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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们在惠特汉姆换乘站的月台上等了一会儿。往帕特斯吉尼克的慢车轧轧作响地驶进车站,待它再度嘎吱嘎吱地离开时,我们已经在上面了。这辆小火车的行驶方向是东北方,随着车轮不断转动,地势也越来越崎岖,越来越荒远偏僻,雪也下得更大了。

当我们抵达帕特斯吉尼克时,天色已经暗了,而且雪积了好几英寸深。卡洛琳双手捧起雪,做了个雪球,看看四周想找个投掷的目标。唯一见到的是辆切诺基吉普车,侧边拙劣地写着:布克出租车服务。你不能向出租车丢个雪球,再期待司机欢迎你,于是她耸耸肩,把雪球抛到身后。

“嘿!”

“抱歉,伯尼。我不知道你在那里。”

“嗯,我以前也没来过这里。欢迎来到帕特斯吉尼克。”

“像是科兹沃茨 的小村庄,不是吗?齐平坎登之类的。”

“萨丁波德汉姆。”我提议道。

“简·马普尔 小姐可能会住在那些舒适的小农舍里,伯尼。她会做些编织,在花园里拨来探去,四处解决谋杀案。”

“农舍?我没见到什么农舍。”

“这么大的雪当然见不到了。不过我相信是有的。我们的出租车也是。你认为他会跳出车来,帮我们提行李吗?”

我们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挡风玻璃,他终于出来了。我告诉他我们的目的地,他从驾驶座里爬出来——那是个矮胖、宽肩膀的家伙,两眼间的距离比一般人窄,穿着一件古怪的橘色伪装狩猎夹克,这种颜色会让鹿不容易看到你,也让其他人难以直视。他轻松地将我们的皮箱放入吉普车的行李箱,然后小心翼翼地望着拉菲兹的猫笼。

“你这儿有只动物。”他说。

“是只猫。”我表示同意。

“我不搬运动物。”

“这太荒谬了,”我说,“它不会破坏你的车。”

“这不是车,是吉普车。”

“即使这是一辆全新的迪尔牌拖拉机,”我说,“它也不可能造成破坏。它关在里面出不来,甚至无法把爪子伸到笼外,所以——”

“我不反对运送动物,”他说,“我的原则是我不搬它们。”

“搬它们?”

“哦,我的天哪!”卡洛琳说着提起猫笼放进吉普车里,安顿在两个箱子中间。司机关上后备箱的盖子,走到车前,攀上驾驶座,卡洛琳和我进入乘客座位。

“或许对你们来说很奇怪,”他说,“但人总要有原则。人们会让你搬各种家畜。如果你今天搬了只猫,明天就要搬匹马了。”

我偷偷瞧了一眼拉菲兹。它现在是只猫,而我怎么也无法相信它明天会变成一匹马。

“雪下得非常大,”我们的司机说,发动引擎,将车驶离路边,“你们在一辆四轮车里,真是幸运。”

“比两轮的好?”

卡洛琳用胳膊肘抵了我一下。“四轮驱动车,”她说,向前倾身,“你觉得我们会遇到大风雪?”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雪下起来又沉又多。不过,我会载你们到加特福。这辆车几乎可以应付一切状况。但是不能带你们过桥。”

“桥?”

“那里有个停车场,”我解释道,“必须在那里下车,步行过桥,然后再几步路就到旅舍了。”

“四分之一英里,”司机说,“那边有台推车可以拖行李。我想你们可以把动物放在里面。”

“没问题。”卡洛琳告诉他。

去往加特福的路有点像朱迪·嘉兰 的歌。越来越崎岖,越来越孤寂,越来越艰难。雪不断落下,吉普车也确实禁得起考验,驶过没有车辆到过的地方。我确实不应该称它是辆汽车。

“加特福路,”司机宣布,踩下刹车,向左转,有条单车道宽的路穿过浓密的树林,“一小时内才犁过。那个年轻小伙子做的。”

“年轻小伙子?”

“奥里斯,”他说,“这是他们的工作,不是吗?”他用食指意味深长地敲了敲头。“奥里斯是有点儿迟钝。不过,总算能干活儿。这点是该承认。但我绝不相信那些故事。”

“故事?”

“你听到的连一半都不能信,”他说,“最好还是让这个男孩清清车道上的雪,不要把他一辈子关起来。”

“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卡洛琳好奇地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应该说,我从来就不相信飞短流长的事。”

卡洛琳开始追问这个话题,直到我们在一块空地旁停下车来为止,那里停了八到十辆汽车,还有一辆半吨的平板卡车,以及一辆车头装有铲雪机的吉普车。

“如果你们开自己的车来,”他说,“你们就得把车停在这儿,但很可能车就陷进去跑不动道儿了,除非是四驱车。”

我正在计划提议这个怪人是否可以破例行个方便,开车送我们过桥,到门口再放我们下来。但看一眼那座桥就知道这完全不可能。桥比吉普车还要窄,事实上比任何比购物推车大的四轮车辆都要窄,而且以缆绳悬吊,跨过一座深谷。

司机熄掉引擎,我下车走到深谷的边缘,或者说走到我敢靠近的地方。我看不到下面的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很安静。”我说。

“乌贼骨溪。已经结冰了。就算现在还没结冻到溪底,日出前也会的。”

“桥安全吗?”卡洛琳想知道。

“好问题,”我说,“当然安全。”

“很强韧的绳子。”他说。

“很强韧的绳子。”我附和道。

“说到绳子,”他说,“下雨了,是不是?湿气渗到绳子里,然后天气变冷,结冰。绳子就会变脆,是不是?”

“是吗?”

“脆得像根树枝。”他说。

“呃……”

“但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他很满意地说,“在变成那样之前你们最好先过去。看到推车了吗?把行李放在里面,还有你们的动物。”

“看,”卡洛琳说,“这是一辆吉普车,对吧?不是一辆车,是辆吉普车。”

他望向她。

“嗯,它是一只猫,”她说,“不是一只动物。所以不要叫它一只动物。请尊重一些。”

他没有再叫它一只动物,但也没有叫其他名称,或再说半句话。我想卡洛琳是把他吓哑了,而我真希望她早一点这样讲。他打开吉普车后备箱,卸下我们的行李,然后默默地退后一步。不过反正无论是叫猫、动物、还是四驱哺乳动物都一样,最后还得由我们自己来运。

我们拿了两辆红色的小推车,载着拉菲兹和行李走过桥,沿着蜿蜒的小径抵达了加特福旅舍。比起我盗贼生涯里必须做的某些事,过桥其实根本就算不上危险,但是走在摇摇欲坠、可能让你滑倒的桥面上,确实很吓人。

卡洛琳想知道峡谷有多深,我问她这有什么差别。“无论知不知道,”我说,“还同样是这条摇晃的桥。我们还是得过去。”

“我只是想知道我们掉下去的话会有多深,伯尼。”

“你不会掉下去的。”

“我知道,”她说,“但是如果掉下去的话,是会有瘀青、骨折,还是变成一摊肉酱?看不见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脚下是无底深渊,但是很可能只有五六英尺深。”

我没吭声。

“伯尼?”

“我正试着假想无底的深渊,”我说,“那会是什么模样?”

“伯尼——”

虽然我觉得拉菲兹也很讨厌这座桥,但我们再度脚踏实地时,它似乎并没有变高兴。哀泣的声音从猫笼里传出来。我很好奇它是否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雾,我倒是能看到自己呼出的气。

通往旅舍的路才刚清理过,我很怀疑在铲雪车停在桥另一端的状况下,奥里斯是怎么办到的。我们转了个弯,旅舍就在眼前了,每扇窗户都透着亮光,一柱烟从烟囱里升起。靠近前门入口处有两根柱子,其中一根旁边立着一台吹雪机,顶端已经盖了层一英寸厚的新雪。

“奥里斯不可能太迟钝,”我说,“如果他知道怎么操作这些东西的话。”我把行李搬到玄关,连同猫笼放在一起。“我搬了动物,也为乡巴佬停了车,现在推车怎么办?”

她指了指,我看到一大群红色推车,和桥那端的推车一样。我将推车停在其他推车旁。“现在它们可以好好闲聊八卦了,”我告诉卡洛琳,“它们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她翻了个白眼。我按了门铃,就在我打算再按一次时,厚重的门向内开启了,一个身材粗壮、留着一头蓬松暗金色头发的年轻人扶着门。他的眼神好似前额刚被板砖拍过的人一样。他示意我们进去,伸手提起行李,然后放在柜台前,这时一位高大的绅士带着教养良好的微笑出现在了柜台后头。

“欢迎,欢迎,”他说,“天气糟透了,不是吗?如果收音机里的说法可信的话,恐怕我们还有得瞧。你们来这儿的路上很辛苦吧?”

“没那么糟糕。”

“啊,真是勇气可嘉。”他这话说得好像我刚刚咬牙打完一场闪电战似的,“但容我正式欢迎两位光临加特福旅舍。我其实是你们的房东,奈吉尔·艾格伦廷。两位想必是——”

“伯纳德·罗登巴尔。”

“我正想着您是罗登巴尔先生,虽然您也可能是利托费尔德先生。不过利托费尔德一家预定到达的时间至少要等到一小时之后了,雪下成这样,他们可能更晚才会抵达。”思及此,他皱了皱眉,随即又容光焕发地朝卡洛琳微笑,“这位必定是莱蒂丝·朗塞伯小姐了。”他说。

“哦,不是,”我说,“这位是卡洛琳·凯瑟小姐。”

“的确,”他说,“当然是。啊,罗登巴尔先生,凯瑟小姐,让我看看我们为您安排的地方。”他查了登记簿,抓住一支铅笔,用橡皮擦那头涂去莱蒂丝的名字,用另一头记下卡洛琳的名字,边写边说我们一定饥肠辘辘了,晚餐时间事实上已经过了,但餐厅里会有为我们准备的食物,只待我们先到房间,梳洗整理一番。

“我们安排两位住奥古斯塔姨妈的房间,”他说,“我想你们在那里会相当舒适。”

“我相信会非常舒服,”卡洛琳说,“但是奥古斯塔姨妈怎么办,她要睡在走廊吗?”

他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像卡洛琳说了令人忍俊不禁的话。“哦,那只是我们的称呼方式,”他说,“我们将所有卧房都以朋友和亲戚的名字命名了,当然如果奥古斯塔姨妈来访的话,我们会非常高兴让她住她的房间。不过这可能性极小。她目前在哈本顿的疗养院里,真是不幸。”

“这太糟糕了。”

“但我认为如果她看过这个房间的话,一定会很喜欢。希望两位也会喜欢这个房间。那是西西的最爱。”

“西西?”

“我妻子。她全名是西西莉亚,但是没有什么比童年昵称更惹人 喜爱了 ,不是吗?你们的房间从那座楼梯上去,沿着通道往左走,再一直往前走就到了。两位需要帮忙提行李吗?”

“我们可以自己来。”

“如果两位确定的话。我原想派奥里斯随行,但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眯起了眼睛,“咦,那是一只猫吗?”

这点很难否认,上文提及的这只动物才刚喵了一声宣告自己的存在,像是粉笔刮在黑板上的声音。“它是只马恩岛猫,”我说,“叫拉菲兹。”

“当然了。”他说,“而且它当然是位十足的绅士,嗯,懂得如何绅士地解决一些生理需求。”

“当然。”

“那么我确信它在这里会像在家一样自在,”他和缓地说,“我也确信我们会很高兴有它做伴。”

“真好,所有的房间都有名称,”卡洛琳说,“比起只有号码的房间温馨多了。”

我站在南边,看着雪花飘落。雪对此事显然态度严谨。

“这样也比较有挑战性,”她接着说,“如果他们安排我们住进二十八号房,那么我们就知道该去二十七和二十九号房中间找。但是谁知道要怎么在罗杰叔叔和比阿特丽斯表妹中间找到奥古斯塔姨妈?”

“而且穿过走廊直接和安德鲁斯牧师面对面。”

“如果你问我的话,这听起来有点不太体面。或许其中自有道理,但是你要有一份家族族谱,才能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这是个很棒的房间,伯尼。不错,是吧?吊顶天花板,壁炉,窗户外正对着——正对着什么,伯尼?”

“雪,”我说,“说好的全球变暖呢?”

“那是夏季特供的。无论如何,我才不管现在的雪有多大呢,反正我们在里面。比起我在阿伯巷的家——窗户望出去只有防火梯和一整排垃圾桶——我宁愿看雪。你知道吗,伯尼,这房间只要再添一样东西,就非常完美了。”

“什么东西?”

“第二张床。”

“哦。”

“我的意思是,这床真的很美,有四根床柱、印花布顶篷,全套齐活了,看起来真的很舒服。”她跃上床,踢掉鞋子,身体舒展开来。“甚至比看起来还要好,”她发表感想,“如果你是位美女的话,我除了与你分享外也不做他想了。他们搞错了,对吧?你跟他们说了要两张床吗?”

“我想应该说了。”

“‘应该说了’就是没说,对吧?”

“我是想说的,卡洛琳。”

“你是想说。”

我叹了口气。“我预订房间时,”我说,“是为我和莱蒂丝订的,而我要求的是双人床。事实上,我特别提到一定要有双人床。”

“我敢说你一定这么做了。”

“付定金的时候,我将这点写在纸条上,连同支票一起寄了。”

“然后莱蒂丝决定结婚去了。”

“没错。”

“然后你带我来当替补。”

“来解救球赛,”我说,“我也意识到如果有两张床,我们会比较快乐,然后我开始打电话,而我觉得像个白痴。‘嗨,我是伯尼·罗登巴尔,R—H—O,没错,我会依照预定行程在下周四抵达,但我要两张床,而不要双人床。哦,顺便一提,朗塞伯小姐不与我同行,换成凯瑟小姐。’”

“我懂你的意思。”

“我想我会等到想出个优雅的办法后才来解决,但我还在等。你瞧,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卡洛琳。我们两个都不会在半夜变成性爱疯子。我们可以和平相处共用一张床。”

“我只是怀疑我们是否睡得着。这张床很舒服,但是中间有凹陷。我们很可能会不断滚到对方身上。”

“会有办法的,”我坚持道,“无论如何,我们很可能会轮流睡觉 。”

“我带了睡衣。”

“我的意思是我们轮流睡觉。午夜是我去检查图书馆书架的最好时机。”

“这不会让人起疑吗,伯尼?”

“为什么会?失眠时你还会做些什么?你会找本好书来读。”

“最好是本有签名的首版。所以你打算晚上起来?”

“非常可能。”

“所以我会在闹鬼的屋子里孤身一人。”

“为什么你会认为房子闹鬼?”

“如果你是个鬼,伯尼,你会放过像这样的地方吗?墙壁倾斜,地板吱嘎作响,每回风一吹,窗玻璃就响个不停。你简直可以挂一块招牌:‘征求鬼魂——工作环境理想’。”

“嗯,我倒是没见到任何这类招牌。”

“当然没有。岗位已经招满了。我会在这里清醒地躺着,而你会在楼下找寻《长眠不醒》。伯尼,看看拉菲兹,它像个等待孩子出生的爸爸一样来回踱步。帮它打开浴室的门,好吗?”

我开了门,迎面看到一整排大衣挂钩。

“伯尼,别跟我说。”

“这是幢地道的老式乡村住宅。”我说。

“所以他们没有浴室吗?”

“他们当然有浴室。”

“在哪里?”

“走廊里。”

“哎,”她说,“我很高兴我们不是在某个毫无人性的现代度假胜地,有编号的房间,分开的两张床,平整的地板,还有不会作响的窗户和独立卫浴。我很高兴我们不必忍受那种没有灵魂的体验。”

我打开通往走廊的门,跟着拉菲兹出去。我回来报告浴室就在走廊那头,爱德蒙叔叔房和佩特拉舅妈的中间。“拉菲兹似乎不在意那是公共盥洗室,”我补充道,“它发现那刚好合适。”

“它自己怎么去那儿,伯尼?如果门关起来,它没办法转开门把。”

“如果门关着,”我说,“那就意味着有人在用,它就要等着轮到它为止。如果盥洗室没人,你就让门半开着。公共盥洗室就是这么用的。”

“那这扇门怎么办?”

“什么?”

“它半夜里怎么出去?”她说,“如果我们的门关着。”

“真是的,”我说,“我们应该带个猫便盆。”

“它受的训练就是要用厕所,像人一样,你不能再要求它不这么做。”

“你说得对。那我们就让门留个小缝。”

“太好了,”她说,“你到楼下去,鬼魂在走廊上拖着链条,而我在这里躺在漆黑之中,门还开着,等着年轻小伙子来床上谋杀我。这真是越来越棒了。”

“‘年轻小伙子’是指的奥里斯?为什么他会在床上谋杀你?”

“因为我会在床上,”她说,“除非我躲在床底下。”

“但是为什么你会认为他——”

“‘最好还是让这个男孩清车道上的雪,不要一辈子关起来。’你以为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得把他关起来?”

“但这就是重点,卡洛琳。他们没有把他关起来。”

“显然他们在心里考虑过,”她说,“然后决定不这么做。你认为是什么事让他们有了这种想法?”

“他显然有点迟钝,”我说,“因此,也许有人曾想将他送到疗养机构去,但最后决定最好还是让他在外面为社会贡献一分力量。”

“比如说清理车道的积雪。”

“担任普通杂役。”

“还有躲起来,”她说,“流着口水,然后带着斧头偷偷溜进奥古斯塔姨妈房里。”

“有时候,”我说,“人会胡思乱想是因为饿了。”

“有时候是因为他们想喝一杯,而有时候两者都是。”她起身离开床,用手指梳了梳头发,拂去运动上衣上假想的线头。“来呀,”她说,“我们还等什么?”

在这一切之后,我本来以为晚餐会是场灾难——比如说,半生不熟的烤牛肉,还有煮得烂透的蔬菜。不过我们到楼下以后,遇见了一位有轻柔金发、饱满如花栗鼠的双颊、幸福洋溢的女人时,前景似乎有所改善。“罗登巴尔先生和太太,”她说,笑容可掬,有谁忍心纠正她呢?“我是西西·艾格伦廷,衷心希望你们在奥古斯塔姨妈房里很愉快。我自己认为那是最舒适的房间。”

我们向她肯定那间房的确很迷人。

“哦,我真高兴你们喜欢,”她说,“现在,我们正在餐厅替两位准备迟来的晚餐,但也许你们会想先在吧台停留一会儿?奈吉尔对他挑选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很有自信,如果你们对这类东西有兴趣的话。”

我们承认对此有点学术上的兴趣,然后直奔吧台。“比较不同的威士忌时会遇到的麻烦,”当我们终于移步到餐厅时,卡洛琳说,“就是当你啜饮第四杯时,已经不可能记得第一杯的味道了。所以你只好回头重来一次。”

“接着不久之后,”我说,“你就会记不得其他事情。比如你的名字。”

“嗯,没有人记得我的名字,所以为什么我要记得?我在一小时前才来到这里,然后我就已经是朗塞伯小姐和罗登巴尔太太了。我等不及要看接下来会怎样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说,“我闻到了很棒的味道。”

确实很棒。浓郁可口的汤,长叶莴苣与波士顿莴苣,加上核桃和莳萝沙拉,还有一片肥厚肋排配上香脆的迷你烤马铃薯。女侍者是位活泼的乡村女孩,很可能是奥里斯的姐妹(或是妻子,或两者都是),我们还没要求,就为我们送上了黑麦酒,每回杯子空了,就为我们添酒。

点心是某种水果饼,上头淋了卡洛琳说应该是凝脂奶油的东西。“你看看,”她说,“你可以在上面浮一块司康饼,甚至在上面浮个石头司康。伯尼,忘掉我说过的一切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我们到这里开始。你知道吗?我才不管这幢房子有没有闹鬼。无论如何,如果鬼知趣的话,就不会接近我们的房间。它会在厨房徘徊。伯尼,这是我至今吃过的最好的一餐了。”

“你知道大家怎么说的。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剂。”

“我已经饿到可以吃鞋了,”她说,“我承认这点,但这还是不可思议的一餐。你相信吗?咖啡很好。我原来打算点茶,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英国人没办法煮出像样的咖啡。但这太好了。你要如何解释,伯尼?”

“也许他们不是直接从英国来到这里的,”我猜想,“也许他们在西雅图停留了一会儿。”

“一定是这样,”她说,用餐巾擦了擦嘴,“看看我,伯尼。几杯香槟,一顿美好的晚餐,我就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进了天堂。我跟你说,我喜欢这里。我很高兴我们来了。” ADIhVf2hrNcGifTOIfHvQi2ONEFqHCB9azHobfNrDSzculmUn+b0gg3K2PTk668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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