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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
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值千金。
喜烛滴泪,凝成了白色的晶状物,展颜坐在桌边,扣着这晶状物玩儿。
大红的喜幔在昏暗的烛光下折射出一种暧昧的光线,只是这光线照到两人身上时,却生生变成了敌意。
傅凉荆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展颜,回想着今晚喜堂的那一幕幕,越发的怒火中烧,室内的空气骤然又下降了几度。
展颜却浑然不知,继续扣着蜡烛玩儿,自娱自乐。
门外,碧霄,乾天,喜儿,坎水等人屏气凝神,听着房内的一举一动。
他们担心喜怒无常的楼主会一个不注意,就把展颜捏死了。
只要房内传来打斗或争吵的声音,他们就会冲进去,碧霄打定主意,就算得罪楼主,也要护住江展颜的性命。
只是,这屋内,却安静的诡异。
“不会睡了吧。”
坎水小声开口,碧霄摇了摇头。
“蜡烛还燃着呢。”
“兴许楼主就喜燃着蜡烛洞房呢。”
“……”
“你看两人今晚斗智斗勇,像是会入洞房吗?”
“打是亲,骂是爱嘛。”
“……”
“闭嘴!”
房内,展颜打了一个哈欠,这安眠药的劲儿还有些未过,扰的她整天都昏昏欲睡。
“江小姐累了?”
“傅楼主不累吗?”
“那便上床休息吧。”
然后,蜡烛熄了,房内顿时漆黑一片,展颜坐在黑暗中,扯出一丝冷笑。
房外的人听此对白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离开。
展颜摸索着将桌上的蜡烛移开,然后往桌上一趴,闭了眼就睡,耳边却响起调笑声。
“今晚洞房花烛夜,夫人就准备在桌上度过吗?”
说完,便一把提起展颜娇弱的身躯,扔到了床上。
脑袋撞在木板上一阵昏疼,展颜暗骂一声,往里缩了缩身躯。
黑暗中,她看不见傅凉荆的表情,只听得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然后,压在了自己身上。
潜意识的挣扎了一番,却意识到今晚自己是人家的夫人,便也认命似的软下身子来。
床顶突然垂下几颗夜明珠,散发着莹莹玉光,照亮了床第。
嫁衣本就破破烂烂,傅凉荆轻松一扯,展颜已经玉体尽显。
感觉到身下人的微微颤抖,傅凉荆嗤笑一声。
“江小姐竟然也会怕?”
“我冷。”
“别急,为夫会让你火热起来的。”
“……”
灵敏的舌头撬开她的唇,游龙捣海一般的在她嘴里搅动,有些粗茧的手掌似乎带了火,由上至下在她身上游走,引得展颜一阵阵颤栗。
傅凉荆离开她的唇,舌头在她耳边打了个圈,随机埋进了香颈之中。
周围的气息越来越热,两人早已赤诚相对,傅凉荆拈着手指在展颜身上画圈圈,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江小姐的身子,果然诱人至甚。”
听他将称呼又换成了江小姐,展颜已觉不对,原本情动的眼眸也清明了些许。
“江小姐三年前,似乎嫁过人。”
心里一紧,展颜的手指无意识的捏紧了床单,这一反应让傅凉荆十分高兴。
“听闻江小姐,已不是清白之身。”
“本楼主,最讨厌碰些不干净的东西,因为,会恶心。”
江展颜表情没有变,只是眼里一闪而过的痛楚,完完整整的落入了傅凉荆的眼中。
他很高兴,很欢快,很得意。
穿衣下床,推门离开。
展颜眨了眨眼,然后侧过身,闭眼沉睡。
洞房花烛夜,独留蜡炬泪。
次日,喜儿在外敲门的时候,展颜尚在睡梦中,看见傅凉荆一大早便出现在庄外,喜儿便也无顾忌的推开了门。
展颜裹着被子缩在床角,青丝铺了一床,让喜儿见着竟有些心疼。
“夫人,夫人,该起身了,今日要去怜人苑拜见楼主夫人。”
展颜蓦地睁眼,冷然的声音传来。
“和以前一眼,叫我小姐。”
“可是……”
“知道了吗?”
“喜儿知道了,小姐。”
展颜穿上淡绿的衣衫,坐在铜镜前让喜儿梳妆,待头发被挽成妇人髻的时候,捏住了喜儿的手。
“还是和以前一样。”
“可是……”
“知道了吗?”
“喜儿知道了,小姐。”
剪掉昨晚烧焦的头发,墨发依旧垂至腰间,斜插了一支淡绿的松翠簪,不施粉黛,展颜就这样出了门。
昨日嫁衣狼狈,面上又垂了珠帘,是以金楼的人都没怎么看清展颜的面容,今日见她衣裙简洁,轻尘淡雅,嘴边挂着温柔的笑,心里赞一声好美的女子,面上也恭称一声“二夫人”。
展颜均一一点头,回以礼貌的淡笑,越发让众人对她好感倍增。
怜人苑,怜惜美人。
好一个怜香惜玉,风流倜傥的傅凉荆。
展颜笑,施施然迈进怜人苑。
和金楼截然不同的风格,毫无奢华富丽,反而淡雅清幽,有一股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展颜不禁对这金楼夫人生出了一丝好感。
穿过小巧的走廊,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泊,湖心有小亭,名曰映月,意境非常。
亭子里,坐着一名粉衣佳人,以纱覆面,留在外面的那双温婉的眼睛落在展颜身上,闪过一抹喜意。
“江姑娘!”
这欣喜的语气让正在迈步的展颜不禁停下来,惊异的看着走到自己面前,握住自己的手的女子。
“江姑娘,三年未见,你可还认得穆然?”
女子如是道,随即取下了面纱,展颜动了动嘴唇,脑子里闪过一个身影,半晌,吐出两字。
“是你。”
“江姑娘,这三年来,你受苦了,都是穆然的错,害你被人…姑娘的恩情穆然永世不忘,请姑娘受穆然一拜。”
说完,便要下跪,展颜急急扶住穆然,止了她的动作。
“夫人不必如此,我那时不过是两全之举……”
“可是江姑娘救了穆然,自己身陷危险,后来还被江湖之人轻视,甚至,甚至姑娘的爹娘都……江姑娘是因为穆然才遭此大劫,穆然愧疚无比……”
“没有你,江家也会那样对我,和你没有关系。”
展颜轻声打断她的话。
“展颜嫁到这金楼,想来也是夫人……”
“是我,我从金楼属士口中得知,江姑娘这三年过得很是艰辛,江家对你也越发冷漠,我想,江姑娘如若来了金楼,必不会再被人欺辱。”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展颜在心里苦笑,可是这只是你的好意,娶自己的人,却并不领情啊。
穆然不再言语,将展颜拉到闺房,又叫丫鬟上了茶水,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姑娘心里对凉荆存有芥蒂,毕竟江湖上对他的评价不好,可是我知道凉荆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很温柔,对人很好,是以,我才会让他娶你回来。”
展颜不答话,只是笑,听穆然继续道。
“其实,我并不是凉荆的夫人。”
听闻此言,展颜终于有些反应,惊讶的看了穆然一眼。
“三年前姑娘救我的时候,是不是看见我身边还有一人。”
“嗯,你背着他,所以才会落入歹人之手。”
“那人其实才是我的夫君,我和我夫君,凉荆三人,师出同门,我们三人关系很好,后来凉荆被他父亲接下山,我和夫君也成了亲,没想三年前,有人攻上山,似乎是有内应,我们很快被制伏,师门被屠,夫君也受了重伤,我背着他从秘道逃出,本想来金楼寻找凉荆,后来便遇上了你……”
“你夫君……”
“姑娘救了我之后,我费尽力气到了金楼所在的江边,夫君却在那时断了气。”
展颜一阵沉默,道了句“节哀”。
穆然笑了笑,握住了展颜的手。
“凉荆说不能让我无名无分的待在这里,才娶了我,让众人称我夫人,可是,我们只是师兄妹的关系,我知道江姑娘是很好的女子,大抵只有凉荆这样的人才配的上你,我的时日不多了,让他将你娶过来,是为了报你的恩,也是为了报他的恩。”
“你的身子……”
“已经药石无医了,呵呵,能苟活世上三年,我已经很满足了,夫君他,等了我三年,我再不去,他怕是会急的。”
难怪,她与三年前相比,会如此气色不佳,面黄体弱。
展颜发现,穆然在说她夫君的时候,眼里便自然露出温柔与深情。
“谢谢你。”
“是我该对江姑娘说谢谢才对,以后,姑娘便在这金楼好好生活,凉荆,他会好好待你的。”
直到走出了怜人苑,展颜脑子里还响着穆然的那句话。
我已和凉荆说过,我死后,便将你扶正,以后你便是金楼楼主唯一的夫人。
鬼才想当这该死的金楼楼主的夫人。
展颜脚下的步伐迈的飞快,喜儿在后面喘着气有些跟不上,连连叫着“小姐等等我”
展颜却是不理的,见有金楼属士从身边过,立即拦住人家。
“碧霄在哪里?”
“回二夫人,碧霄长者在八众阁……”
话没说完,展颜已经朝前跑去,留下属士缓缓吐出两字。
“……议事。”
金楼的阁楼庭院很好找,因为每一座建筑上面都会用金镶嵌出名字,展颜很快找到八众阁,推门而入。
屋内有八人,碧霄,乾天,坎水亦在其内,皆面色惊疑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展颜,一片沉默。
没想有这么多人,展颜愣了几秒,随即朝众人一笑,算作招呼。
“碧霄,我有事找你。”
“你们先讨论,我一会儿便回来。”
碧霄说完,便跟着展颜走出了门外。
“碧霄,我需要一些东西,你帮我准备准备,拿到洗铅庭。”
听着展颜接下来的话,碧霄面色越来越沉重,待展颜说完,立即道:“二夫人,你要这些东西作何?”
展颜笑,答:“为了不做你们楼主唯一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