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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第七

巴比伦苏丹送他美丽纯洁的女儿去做非洲国王的新娘;她花了四年时间,历经许多波折,几经男人之手,才到达非洲国王那里;当她到达目的地时,已不再是处女了。

如果艾米莉亚的故事再长一点儿,贝里托拉的不幸就会使富于同情心的小姐们掉下泪来。她的故事讲完后,女王高兴地吩咐潘菲洛接着讲故事;潘菲洛立即遵命,开始了下面这个故事:

很难知道什么事情对我们最有益。我的意思是,人们每隔多久能看到最有益的事情发生一次?人们以为,只要他们有钱,他们就能过上平安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所以他们祈祷天主,赐给他们财富,他们四处奔波,不避风险,不遗余力去获取财富。他们一旦达到了目的,他们就会发现与他们一起追求财富的某人,为了贪图他们的财富要谋杀他们,这个人在他们发财之前还曾拼死拼活地去保护他们的性命!另有一些人,他们出身卑微,但经过成百上千次的殊死战斗,踏着兄弟和朋友们流出的鲜血,登上了国王的宝座,以为他们会在这个位置上找到终极的幸福,结果却发现那里潜伏着无数的忧虑和恐惧,直到临死时才意识到,他们在国王餐桌上的黄色酒杯中喝到的是毒酒。还有许多人,他们渴望得到强健的体魄和美丽的容貌,或外在的华丽服饰,因为他们爱这些胜过爱一切;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抱负放错了地方,正是他们所追求的那些目标给他们招来长期的苦难,甚至杀身之祸。我并不想详细探讨我们人类的每一个欲望,但请允许我这样指出:每一个活着的人所蓄意追求的欲望都不能保证有一个快乐的结局。如果我们想要正确地做各种事情,我们就必须愿意接受和珍爱天主赐给我们的一切,因为只有天主才知道并且能够满足我们的要求。恰如我们男人受欲望的驱使误入各种歧途,你们漂亮的小姐们也犯一个你们特有的错误:你们渴求美貌。你们不满足于天赋的容颜,想尽各种巧妙的办法来增添自己的姿色。因此,我想给你们讲一位萨拉逊小姐的不幸:她的美貌在四年之中九次把她送上了婚床。

很久以前巴比伦有个苏丹,名叫贝米内达布,他总是万事如意。他有很多儿女,其中一个女儿名叫阿拉蒂耶尔,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认为,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当苏丹遭到阿拉伯人袭击时,非洲国王向他提供了大力援助,帮助他狠狠地打击敌人,取得了胜利;因此当非洲国王要娶阿拉蒂耶尔作为他特别宠爱的王妃时,苏丹同意了他的请求。他派了一艘装备坚固的大船,船上备有大量食品,女儿在众多男女随从非常体面的陪伴下登上了船,并带有豪华丰厚的嫁妆。他把女儿送上了去当非洲王后的旅程,祝女儿一路平安。

水手们见天气很好,升起帆,从亚历山大港启航,一连几天,航行顺利。但船一过撒丁尼亚岛,他们以为航程就要结束了,不料那天四面八方狂风骤起,大船遭到猛烈冲击,阿拉蒂耶尔和水手们都不止一次地认定没有活的希望了。尽管水手们受到惊涛骇浪的折磨,但他们用尽力气,与之顽强搏斗,支持了两天两夜,这些富有经验的水手们努力地使大船漂浮在海面上。但第三天晚上,风暴更加猛烈,天空乌云密布,一片漆黑,人们不知道他们目前在哪里,因为水手们无法凭借视力或者航位推测法来确定船的方位。当他们接近马略尔卡岛时,突然觉得船体崩裂。因为他们不知道还能为挽救这种危急形势做些什么,于是只能每人自己顾自己了,他们把小船放了下去,大船上的官员们本应该在大船下沉时留在船上,现在都率先跳了下去,指望小船能保住他们的性命。所有大船上的人们也跟着他们一个个相继跳入小船,不顾先跳进小船的人怎样用尖刀阻止他们。他们以为会在小船上得以逃命,殊不知他们是在错误地直奔死亡。这只小船怎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很快在汹涌的波涛中沉没了,小船上的人全都丧了命。

同时,那艘大船仍被凶猛的风暴冲击着,它已多处破裂,船舱里满满的水,船上只剩下公主和她的几个宫女(宫女们都俯卧在甲板上,因风暴和恐惧失去了知觉)。破船被狂风急速卷走,最后被猛烈地抛在马略尔卡岛海滩的岸边。由于风力太大,破船几乎整个地被抛在离海岸约有一箭地的沙滩上,牢牢地陷在这里,被波浪撞击着,一动不动地过了一整夜,因为风再也不能将它卷走。

次日黎明,风暴有点儿平息了,公主苏醒过来,抬起了头。她浑身无力,与死人无异,用微弱的声音呼唤她的男仆,把他们的名字都叫了一遍,也没有人答应——她召唤的人离她太远了。她没有得到回答,也没见他们一个人影,觉得十分奇怪,也感到害怕起来。她挣扎着站了起来,看见她的宫女和女仆们个个都俯卧在甲板上;她开始一个个地呼唤她们、晃动她们,但发现只有几个人还活着,许多人经不起风浪颠簸、严重呕吐和极度的惊恐,早已断气了。这使公主更加恐慌。她发现自己孤单一人,急需找人商量个办法,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于是她不断地晃动那些还活着的女人,直到她们站起身来。这些女人也不知道自己的男人都去哪去了。她发现船已经搁浅了,船舱里满满的水,她和宫女们只好极度伤心地哭泣起来。下午中段时间,她们望望岸边,希望能看到沙滩上或其他地方有人走来,能怜悯她们、帮助她们。

快三点钟时,一个名叫佩里科内·达·维萨尔戈的绅士骑着马,带着随从,恰巧从他的一个庄园归来经过这里。他看见了那艘搁浅的船,立刻明白出了什么事,吩咐一个仆人尽快爬上船去看看情况,回来向他报告。那仆人很艰难地登上了船,发现一位年轻的小姐和她的几个伙伴胆怯地藏在艏尖舱里。她们看见那仆人,满含眼泪地求他怜悯,但马上意识到他听不懂她们的话,她们也听不懂他的话,便用手势向他讲述她们的困境。佩里科内的仆人尽最大努力把一切情况都弄清楚了,回去详细报告给主人。佩里科内迅速派人将那几个女人救上岸来,并把船上能搬得动的贵重物品也都搬了下来。然后,他带着她们回到自己的领地,请她们吃东西,安排她们休息,让她们尽快恢复健康。佩里科内根据豪华的行李判断,他碰巧搭救的那位小姐一定是一位高贵的小姐和这些物品的主人,他再根据其他女人对她的特别恭敬,就更容易地确认了她的身份。尽管风暴使她面色苍白,衣衫不整,但佩里科内仍然发现她非常美丽,他当即决定如果她尚未嫁人就娶她为妻——如果不能娶她为妻,也要使她成为自己的情妇。

佩里科内是一个身体健壮、相貌威严的汉子,他勤勉而周到地照顾小姐,几天后,她就从磨难中完全恢复过来。他见小姐的确是难以置信地美丽,但他听不懂小姐的话、小姐也听不懂他的话,这令他非常苦恼,因为他无法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但是,他已被小姐的美貌深深地迷住了,因此他努力表现得令人愉快,实际上是在千方百计地讨她喜欢,来克服她的抵制,使她顺从自己的心愿。但这样做并不奏效:她始终对他的主动表示不做任何反应,而他的热情却变得更加强烈了。阿拉蒂耶尔注意到了这一点。在这里住了几天后,她根据当地的习俗意识到,她是生活在基督教徒中间。在这个地方,即使她能够说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自己,对她是不利的。尽管她知道佩里科内迟早会用暴力或引诱手段使她满足他的欲望,但她并非一个普通女人,她决心不屈服于不幸的命运。她吩咐三个活下来的宫女:永远也不要把她们的身份告诉任何人,直到发现有希望得到帮助并从而恢复自由的机会时为止。她接着极力劝告她们要保持贞操,宣称自己的决心是:除了她的丈夫,任何其他男人都永远休想在她身上得到快乐。她们都称赞她的想法,并表示将不惜任何代价按她的吩咐去做。

佩里科内眼看着他欲望的目标近在咫尺却又如此遥远,这使他的欲火烧得一天比一天更旺;虽然他意识到劝诱打不动她的心,但他仍然依靠智谋,把暴力留作最后一招。他几次注意到小姐喜欢喝点葡萄酒,因为她那儿的法律禁酒,她以前从未喝过酒,于是他计上心来,可以用酒来勾引她,用酒作为爱情女神维纳斯的帮手。于是,如果她回避他,他假装毫不在意;一天晚上,他假借一次重要的庆祝仪式,安排了一场盛大宴会,小姐也在应邀的客人之中。这场宴会从各方面来看都是一个节日活动,佩里科内命令伺候小姐的男仆给她端上一杯用各种葡萄酒混合调制的美酒——那仆人极好地完成了这个命令。毫不提防的阿拉蒂耶尔受到如此美酒的诱惑,喝了一口又一口,失去了美德的节制,忘记了过去的痛苦,变得异常兴奋;她看到一些女人正在跳马略尔卡地方舞,她也禁不住跳起了一支亚历山大港地方舞。佩里科内见此情景,感到接近目标了;他使宴会一直进行到深夜,不断给客人们上菜上酒。最后,其他客人们都告辞了,只剩下佩里科内自己把阿拉蒂耶尔送回卧室。阿拉蒂耶尔此时酒性发作,忘记了严肃的操守,脸上泛着红晕,当着佩里科内的面毫无羞耻地脱下衣服,钻进被窝,仿佛佩里科内是她的一个宫女。佩里科内毫不迟疑跟着她赶快脱衣,熄灭所有的灯,从床的另一侧快速钻进被窝,躺到她的身边,用胳膊搂着她,开始做爱——对此她毫不抗拒。她一旦体会到了做爱的快乐(因为她以前不知道男人用什么器官打开和进入的),就很后悔她以前没有响应佩里科内的诱导;从那以后,她不等佩里科内再次求她,常常主动邀请佩里科内到她那儿去共度良宵,不是用语言,因为语言表达不了她的意思,而是用手势和动作。

命运之神并不满足于把一个王后变成了乡绅的情妇,在阿拉蒂耶尔与佩里科内相互从对方得到快乐之后,又给她安排了一个新的几乎不能忍受的姻缘。佩里科内有个弟弟,二十五岁,是一个漂亮、精神的小伙子,名叫马拉托。他对阿拉蒂耶尔一见钟情,从她的神情举动判断,他认为阿拉蒂耶尔也喜欢他,所以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与阿拉蒂耶尔之间的爱情。但佩里科内对她看得很紧,使他们无法接近。因此,他想出了一个孤注一掷的措施,他立刻卑鄙地付诸实施。一艘船恰好停泊在港口,装满了货,准备开往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基亚棱察;这艘船由两个年轻的热那亚兄弟指挥航行,帆已经升起来了,只等风向一变,马上起航。马拉托与这两兄弟商量妥当,两兄弟同意他当天夜里带一位小姐搭乘他们的船。他确定了行动的计划后,夜幕降临时,带了一帮他请来参与这次行动的可信赖的朋友,悄悄地进入了佩里科内的房子里;佩里科内没料到在这样的住所里会有什么威胁,就这样马拉托按计划隐藏在这座房子里。到了半夜,马拉托让他的朋友们进来;他们直接奔去佩里科内与阿拉蒂耶尔睡觉的房间,开了门,杀了睡梦中的男人,将那醒来哭泣的女人带走。他们威胁她,如果她喊叫就杀了她。他们抢劫了佩里科内的大部分财产,离开他的房子直奔海港,没人听见一点声音。马拉托和阿拉蒂耶尔片刻不误地上了船,他的朋友们各自回家,水手们乘凉爽的顺风起航了。

公主为她先前的不幸和这次新的灾难而痛哭流涕;但马拉托用天主赐予他的那个有用的、能产生奇效的宝贝,给了她极大安慰,使她很快安静下来,高兴地与他同居,把佩里科内忘了个干干净净。但是,她刚刚恢复了情绪,命运之神因为不满足于她以往的不幸,又给了她一次打击。我们已经多次说过,她是一个令人陶醉的绝色美女,一举一动风姿绰约,那两个年轻的船长也非常疯狂地爱上了她,除了她,他们什么都不去想了;他们专心致志地向她献殷勤,讨她的欢心,同时小心翼翼地不让马拉托看穿他们的动机。两兄弟都意识到彼此都为阿拉蒂耶尔神魂颠倒,因此他们私下商定,共同努力把她弄到手,然后轮流分享,仿佛爱情也是可以持股的,像来自贸易的商品或利润一样可以平分。但马拉托紧紧地盯着她,这使他们的打算无法实现。有一天,船满帆航行,速度很快,马拉托毫无戒心地站在船尾,眺望着大海,两兄弟像一个人一样悄悄地走过去,从后面将他抱住,扔进大海。等有人注意到马拉托掉进海里时,船早已驶过一英里了。当阿拉蒂耶尔听到这个消息时,明白拯救他已是不可能了,又在船上痛哭起来。那两个有情人急忙来到她跟前,努力用温柔的话语、慷慨的许诺来安慰她,但她听不懂他们的话。她哭得更厉害了,不是出于对葬身大海的马拉托,而是出于自我怜悯。

兄弟两人轮流用好言好语不停地抚慰她,直到使她恢复了好心情;于是他们退到一边开始争论究竟谁该第一个和她睡觉的问题。他们两人都坚持占先,不肯相让,开始出言不逊,争吵的火气越来越大,愤怒中拔出刀来,相互猛刺。其他水手们无法将他们分开,眼看着他们相互乱砍了几个回合;一个当场倒地而死,另一个虽浑身重伤,却留得性命。见此情景,公主更加悲伤了:(如她自己所见)她孤身一人,没有人可寻求帮助或是讨个主意,她更是害怕那两个船长的亲戚、朋友们会把她当成替罪羊要她抵命。他们很快到达了基亚棱察,多亏那个受伤幸存者替她求情,使她免除了一场死亡的劫难。她和那个受伤的青年一起在这里下了船,住进了一家旅馆。转眼之间,关于她是绝代美人的说法传遍了全城。当时恰巧住在那里的莫雷阿亲王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定要见她;亲王一看到她,就觉得她比人们传说的还要美,立刻非常强烈地爱上了她,除了这位美人,他什么都不去想了。他听说了她来到这里的经过后,认为他应该不难把她弄到手。当那个受伤青年的亲戚们得知亲王正想办法得到她时,立刻把她给送来了,亲王非常高兴,小姐也很高兴,因为这似乎使她摆脱了一个更大的危险。

亲王注意到,她不仅看上去美丽,而且暴露出公主的风范;虽然他无法进一步得知她的身份,但断定她一定是一位出身高贵的小姐,因此对她加倍宠爱。亲王对她彬彬有礼,不像对待一个情妇,而像对待自己的妻子。因此,阿拉蒂耶尔感到,她现在生活优裕,养尊处优,特别是与她先前的灾难相比,她完全恢复了自信,精神焕发,更使她格外妖艳。结果,整个儿伯罗奔尼撒地区都在谈论她的美色,雅典公爵听说后,也想见一见她。公爵是一个漂亮的年轻豪侠,是亲王的朋友和亲戚。他借口拜访亲戚——像他平时经常的拜访一样——带着一批精干、勇武的随从,来到基亚棱察,受到亲王的热烈欢迎和隆重接待。几天后,当话题转向小姐的美貌时,公爵问亲王她是否真的如人们传说的那样美丽。

“比传说的还要美得多,”亲王说,“不过别以我的话为准,用你自己的眼睛见证一下吧。”

公爵要求他履行诺言,于是他们一起去见她。阿拉蒂耶尔预先得到了通知,向他们表示了愉快且非常有礼貌的欢迎。他们让她坐在两人中间,却得不到与她交流的乐趣,因为他们的语言她一句也听不懂。所以,他们只能盯着她看就像看一种幻景似的,尤其是公爵,他简直不能使自己相信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他自己未能意识到他的眼睛正在痛饮着爱情的毒液,他以为他只不过是看看她一饱眼福,但实际上他已强烈地爱上了她,不幸地被她迷惑住了。他与亲王向她告辞后,空闲时他暗暗思量,觉得亲王有这样一个美人唯他命是从,真是世界上最有艳福的人。他思来想去,终于让强烈的欲望压倒了廉耻之心,决心不顾一切,从亲王手里夺过这个尤物供自己享乐。他将公理和正义的考虑抛在一边,决定趁热打铁,把所有心思都用在背信弃义上。一天,他按照他那邪恶的计划,暗中准备好行李和马匹准备出发;他的行动是在亲王高度信任的名叫丘里亚奇的贴身男仆的帮助下进行的。

那天夜里,丘里亚奇悄悄地把他领进亲王的卧室,他带着一个助手,两人都手持武器;他注意到,小姐睡着了,亲王赤身裸体站在窗口——那是一个很热的夜晚——面对大海,享受着从海面吹来的一股微风。他已经指示了他的助手如何行动,他本人悄悄地穿过房间,走到窗边,抽出匕首,从背后刺进亲王腰部,刺了个透穿,然后抱起亲王尸体,扔出窗外。亲王的宫殿建在海边一个高高的悬崖上,亲王刚才看海站的那个窗户下面,有几间被海潮冲塌的房屋,很少有人走近那里——这一点公爵已事先考虑到了。所以,亲王的尸体落下,未被任何人发现,因为没人听到声音。公爵的助手见事情已经了结,假装要和丘里亚奇拥抱,却迅速将一根绳索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带着这根绳索正是为了这个目的——用力拉紧,使他连一声都没能喊出来;公爵走过来,他们将丘里亚奇勒死,将他的尸体紧随亲王之后扔出窗外。公爵很清楚,他们干完这件事之后,阿拉蒂耶尔和任何人都未听到一点声音;于是他拿着一盏灯,来到床前,轻轻地揭开被子,只见那姑娘赤裸着身体,睡得正香;他仔细看遍她的全身,不禁赞叹不已:如果说她穿着衣服时他就已经对她神魂颠倒,那么现在她一丝不挂地呈现在他眼前,他岂不更加难以自制!此时他的情欲之火升腾起来,早已把他刚刚犯下的杀人罪行抛到九霄云外,手上还沾着血,就爬上床去,躺在她的身边,占有了她;她在睡意蒙眬中还以为他是亲王。

公爵与她睡了一会儿,得到了一种巨大的快乐,从床上爬起来,叫进几个侍从,吩咐他们把这姑娘抓住,别让她出一点声音,把她从他刚才进来时的那个暗门带出去;他把姑娘放在马背上,带着全体随从尽可能地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返回雅典。但公爵已经有了妻子,因此他不能把阿拉蒂耶尔安置在雅典,而是把她藏在城外一个俯瞰大海的别墅里;那姑娘非常伤心,但公爵吩咐侍从们恭恭敬敬地对待她,满足她的所有需要,公爵就这样让她过着隐居的生活。

第二天,亲王的朝臣们等待主人起床,一直等到下午中段时间;他们从他的住处听不到一点声音,便推开门(那门未上锁),见室内一个人也没有,就以为亲王带着他的美丽小姐偷偷地去了什么地方玩几天,所以,都没有在意。这样又过了一天,一个疯子游逛到了躺着亲王和丘里亚奇尸体的那片房屋废墟里,抓着那仆人脖子上的绞索把他的尸体拖了出来。他拖着那尸体到处走,许多看见尸体的人都很吃惊;他们哄着那疯子,让他领着来到他发现尸体的地方。他们在这儿发现了亲王的尸体,于是全城哀悼,为亲王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当他们调查是谁犯下这起滔天罪行时,发现雅典公爵没有露面,不辞而别,于是完全正确地断定,一定是他杀了亲王,抢走了那位美丽小姐。市民们立刻拥立亲王的一个弟弟继承王位,力劝他尽一切努力为死去的亲王报仇。新亲王根据各种其他迹象发现,他们的怀疑是正确的,于是召集四面八方的朋友、亲戚和随从,组成了一只规模浩大的军队,他亲身率军去讨伐雅典公爵。

公爵听到消息,立即集结部队,准备自卫;许多勋爵前来援助公爵,其中有君士坦丁堡皇帝派太子康斯坦齐奥和侄儿马诺维洛率大军前来助战。公爵给予他们以王侯般的欢迎,公爵夫人更是热情,因为她是他们的姐姐和表姐。战事日趋逼近,公爵夫人找了个机会,把两个弟弟找到自己的卧室,流着泪,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她解释了战事的起因,讲了公爵为了另一个偷藏在外面的女人而怠慢她的情况。她一边为这些事儿悲伤不已,一边恳求他们尽最大努力把事情办好:既能保住公爵的好名声,又能消除她心中的气恼。这两个年轻人清楚地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尽全力安慰她,让她感到很有希望;他们从她那儿打听出那位小姐的住处,就告辞了。

由于经常听到人们赞赏小姐的无比美貌,他们也很想一睹芳容,就请公爵让他们看一看她。公爵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完全忘记了亲王向自己炫耀小姐美貌的结果,什么样的灾难降到了亲王头上。第二天上午,他在阿拉蒂耶尔住处美丽的花园里准备了一席盛宴,带着他们两人和几个朋友前去与她共进午餐。康斯坦齐奥坐在她身边,敬畏地望着她,心中想,自己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他认为,很显然,如果公爵或任何其他什么人为了把这样的美人弄到手,以致堕落到背信弃义或干出其他坏事,都是应该得到原谅的。他越看她,就越是赞羡不已,直到发生在公爵身上的同样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告辞时,他已迷恋上了她,于是把打仗的事儿完全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地考虑他怎么能把她从公爵手里夺过来。同时,他对任何人也没有丝毫流露出他对那美人的爱慕之心。

正当康斯坦齐奥在情欲之火中忍受煎熬时,新亲王正率军逼近公爵领地,因此与新亲王作战的时刻到了;于是按照计划,公爵和康斯坦齐奥率领全部人马离开雅典欲与新亲王决战在边境,拒敌于领地之外。他们在边境驻守几天了,康斯坦齐奥的心思仍然全在小姐身上。他想现在公爵不在她身边,正是实现自己心愿的良机;他以身体严重不适需要医治为借口要求返回雅典。公爵准了他的假,于是他把兵权交给马诺维洛,回雅典他姐姐那儿去了。几天后,与姐姐谈话中,他又把话题引到她因公爵在外养情妇的行为而深感痛苦的事儿上来。“您就发命令吧,”他告诉姐姐,“我肯定帮您的忙,让我把那女人弄走。”公爵夫人以为他愿意做这件事是为了她,不是出于对阿拉蒂耶尔的爱,于是告诉他,若能如此她是再高兴不过了,但要求弟弟事后永远也不要让公爵知道是她指使的。康斯坦齐奥许下诺言一定把此事办好,公爵夫人同意他立即行动,见机行事。康斯坦齐奥暗中装备好一只小船,一天晚上他吩咐把船开到小姐住处的花园附近并停泊在那儿。他对船上一伙高大健壮的人做了指示后,带上另外几个人来到公主的住处。他在这里受到小姐及其仆人们的热情接待;然后,小姐和他一起(这正是他希望的)在各自随从的陪伴下,来到了花园里。

他假装要向她转达公爵的话,他把她一人领向通向大海的一个门边。门已被他的一个人打开了,到达门边时,他向小船发出约好的信号。转眼之间,他已吩咐人把小姐抢到了船上,他转回身对小姐的随从说:“你们谁也不许动一动,喊一声,除非你们想死;我的目的不是来抢公爵的这位小姐,而是来平复他给我姐姐造成的伤害。”

那些随从听了他的话,谁也不敢做声。康斯坦齐奥与他的心腹上了船,坐在哭哭啼啼的阿拉蒂耶尔身边,命令开船。小船飞一般行驶,他们在第二天黎明时到达了埃吉纳岛。他们在这里上岸休息,小姐不停地悲叹给自己招致不幸的美貌,康斯坦齐奥则乘机与小姐快活了一番。休息后,他们又回到船上,几天后到达了希俄斯岛。康斯坦齐奥害怕父亲谴责,担心抢来的小姐又被从他手里夺走,觉得这个地方像是个安全的避难所,于是决定在希俄斯岛住下。美丽的阿拉蒂耶尔为自己的不幸命运哭了好几天,但最后康斯坦齐奥还是安慰好了她,于是她又像前几次那样,开始从命运为她做好的安排中得到一些快乐。

正在这时,与君士坦丁堡皇帝连年进行战争的土耳其国王奥斯贝克偶然来到斯麦尔那。他在这里听说康斯坦齐奥与一个掳来的女人在希俄斯岛过着放荡的生活,而且全无戒备。一天晚上,奥斯贝克率领几只小船偷袭希俄斯岛,带着他的人悄悄登陆;康斯坦齐奥的许多家人还没有意识到敌人已经登陆,就在睡梦中当了俘虏,少数几个被惊醒去拿武器企图抵抗的人全被杀死;希俄斯岛遭到土耳其军队的洗劫和焚烧;他们把战利品和俘虏带上船后,驶回斯麦尔那。奥斯贝克是个年轻人,他回到斯麦尔那检查俘虏时,看到了这个美人儿,真是高兴极了;他知道她是在床上与康斯坦齐奥睡在一起时被抓获的。他立刻举行婚礼娶她为妻,与她非常快乐地同住了好几个月。

在这些事件发生以前,君士坦丁堡皇帝曾与卡帕西亚国王巴萨诺谈判,请国王率兵袭击奥斯贝克,皇帝自己则从另一面进攻,形成夹击之势。巴萨诺提出一些条款,皇帝认为难以接受,不愿履行,以致谈判没有达成协议;当皇帝听说儿子出了事,悲痛万分,立即满足了国王的条件,然后催促他全力进攻奥斯贝克,自己同时做好进攻的准备。奥斯贝克听到这个消息,立刻集结部队,把他美丽的妻子留在斯麦尔那,托付给一位可信赖的朋友和仆人照顾,为避免陷入腹背受敌的局势,他先行攻打卡帕多西亚国王。不久,他与卡帕多西亚国王在战场上交战,被杀,他的部队被击溃。巴萨诺国王乘胜向斯麦尔那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人们纷纷向他这个胜利者投降。

奥斯贝克的亲信安蒂奥科受奥斯贝克托付,照看阿拉蒂耶尔,他虽然年事已高,但见她如此迷人就不顾他应对主人与朋友履行的忠诚职责,也爱上了她。安蒂奥科懂得她的语言,这可使她高兴极了。几年来,因为她听不懂任何人的话,也没人听得懂她的话,所以她一直像个聋哑人一样生活着。安蒂奥科受情欲的驱使,仅在几天内就和她混得非常亲密,他们的关系很快从友谊发展成情人;他们把在外作战的主人忘得干干净净,只顾在床上相互给予极妙的快乐。当他们听说奥斯贝克战败身亡,巴萨诺所到之处,抢劫一空时,他们商定不能等着做巴萨诺的俘虏,于是带着奥斯贝克的大部分宝贵财产秘密逃往罗得岛。但到罗得岛不久,安蒂奥科就身患重病。恰好一个他最喜欢的亲密朋友,是塞浦路斯商人,也与他一起住在罗得岛;安蒂奥科感到自己危在旦夕,决定把自己大部分珍爱的财产和他心爱的情妇赠给这位朋友。

临终时,安蒂奥科把他们两人叫来,对他们说:“毫无疑问,我将不久于人世了,我为此感到非常遗憾,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像最近生活得这么快乐。但有一件事使我死得幸福,那就是,在我要死的时候,我可以看着自己死在世界上我最爱的两个人的怀抱里:你,我最亲爱的朋友,和这位小姐,自从我认识了她,我就爱她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使我忧虑重重的是,我死以后,剩下她一人,身在异乡,有事无人帮助,遇事无人商量;如果我不知道你在这儿会像你关照我一样,并且为了我,好好关照她,那我就更加放心不下了。所以,我最诚恳地求你,请允许我把我的财产和这位小姐托付给你,我死以后,你可以以最能告慰我灵魂的方式,支配我的财产和安排这位小姐。你,我最亲爱的姑娘,我死以后求你别把我忘了,让我在阴间也为我在人世曾被一位天主创造的最美丽的女人爱过而自豪。如果你们答应我这两件事,我就肯定死而瞑目了。”

他的商人朋友和小姐一边听着一边流泪;等他说完,他们安慰他并向他忠诚地许诺,如果他真的死了,他们一定按他的要求去做。不久,他果然死去,他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几天后,那位塞浦路斯商人办完了他在罗得岛的事务,打算搭乘一艘停泊在港口的卡塔卢尼亚货船回塞浦路斯去,于是他问阿拉蒂耶尔,因为他要回塞浦路斯,她打算怎么办。她的回答是,如果他不介意,她将高兴地陪伴他,但希望他看在安蒂奥科的面上尊敬她、像妹妹一样地对待她。那位商人回答说他将高兴地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为了在去往塞浦路斯的途中更好地保护她,免遭任何可能发生的威胁,他对别人说她是他的妻子。他们上了船,被安排住在船尾的一间小舱里;为了避免言行不符,既然说是夫妻,那位商人只好与她同睡在一张最窄的床铺上。结果发生了他们离开罗得岛时谁也没打算做的事情:船舱的黑暗、床铺的温暖和舒适,其中哪一个因素都不能低估,使他们忘记了对死去的安蒂奥科所做的爱与友谊的承诺,在同样的冲动下,他们开始相互爱抚。这样,到达那位商人欢呼的巴法之前,他们已经如胶似漆了。在巴法,阿拉蒂耶尔与那位商人同居了很长时间。

这时,一位名叫安提戈诺的绅士碰巧来到巴法办事;他年事已高,智慧过人,但钱财不多;他担任塞浦路斯国王的代理商,办理过许多事务,但总是时运不济。一天,他从阿拉蒂耶尔居住的房子门口经过,当时那位塞浦路斯商人到亚美尼亚经商去了,他偶然注意到那位小姐正站在窗口;他开始盯着她看,她的美貌使他想起他在以前的某个地方见过她,但究竟在什么地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被命运捉弄了这么久的阿拉蒂耶尔,快到了天主安排的厄运的尽头:她一见到安提戈诺,就立即想起她在亚历山大父亲宫廷见过他,他为父亲办事,地位不低。因此,她心中顿时产生了希望:她也许能在他的帮助下回到她的皇家宫廷。她乘商人不在家的机会,赶紧把安提戈诺请进家里来。安提戈诺来后,她羞怯地问他是否就是法马古斯塔的安提戈诺。

“是的,我就是安提戈诺。”安提戈诺说,然后接着说:“小姐,虽然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您,但我认为我认识您;如果您不介意,请提醒我您是谁,好吗?”

一听说他真是安提戈诺,阿拉蒂耶尔大哭起来,张开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他非常吃惊,过了一会儿,她问他是否在亚历山大见过她。安提戈诺听她这么一问,立刻认出她是苏丹的女儿——阿拉蒂耶尔,人们都以为她葬身大海了。他要向她行礼,但她坚决不受——她请安提戈诺与她一起坐一会儿。安提戈诺坐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问她怎么来到这里,什么时候到的,从哪儿来的,因为全埃及的人都以为她几年前在海里淹死了。

“我如果真的淹死就好了,”她说,“就不用过我现在这种生活了。我相信,如果我父亲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也一定希望我淹死的好。”说完,她就伤心地哭起来,于是安提戈诺说:“小姐,也许您不至于那样,请不要丧失信心。如果情况许可的话,请告诉我您的遭遇,告诉我您一直过的什么生活:事情还没到不能补救的程度。”

“安提戈诺,我一看见您,”她说,“就好像看见了我的亲生父亲,虽然我可以始终隐瞒我的身份,但我出于对父亲的敬爱,还是向您透露了我的身份。在所有我可能偶尔见到的人当中,能使我像见到您、认出您那样快乐的人很少。虽然我一直把不幸命运带给我的遭遇埋藏在我自己的心里,但我要把一切都告诉您,就像说给自己的父亲一样。当您听完我的经历,如果您能想出恢复我从前地位的办法,我求您帮帮我;如果您想不出办法,请您不要对任何人说您见过我,或者听说过我。”

说完这番话后,她就一边流着泪,一边给他描述从马略尔卡岛船失事到这时为止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安提戈诺也同情地流下了眼泪,但他考虑了一会儿后说:“小姐,既然您在所有的遭遇中一直隐瞒着身份,我就能把您送还给您父亲,他会比以前更加疼爱您;然后,您再与非洲国王完婚。”

她问他怎么去办,他就把他们今后该怎么做详细地告诉她。而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安提戈诺立刻回到法马古斯塔去见国王。“陛下,我有一件事要向您禀报,”他对国王说,“它可以使您大大提高您的荣誉,同时给我带来很大好处,我虽为您效劳,却是十分贫困。做这件事,您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

国王请他解释清楚怎么回事,安提戈诺接着说:“苏丹的年轻美丽的女儿到达了巴法,就是那个人们一直认为淹死了的公主。她为了保持贞洁,历尽千辛万苦,她现在生活艰难,盼望回到她父王那里去。如果陛下您同意让我送她回去,您的荣誉自然大增,我也会得到很多好处。我相信苏丹永远不会忘记您的贡献。”

国王以其特有的皇家的宽宏大量,立刻表示同意,并派人去接阿拉蒂耶尔,体面地陪伴她来到法马古斯塔,国王与王后给予她十分亲切、隆重的欢迎。当国王与王后问起她的不幸遭遇时,那位姑娘按照安提戈诺教给她的话做了详细叙述。几天后,国王应她的请求,派了许多男女侍从组织一支漂亮、体面的护送队伍,由安提戈诺负责,把她送回苏丹那里去。至于苏丹怎样欢天喜地地欢迎女儿、欢迎安提戈诺和随从,就不必细说了。她休息了几天后,苏丹想知道她怎样活了下来,这些年女儿没给他一点消息,她一直都在哪儿。

这位年轻姑娘已把安提戈诺教给她的话背得很熟了,于是,这样回答她的父亲:“大约在我离开你们二十天后,我们的船受到一场猛烈的暴风雨的袭击,船发生了漏缝,一天夜里被抛在西方一个叫阿瓜·莫尔塔的地方附近的海岸上。船上的那些男人情况怎样,我不知道,以后也没听说过。我只记得第二天早晨,我好像死而复生,当地的人发现那破船后,从四面八方跑来抢东西。我带着两个女仆刚一上岸,几个小伙子就把我们抢走了,跑向不同的方向。她们的情况怎样,我一直不知道;不管我怎样反抗,怎样哭喊,两个小伙子抓住我,拉着我的头发;当他们一路拖着我,想把我拉进一片大树林时,恰巧此刻有四个骑马的男人从那里经过,那两个年轻人看见他们,放开了我,撒腿就逃走了。那四个骑马的男人,看上去都是大官儿,见此情景,就向我站着的地方打马奔了过来,问了我很多问题,我也对他们说了很多话,但他们听不懂我的话,我也听不懂他们的话。他们商量了很久,让我骑在一匹马上,把我送到了一个按他们的宗教建立的女子修道院。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我被这里所有的女人友善地收留下来,一直受到了很尊敬的对待,于是我跟她们一起最虔诚地崇拜幽谷的圣奥哥门塔,当地的妇女都很信仰这位圣徒。

“我跟她们住在一起不久,学会了一点儿她们的语言后,她们就问我是什么人,从哪儿来;但我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所以担心,如果我讲了真情,她们会把我当成她们宗教的敌人赶出去,因此,我告诉她们,我是塞浦路斯一个贵族的女儿,父亲送我去克里特岛成亲,但我们被一场暴风雨打坏船只,冲到这里。我时时刻刻遵守她们的风俗,担心惹出麻烦。后来,那些女人们的上司,她们叫她院长,问我是否想回塞浦路斯去,我说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儿。但她很关心我的贞操,总也不愿轻易把我托付给去塞浦路斯的人,直到两个月前,有几位诚实的法国绅士与他们的妻子到了那里。其中一人是那位院长的亲戚,当她听说他们要去耶路撒冷朝拜圣墓,就是埋葬他们奉为天主而被犹太人杀害的那个人的地方时,她把我委托给他们,请他们把我带回塞浦路斯交给我父亲。如果要告诉您这些法国绅士如何友好地对待我,他们及其夫人怎样热情地欢迎我,那要花很长时间。

“我们上了船,很多天后才到达巴法。也许天主见我在巴法人地两生,不知道怎样向那几位准备按照尊敬的院长嘱托把我交给父亲的绅士说明自己的情况,很怜悯我,我们刚一上岸天主就和安提戈诺在码头区等着我。我赶紧叫住安提戈诺,我用我们自己的语言与他说话,目的是不让那几位绅士和他们的夫人听懂,请他把我当作他的女儿,他是来迎接我的。他立刻懂得了我的意思,给了我最愉快的欢迎;他尽管境况很差,还是尽他的最大财力来款待那些绅士及其夫人们。他带我去见塞浦路斯国王,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国王给予我的热情欢迎和他怎样把我送还给您。如果还有什么没说到的,那就由安提戈诺来补充吧,因为我的遭遇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于是,安提戈诺转过身来对苏丹说:“陛下,她刚才告诉您的,已经是非常详细的叙述了,与她对我多遍讲述的,与带她回来的那些绅士及其夫人讲的是一致的。只有一个地方她没讲,我想那是因为她不便说出来:我指的是,带她回来的那些绅士及其夫人们对我说过,她在修道院与那些修女们一起过着纯洁朴素的生活,严守贞操,行为端正,令人称赞。当那些绅士们、夫人们把她委托给我后与阿拉蒂耶尔告别时,他们哭得多么悲伤啊!如果要我给您详细叙述他们告诉我的一切,我不仅需要今天白天剩下的时间,而且需要整个夜晚。只要这么说就够了:根据他们所说的和我观察到的,您可以为有这样一个女儿而自豪,因为她在当今君王女儿中是最美丽、最贞洁、最不屈不挠的。”

苏丹听了这些话,高兴极了,不住口地祈祷天主,让他能够好好报答那些关心、照顾过他女儿的人,特别是如此隆重地把女儿送回给他的塞浦路斯国王。几天后,苏丹送给了安提戈诺最最丰厚的礼品,并准许他返回塞浦路斯;他又派了专使携国书拜见塞浦路斯国王,代表他的女儿为国王所做的一切表示最衷心的感谢。

然后,苏丹希望使他已开始的事情有个结果,即把他的女儿嫁给非洲国王为妻,于是给非洲国王写了一封信,信中详细叙述了女儿所发生的一切,并说,如果他还愿意娶她为妻,他应派人来接她。非洲国王接到信后非常高兴,派了一支豪华的护卫队前去迎娶,然后热烈地欢迎她。就这样,这位已与八个男人睡了一千多次的姑娘,竟然仍以一个处女的身份躺在非洲国王的身旁,而且能使他信以为真。她作为王后,与国王一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幸福生活。由此而有了这样一句俗语:

被多人吻过的朱唇,并不失去风韵;就像一轮渐圆的月亮,有亏还有盈。 YDdVxiAA6zNatBbs3h3rOBEDRAzIYLalENeSXQXB7guYwCvql1EPV2tzeemUIm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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