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习俗,有钱人家有人过生辰,杀一头肥膘膘的猪吃了,没钱的,杀一只鸡或者鸭也就将就着过了。
我看了看四周精巧奢华的房间,估摸着我现在也是有钱人了,于是告诉沈婪,我要杀一头猪吃。
天方晓白,晨曦尚微,沈婪抱着我坐在院内那颗锦绣兰树上,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依旧被我听了去。
“我已让厨子准备了满桌子的菜,鸡鸭鱼鹅猪兔狗羊牛应有尽有,你不用担心肉不够吃。”
这话说得,似乎我无肉不欢一样,我撇着嘴正待反驳两句,却对上他的眼,有淡淡的血丝和倦意,不变的是满含的温柔。
我突然便想起桃花眼的话,想起他这不眠不休生死搏斗的七日,那该是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哪怕小心翼翼,依旧会血流不止。
而据桃花眼说,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什么时候,我这样平凡的女子,也成了祸国殃民害人不浅的红颜妖精了?我到底该感叹自得,还是该无奈自责。
“想什么呢?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
他捏了捏我腰间的肉,温热的气息扫过我的脸颊,仿若天边初升新日,一吸一呐自有温情。我朝他怀里靠了靠,有些扭捏。
“就算喜欢我会给你带来不幸,你依旧会喜欢我吗?”
“喜欢你和不幸没有关系。”
“如果有呢?”
“没有如果。”
“我说真的!”
我侧过脸看着他,心里有些感动他对我的隐瞒。
“如果我给你带来了不幸,你会离开我吗?你还会保护我吗?”
他无奈一笑,揽住我的腰一跃而下,平平稳稳落在了地面,自然而然的牵起我的手朝外走去。
“我会永远保护你,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
他停下步子,倾下身子将温热的唇印在了我的眉间,声音轻柔而深情。
“爱你。”
我想,我该安心了。自从听了桃花眼的话,我便一直忐忑不已,我总担心沈婪会因为某些事情将我遗弃,如今,与其说他给了我一个誓言,不如说我求了一个承诺。
“走吧走吧,吃大鱼大肉去。”
这七日里的阴霾一扫而光,什么侍妾,什么姜水灵,什么桃花眼,都滚远点吧。我爱的这个男子,他是爱我的,不管他曾经爱过谁做过什么,他现在爱的人,是我。
果然如沈婪说的一样,好手艺厨子做了满满一桌子佳肴,站在门外都能闻见引人馋虫的菜香,我欢呼一声扑进屋内,转而想到什么,规规矩矩站住了身子。
唐尘说过,进了京都,跟了沈婪,便要摒弃曾经那些属于村姑的陋习,好好学一些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与仪表,如此,沈婪见着了我的转变,会更加的喜欢我。
思及此,我扭了扭腰身,小步移到了桌子旁边,再盈盈转过身,不露齿朝沈婪一笑。
“王爷,请上座。”
“噗……”
一阵欢快的畅笑瞬间传遍四周,我看着捧腹大笑的沈婪,心里把唐尘大骂了一顿。尽出馊主意!
“哟,什么事儿让玉王爷笑的如此开心?难不成,咱们小叶儿有喜了?”
门口蓦然响起的声音终于止住了这场大笑,我在听见这声音时便三两步扑了过去勒住了她的领子,狠狠搡了两搡。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唐尘眯眼一笑,轻松将我的手拿开。
“我可是专门来给你庆生的,竟然这番对我,叶儿,这可是你的不对了。”
我白了她一眼,正待“呸”回去,却见唐尘身后走出一个人来。
他穿着墨色衣衫,底纹上暗金流转,挺拔颀长的身形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凌厉霸道却不张扬,飞扬的眉形,紧抿的薄唇,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峻而沉稳,模子里,和唐尘有几分相像,都是真正祸国殃民的人物。
“这是我哥,唐南荣大将军,叶儿,他也是来给你庆生的。”
“哦?我家叶儿竟有这么大的魅力,连咱们大周的护国将军都屈尊降贵,亲临府上了。”
我正拿眼瞟着这个传说中威慑邻国杀伐决断的将军大人,却被沈婪扯到了身后,两个美男子对峙在门口,不得不说,各有各的风味,很是养眼,确是养眼的紧。
“玉王爷客气。我只是担心小妹再次被有心人教唆溜走了,不得已跟着而已。”
“哥!”
唐尘皱眉喊了一声,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都说了,上次的事和玉王爷没有关系,而且他还救了我,今天是叶儿是生日,你能不能别马着个脸。”
将军大人不做表示,视线却移到了我身上,我看见他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勉力扯出一丝笑。
“将军大人,你,你好。”
他眉角上扬,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没笑,冰霜脸依旧冻人。沈婪嘴角挂着温润的笑,对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即牵着我坐到了椅子上。
小宴席终于开吃,我和唐尘面对面坐着,挤眉弄眼眼神交流。
“你哥怎么来啦?”
“还不是那个该死的姜水灵,告诉我哥我藏在王府。我哥怕我逃走,所以跟着来了。”
“你哥看起来好凶。”
“凶死了!冷面魔王!”
“那你一会儿就要走了?”
“是啊,还是要被逼婚!”
“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抵死不从,死都不嫁!”
“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叶儿,现在只有你关心我了,呜呜呜……”
“对啊,你死了我在京都就没朋友了,以后被人欺负也没人帮我,为了我这个朋友,你千万不能死啊!”
“……!”
这番我和唐尘眉来眼去,那番,沈婪和唐南荣却是酒过三巡,含沙射影的说起话来。
“长乐郡主就快与姜丞相小儿结秦晋之好,本王在此先朝唐将军贺一声喜了。”
“这桩亲事也多亏了玉王爷成全,唐某该向玉王爷说声谢谢才是。”
唐尘正伸着筷子夹了一块肉,听此言手一抖,肉块便掉回了盘里,她轻哼了一声。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的小女子脾气两人并未在意,继续说着自己的话。
“今后姜丞相和唐将军便是一家人了,本王还请将军多多关照了。”
“王爷乃国之栋梁,朝堂大臣,唐某分量还是稍轻了些,关照尚不敢当。”
“将军这话就客气,将军掌三军,功劳赫赫,皇上对将军可是赞叹有加,连本王都艳羡不已呢。”
“功劳再多也不过一介武夫,自然不比王爷为皇上,为朝堂,为天下苍生操的心多,做的事好,唐某自愧不如。”
“呵呵,将军这话谦虚了,日后若是需要将军相助,还望将军不要推脱才是。”
“都是为皇上办事,唐某自然愿意效劳。”
我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已经吃撑的肚子,站起身来。
“我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
唐尘同时放下筷子,面色淡淡走到我身边。
“我想和叶儿说会儿话,不介意吧?”
沈婪微笑应了声“当然”,唐南荣依旧是冷冷的模样看了唐尘一眼,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东苑,唐尘抓着我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伤心。
“他就是个卖妹求荣的冷面魔王,亲手把我往火坑里推,只顾自己的前程,不顾我的幸福,我真要死给他看才好,死给他看才好!”
我没怎么安慰过人,只得眼巴巴的看着她哭,及时递上手帕,一句话都说不上。
末了,她握紧了手中的锦帕,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我说到做到,就是死也不遂了他的愿。”
我“哎”了一声,正要劝她珍惜生命,身后传来冷冷不怒自威的声音。
“你若是想害死唐家数百条性命,那便去死吧,我绝不拦你。”
唐尘尖叫一声,愤然站起身来,似乎要冲过去与唐南荣拼个你死我活,我忙忙拉住她,却听她愤愤指责道:“凭什么这一切要用我的自由我的幸福去换,这不公平,不公平!”
“这个世上本就没有公平的事,走了,回去。”
他走过来,伸手便要将唐尘扯过去,那一瞬间,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奋力挡在了唐尘面前,他的手停在了我胸前。
“你是他哥哥,这个世上她能信任的你只有你,能保护她的人也只能是你,伤害她的事应该是别人来做,而不是你。”
我看见他的手指有些微微弯曲颤抖,两指间是厚厚的老茧,应该是常年握枪使剑的缘故。那一刻,我真有些后怕,怕他直接伸手掐死我。
“叶姑娘?”
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嘲弄,面上也闪过一抹嘲笑。他收回手,蓦然倾身靠近,一股毫不掩饰的怒意和冰冷将我冻在原地。
“若不是你。若不是为了你,沈婪拒婚,扫尽姜家脸面,皇上为安抚姜家下旨不准唐家拒绝这门亲事,你以为我会忍心逼小尘不愿意做的事?”
他冷笑了一声,将唐尘拉到了他身边。
“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但是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