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在远离你们的漫长岁月里,我无所事事,虚掷了时光,那绝对罪不可赦,可实际上我一直一直在劳作。
George Catlin to Louise Catlin
George Catlin
乔治·卡特林(1796—1872),美国画家、作家、旅行家。他在25岁时就离开了妻子和儿女,全身心投入为印第安人画像的事业。他的写生画卷反映了白人殖民者的贪婪给整个印第安民族带来的生存危机。他在旅行中,对于自然生态文明的思考,也促成了“国家公园”概念的诞生和实践。
这封信写就九年之后,他才和女儿们团聚。
我亲爱的、可爱的小路易丝:
昨天一读完你亲切优美的来信,我就迫不及待写起了回信,想告诉你我有多开心。可执起笔来又觉得如此艰难,因为有很多东西,例如父母与子女间的亲情,很难用语言来描述。这种感情就像纽带一样,将父母与子女紧紧联结在一起。距离再远、分别再久,都只会延展和拉伸这条纽带,而绝不会将它挣断。
亲爱的孩子,对于你饱含深情的来信,我一读再读,不禁泪湿眼眶。我要感谢你写下的每一字、每一句,它们是如此亲切、如此深情、如此真挚。
我的远离的确令你伤透了心。亲爱的孩子们啊,我恳请上帝帮我求取你们的谅解。
上帝可以作证,我在艰难困苦之中已经拼尽全力。作为慈父,我不得不同我最爱、最宠溺的孩子们长久地分离,这其中的痛苦、愁闷和羞愧,你们或许能想象一二,但永远无法完全体会。
离开你们之后,我不辞辛劳,经历了无数的成功和失败。上次分开后,我曾大赚一笔,但很快又失去一切。我见识不断、劳作不断、旅行不断,并且,在过去这一年半的时间里,我也遭罪不少。
我曾站在西伯利亚科里亚克火山的山口,我曾去往堪察加半岛,阿留申群岛,沿着太平洋海岸一路探寻到哥伦比亚河口;攀上哥伦比亚高原,穿过落基山脉,到达圣菲再行至马塔莫罗斯;沿科罗拉多河行至古巴;顺着亚马孙河,又去往委内瑞拉、玻利维亚、秘鲁、厄瓜多尔;返回中美洲到尤卡坦半岛上的帕伦克、乌斯马尔,等等。
在国外旅行开支巨大。我没有别的生计,全靠自己这双手和上帝赋予我的绘画天赋(也许这就是他赋予我这点天分的目的)。亲爱的孩子,你可以想象,我是在多么恶劣的境况下四处漂泊,生活坎坷不断,我不得不一刻不休地动手劳作,才创作了如此多的作品。我没有闲暇享乐或消遣,只有在画出作品或想念心爱的孩子们时,才能得到些许快乐。
假如在远离你们的漫长岁月里,我无所事事,虚掷了时光,那绝对罪不可赦。若真如此,我就是毫无人性,也没资格请求亲爱的小天使们原谅我。可实际上我一直一直在劳作,此刻也是如此。哪怕是病得卧床不起,或瘸得拄着双拐,我也分秒没有停止劳动。
回忆起你幼年时的爱好,再读到你信里文雅优美的措辞,我确信你拥有艺术天分。而且,我自信已经攒下了足够多的作品,会让你纤细的小手继续工作很长时间(是的,你能够“帮助我”,假如你愿意做这些工作)。我离开尘世后,这些作品就是留给你们姊妹的财富。
我希望能尽快将这些作品带给你们,假如我们的国家能避免陷入血战的话(我一听到这种消息就心惊胆战)。
我也收到了你随信附来漂亮又可爱的小明信片,克拉拉也寄了一张,丽比从辛辛那提寄来的信里也附了一张。
哦,在我看来,它们漂亮极了,也让我羞愧至极!
克拉拉上次的信中说,你们俩都曾写信给我,可我根本没有收到,也不知道它们下落何处。
到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两篇你的手迹。一篇是你小时候的法语作文《论傲慢》,另一篇就是昨天收到的你饱含深情的来信。
我十多天前来到奥斯坦德,之前在伦敦待了一小段日子,拄着拐杖四处奔波。现在膝盖应该没有再恶化的迹象,但我依然瘸着,恐怕此生就要这样瘸下去了。我时常感到剧痛,尤其是在夜里,而夜间本该是最消停的。如果在户外瘸着腿走走,保持活动,感觉尚可忍受;但只要坐得略久一点,就连起身都很困难。我只能忍着疼痛不断地行走,防止腿部萎缩变形。
丽比信中说达德利·格雷戈里先生病得不轻。这真叫人难过,但愿此刻他已痊愈。这些朋友如此悉心地照料我的女儿们,他们生病受苦,总令我特别同情和心疼。
我不知道会在奥斯坦德待多久,此刻所在的位置并不重要,只需要有一个小小的空间好用来专心写作。
这也许是我待过最好的地方。在能隔开城市与海滩的护堤上,有一条美丽的滨海大道。要写信给我的话,写到这个地址:Porte Restard,Ostende, Belgique,我肯定能收到。
代我问候亲爱的小克拉拉,告诉她我不久就会写信给她。
代我向所有悉心照料你们的人表示诚挚的问候。
请放心,对我亲爱的小闺女们的爱,我一刻都不曾放下。
随信附上我的吻。
深爱你们的父亲
1861年4月22日
我的这项事业功德无量,是在为你和海蒂以及其他的女孩们铺平道路。鼓励妇女思考自己的地位,使她们重获希望与自尊。
Elizabeth Cady Stanton to Margaret L. Stanton
Elizabeth Cady Stanton
伊丽莎白·卡迪·斯坦顿(1815—1902),美国女权运动先驱之一。在19世纪,她通过演讲和写作,为妇女争取与男子同等的权利。她经常在全国巡回演说,以传播自己的思想,并靠此谋生。她有意模仿《独立宣言》中的“人生而平等”的句式,指出所有的男人和女人都是生而平等的,反对在道德上的男女双重标准。在子女教育上,她鼓励她的每个孩子自由言论,参加大量户外活动,要有扎实的学业。
下面这封信写给她的大女儿玛格丽特,当时玛格丽特20岁,正在瓦萨学院就读。
亲爱的玛格:
你能想象吗?此刻我正坐在铁路旅馆一个舒适的小房间里写信。旅馆离明尼苏达小城奥斯汀有半英里远,我在城里一个人也不认识。不过,每个人对我都非常礼貌、非常热情,我猜他们都认识我。昨晚,在滑铁卢演讲之后为了按时到达奥斯汀,规划内的下一个演讲地,我不得不在午夜出发。因此,演讲一结束,我先用了一顿牡蛎晚餐,把衣服打包好,一切准备就绪,躺沙发上小睡了一刻,被叫醒时已是凌晨两点。可惜,拉车的马生病了,我又是旅馆唯一一位西行的客人,旅馆只能派人陪同。我带着行李乘上了由一只骡子拉着的马车,穿过了一场可怕的暴风雪。寒风凛冽,吹在人身上就像刀割。
后来,我们安全抵达车站,护送我的那个和善的大男孩,把我连人带行李安置在熊熊燃烧的炉火旁。此时我才知道,火车还要两个钟头才来!于是我就把斗篷卷起来作枕头,躺在长凳上睡着了。我还听到隔壁房间有人在对我的演讲评头论足。一个操着粗鲁的爱尔兰土腔的男人发誓道,假如给妇女投票权,他就离开这个国家。天哪!我一边困倦地坠入梦境,一边想着:我们的实验后果相当可怕嘛,竟能让一个“白种男人”抛弃星条旗!
后来,某个爱尔兰口音的人(或许就是批评我的那个)轻轻唤醒了我。票买好了,行李也检查过了,我一进车厢,一眨眼工夫就跌入梦乡,连帽子都忘了脱。八点钟,火车到站,我被一位黑人叫醒。因为是周日,火车也暂栖于此。我请人生起炉火,洗了把脸,用过早餐,脱衣上床,美美地睡到了一点,然后起床,梳洗,用了一顿正餐,读完了所有能买到的报纸,此刻坐下来给你回信。午夜时分,我一个人静静地读完了你的信。尽管我总建议你信要写短一些,这次却希望它越长越好。你问我,像我这样旅行,不感觉孤独吗?当然孤独了,要是亲爱的海蒂能随我同行,就再好不过了。可是那样费用就会加倍,而我还希望多挣些钱来供养家庭,因此在某些方面必须节俭。尽管孤独、疲惫,我还是觉得,我的这项事业,鼓励妇女思考自己的地位,使她们重获希望与自尊——功德无量,是在为你和海蒂以及其他女孩们铺平道路。我所到之处,女孩们都团团围住我,抱我、亲我,索要签名,要是你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笑的。她们都超级喜欢我的演讲《未来的女性》。
亲爱的,知道你过得开心令我很欣慰。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学习、提高,未来力争成为优秀的教师甚至是教授,这样你就能够自己赚钱,不必时时处处依靠男人。正是无助和依赖使众多女性变得狭隘、不满。妈妈特别特别爱你,也问候你的好朋友们,祝在瓦萨学院的所有人好梦。
晚安
妈妈
明尼苏达州,奥斯汀市
1872年12月1日
我做了如此多繁重艰苦的工作,取得这些成绩,不仅仅是为了造福陌生人,更要特别献给我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