀面杖,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我也总算知道那场爆炸是怎么发生的了,因为被轰塌的涂鸦墙前面正站着一个肩扛火箭发射器的壮汉。
我吞咽了口唾沫,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阿杰在向四周扫视了一圈后,就低下头冲我露出了一丝苦笑。
“医生!”跟着我们一起走出酒吧的男人冲人群高喊了一声。话音刚落,一个提着药箱的男人就从分开的人群中小跑了出来。
“扶他到那边坐下。”医生吩咐道。
立即有人返身从酒吧中搬出了一张幸存的酒桌放在了涂鸦墙旁边。酒吧里其余的几个客人也阴沉着脸站在那里,看到我过来后就冲我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按紧他!”医生低声说道。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冲过来把我摁倒在了酒桌上。
“我忘记带麻药了,你忍着点。”医生说着就拿刚消过毒的手术刀将我的内衫给割开了一道口子。
“你大爷”我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无情地塞上了一块纱布。
手术刀刚一划开伤口,背后就火烧火燎地疼了起来,我的额头上立即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阿宁,忍着点,再来两刀就好了!”阿杰按着我说道。
我眼睛一瞪,差点被这蠢货气笑,鬼知道他看起来冷硬的外表下究竟会藏着一颗怎样蠢笨的心,就跟哈士奇一个德性。
医生的手很快,就在我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弹头终于被镊子给夹了出来。消毒,止血,上药,包扎。等这一系列动作完成,我也差点虚脱了。
“给!”一根点燃的香烟被阿杰塞到了我嘴里。
我颤抖着夹起香烟,接连抽了几口,才渐渐恢复了点精神。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阿杰小声嘀咕道。
人群没有散,显然还不想放我们离开,那几个先我们出来的客人也在旁边静等着。
“等等再说。”我皱着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悠长的警笛声。我扶着墙壁站起来向街头眺望,只见一个车队正拖着滚滚烟尘向这里飞驰了过来。
即使警车开了过来,围在酒吧外的人群也没丝毫慌乱,甚至都没回头看上一眼。
“前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希雅航空分局的警察,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被迫停的警车大声地呼叫了起来,但前面拥堵的人群却依然是纹丝不动。
我有些诧异地扫视了下面前的人群,但他们就沉默着站在那里,不露丝毫表情。
“玩儿大了。”阿杰低声说道。
作为航空港的安保人员,我俩平时也没少和航空分局的警察打交道,也深知他们的行事作风。一般来说,前面的冲锋车在用扩音器警示后,很快就要动用催泪瓦斯和橡胶弹了,而在后面的车中也至少有着一个分队的警力,并且全部荷枪实弹,随时应付突发事件。航空分局虽然隶属于警务系统,但因为工作的性质差异,他们很多时候也会直接听命于航空总署,所以也有着极大的自主性。
“前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希雅航空分局的警察!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冲锋车中再次传来了广播声,但显然,这是没什么用的。
“等下打起来怎么办?”阿杰低声问我。
“跑呗!”我有些头疼的说道。也是倒霉过了头,在重返岗位的第一天先是莫名其妙地被停了职,来酒吧喝了杯啤酒却挨了一枪,出了门又上演了一出居民集体妨碍公务的好戏。关键是,我还被迫成了群演,想走都走不了。
但令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在又重复了几遍却依然无人让步后,那队警车干脆关了警笛,就在人群外等着了。
又耐心等了几分钟后,酒吧中终于传出了一阵脚步声。我抬头去看,只见那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带着人从中走了出来,而陈静秋也跟在他的身旁。
我急忙挺起胸膛向陈静秋看了过去,但她只是扫了我一眼,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让他们进来吧。”黑风衣摆了摆手。
我再次向他看去,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但随着人均寿命的不断增长,实际年龄有着五十岁也说不定。看上去很普通的一张脸,唯一显眼的也就是他左脸颊上那道细长的疤痕了,从眼角一直划到了耳际。
听到黑风衣的命令后,面前的人群如同潮水般地回落了下去,让出了狭长的街道。而那队警车也分外默契地缓缓开到了酒吧门口。
“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一个男人从警车中走了下来,他的身边还跟着几个身穿警服的警察。
“我一直都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见我。”说着,黑风衣却挑了挑眉,“不过,你带这么多警察过来,是怕醉了回不去吗?”
“没有。”男人笑道:“有人报案,我恰巧也在,就跟来看看情况。”
“你们弄错了,这里没人报案,我们都是守法公民,更何况这条街的治安一向不错。”黑风衣摇了摇头,“想喝酒的话就改天再来吧,今天不太方便。”
“黑七,你别给脸不要脸!”一个警察指着黑风衣怒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以为我不知道?这乌烟瘴气的破地方,老子早晚要拆了它!”
“叫得挺大声的,有主人来撑腰了?”黑风衣嘲讽道:“不过,你说话最好注意点,希雅可是个法治社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不等那个警察回话,站在一群警察前面的男人就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阿宁,这就是那个刚来的分局局长?二级警督哎!”阿杰低声说道。
“废话,我又没瞎!”!当那个脾气暴躁的新任局长乖乖地退下去时,我就再次看向了和黑风衣对峙的男人,竟隐隐感觉有点眼熟。
“黑七哎!”阿杰有些兴奋地低声说道:“我说怎么那么张扬,原来是黑七啊!”
我没回话,其实猜也猜到了,除了黑七,还有谁能在黑街掀起这么大的声势!但看到和黑七站在一起的陈静秋,就又让我有了丝莫名的担忧。貌似今天出场的这几个人都不简单啊。
“好了,都不用吵了!”男人开口说道:“里面有几个人,我要带走,至于别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里面的是你的人?”黑七问道。
“不是。”男人摇了摇头,“我只是受人所托,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
“给你面子?”黑七冷声道:“他们在我的地盘捣乱,还毁了我的酒吧,你一句话就想带走?你姓唐的脸有那么大吗?还带警察来,想抓我们啊?”
随着黑七的喝问,围在四周的人群立即压了上来,甚至连子弹都上了膛。与此同时,后面几辆冲锋车上的防暴警察也都跳了出来,持枪与周围的人群对峙了起来。战争似乎一触即发了。
“放了他们,航空港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男人淡淡地回道,似乎眼前的局面从来都没放在心上一般,“那几个复制人的事情,我也当没有发生过,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也知道,你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我。”
听到这话,黑七的脸立即阴沉了下来,但他却没再开口,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带他们出来。”良久,黑七才低声说道。
没一会儿,那帮悍匪就被押送了出来。
“谢谢。”男人温和地笑道:“本来还想和你喝一杯的,但今天似乎不太合适。”
“赶紧滚!”黑七冷声道。
“呵呵,你还真是老样子。好了,把这几个废物扔上车,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男人随意地冲身后的警察摆了摆手,然后就转身向冲锋车走了过去。但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竟对着我笑了笑。
就在看到那个笑容后,我才猛地想了起来,我从心理咨询室出来时看到的男人就是他,当时他还看了我一眼!这又是怎么回事?他认识我?
就在我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男人也重新坐回到了冲锋车中。而车队在接回了那帮悍匪后,就立即调头向外开去,似乎也是急于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刚才想杀我。”就在车队刚刚开过人群,回到了长街上时,陈静秋轻声说了一句。
“好。”黑七只是应了一声。
警车很快就消失在了滚滚烟尘之中,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已结束的时候,车队的后方突然腾起了一团炽烈的火焰。排在最后面的那辆冲锋车在爆炸掀起的火光中猛地向上抛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前面那辆车上。
车队顿时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而爆炸的地方刚刚脱离了黑街的范围。
黑七真特么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