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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两点，”卡洛琳说，“他们到贵宾狗工厂来。雷和两个穿制服的警员带了一张对巴尼嘉书店的搜查令，要我去帮他们开门。因为雷把你带去警察总局后，我就把你的店锁上了。我说就算他们有搜查你书店的权利，也不意味着我有义务关掉自己的店，去替他们开门。然后雷承认我说得一点儿也没错，不过我如果不去替他们开门，他们就会自己设法硬来，意思就是他们要用一把大铁剪把挂锁和铁窗剪开。我想你大概不希望这样，于是就听他们的话照办了。希望我没做错。”

“完全没错。”

“开了你的店门后，雷告诉我可以回去工作了，我告诉他得等到他们离开、我把店门重新锁上后才行。你知道，我想在场看着他们搜查。我不想让他们翻得乱七八糟，或者吓着拉菲兹。”

“它对搜查的反应怎么样？”

“它好像认为这些人都是顾客。不过它也只是一只猫，没发现这是一群只会动嘴皮子的文盲。总之，他们没太仔细搜查。要彻底搜查一家书店得花好几个小时，他们根本懒得这样做。他们只是翻了你后面的办公室和柜台里面，不过没把书从架子上拿下来。”

“看起来倒还好，”我说，“根本看不出有人来过。”

“你去过了？”

“来这里的路上顺便去了。”我说。我们现在在卡洛琳的公寓，位于阿伯巷，在格林尼治村的一条死胡同里，古怪又迷人，简直没人找得到。卡洛琳刚搬来时，每天都得从某个固定的地方往回走，不然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她的公寓也跟所在的这条巷子一样古怪又迷人，厨房里有个浴缸，上面顶着一块三夹板便成了餐桌，我们现在正围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着从“无虑咖喱”打包的孟加拉食物。我在那家茶艺馆待得太久，不想再吃中国菜了。

“我猜到你会把店门锁好，”我说，“不过我想确定一下。何况我还有吃剩的三明治。”

“差点儿就没了，伯尼。有个穿制服的小鬼看到了。我告诉他，要是他敢去碰，我就去告他，把那个小浑蛋吓得脸都白了。”

“这招对雷就没用。”

“要是我认为雷会去吃，”她说，“就在里头下毒。他真有胆子，居然敢把你抓走。”

“这件案子太严重了。他为了破案会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他该知道，你不可能跟这案子有关系呀。”

“或许吧，不过这种案子一定要想方设法翻起每一块石头，追查任何可能的线索。”

“如果他完全清白，才有权利翻起第一块石头。”她皱起眉头，“我想我知道自己的意思，但似乎表达得不是很清楚。”

她问起沃利，我把茶艺馆里的对话转述给她听，她说茶叶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品质越高，味道就越淡，等你喝到顶级的，根本一点味道都没有。“不像‘无虑咖喱’，”她说，“你可以切切实实尝到味道。”

“当然，接下来几天我们大概都没法尝出其他东西的味道了。”

“这是值得的，”她说，“相信我。”她用餐巾擦擦前额，满足地叹了口气。“所以你喝完伪装成茶的自来水后，就直接到书店去了吗？”

“我先回家了一趟。”

“看他们把你的公寓搞成什么样了，结果呢？”

“看得出他们去过，”我说，“但我必须承认他们没弄得太乱。也许新来的局长送他们去上过礼仪课。你怎么了？”

“我在想象雷上礼仪课的样子。他会坐在前排，等老师走进来自我介绍时，他会放屁。”

“有趣，他一向对你评价很高的。”

“才没有呢。他受不了我，感谢上帝，因为这样我恨他的时候就不必觉得有罪恶感了。我猜他们没发现你藏东西的地方。”

“对，我很确定他们没有发现。”

“所以没有任何问题，对吧？这样你就从罗戈文家的谋杀案解脱了。其实本来就与你无关，现在弄清楚了。”

“如果雷不时跑来找我麻烦，我也不会惊讶，”我说，“不过反正有没有这个案子他都会找我麻烦。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警方赶紧破案，就算只是为了让那些浑蛋从社会上消失。”

“那个门卫真不幸。”她说。

“罗戈文夫妇呢？”

“嗯，他们也很不幸，当然，但雷不是说他们不一定真的姓罗戈文吗？”

“这并不表示就可以杀他们。”

卡洛琳转转眼珠。“如果他们用的是假名，”她说，“那就有可能是坏人。当然，这同样也不意味着他们该杀，但这说明他们可能跟闯到他们家的那些人有恩怨，比如合作贩毒之类的，结果他们背叛同伙，因而遭到杀害。嘿，你平常看报纸的，伯尼，这种事情很常见。”

“倒也是。”

“可是这些根本不关那个门卫的事，”她说，“他只是尽忠职守而已，结果却丢了性命，所以我替他觉得难过。我也替罗戈文夫妇觉得难过，不过没那么强烈。”

“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

“我替谁难过或者有多么难过都不重要，因为这对他们没有半点用处，不是吗？”

“别问我，”我说，“去问沃利·亨普希尔吧。他正在学武术，特别讲究心灵层面的东西，所以这类问题他应该最拿手。”

我留下来跟卡洛琳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随手拿本书看了半个小时，她则打开电脑收发电子邮件，看论坛留言板和她订的新闻。然后我猜她是去谷歌搜索了一下，因为她告诉我有个索尔·罗戈文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在几个小联盟棒球队当过投手，还有一个叫西里尔·罗戈文·莱希的女人曾出版过几本小说，之后改用笔名创作起了侦探小说。

我说：“笔名？她的本名就像是个笔名。”

“总之，”她说，“我找不到叫莱尔·罗戈文的，另外我不知道他太太的名字，所以也没法搜索她的资料。想不想听听好消息？”

“当然想。”

她咧嘴笑了。“我跟‘鬈发小妞’已经约了明天晚上见面。她说她真的很期待。”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我也觉得。伯尼，那之后呢？”

“之后？”

“河谷区的事情呀，我们还要去吗？”

我考虑了一会儿，说来奇怪，这事儿我还完全没想过呢。明天就是星期五，卡洛琳晚上先和“鬈发小妞”有约，科兰多·朗特里·梅普斯跟他太太则与莫扎特有约，然后卡洛琳和我稍晚与梅普斯家卧室墙上的保险柜有约。

虽然在我们约好之后我又偷了一户并被逮捕了一次，但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你爱怎么描述都可以，反正都过去了。梅普斯夫妇仍然要去听歌剧，我仍然是个小偷，梅普斯则仍然带屎；我也只能假设那些钱仍然放在保险柜里，所以为什么要在最后一刻改掉这个好端端的计划呢？

“当然，”我说，“我们去，为什么不去呢？”

我离开卡洛琳的公寓时应该是十点左右。我去谢里丹广场搭了地铁。这是个只有慢车停靠的站，我也可以在第十四街换乘快车的，不过我觉得坐在慢车上挺好的，于是就没换。我在七十二街下车，走路回家，边走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趟熟食店。我记得好像有东西要买，却想不起是什么。

我在西端大道转弯，到了我住的那幢公寓，发现门卫没有坚守岗位。由于室内禁烟，大楼管理员通常会走到户外抽一根。可我们这幢大楼住了几个反烟分子，他们抱怨过进出大楼时都要忍受香烟的烟雾，于是有几个家伙觉得犯了烟瘾快受不了时，就会溜到街角去抽。我想除非市长宣布纽约市五个行政区全面禁烟，否则这个问题是不可能完全解决的。

然而不仅门卫不在，公寓大门也敞着。如果我不住在这幢大楼，就会兴冲冲地走进去，开始寻找偷窃对象。可是我住在这里，所以我只是走进电梯，上楼回到自己住的公寓。

我掏出钥匙，却不知怎的又先转了转门把，竟然转动了，门开了。笨警察，我心想。那些浑蛋再怎么不顾别人，也该把门锁上，可是他们偏不，连锁个门都嫌麻烦。

然后我推开门，进了公寓。

我刚走了两步就明白过来了。不是警察没锁门。天哪，他们来过后，我已经回来过一趟了，也确定他们离开时锁了门，然后我又出门，先去我的书店，再去卡洛琳家。而我离家前向来习惯把门锁得好好的。即使忘了，门上的弹簧锁也会自动扣上，从外面打不开。

这说明我离开后又有人来过了，而如果我有点脑子，试着转动门把时就该发现这一点了。一旦明白这点（而且光这点就够了），我就会立刻掉头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现在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