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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多美好的感觉!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只能说此时我的种种感官比平常更敏锐,血液在血管中唱着歌,指尖因兴奋而刺痛;但我把这种感受描述得越精确,整件事听起来就显得越病态。我难描述那种让我着迷的快乐,那种结合了幸福、甚至是享受的感觉。就好像我正置身于我应该出现的地方,做着我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你仔细想想,会发现这种感觉实在莫名其妙。我其实置身于我显然不应该出现的地方,法律明文规定我不许进入的地方。而且我正在做我根本不该做的事情。

但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什么感觉。

真是美妙极了。

有几分钟,我只是站在那儿,感受自己的反应,享受其中的点点滴滴。公寓里一片漆黑,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那种黑暗。可以看清后,我花了几秒钟把三道锁全都锁上。然后四处查看一圈。

一进门是整户公寓里居中的房间,是厨房兼餐室。左面,对着第三十六街的是个很大的客厅;往里则是一个几乎和客厅一样大的卧室,窗户开向一个天井,对面就是第三十五街上的建筑。这三个房间都可以作为相当不错的工作室,所以以纽约的标准来说,不管克里利是先生还是小姐,这人都有个很大的居住空间。(相对来说,一个住在伊利诺伊州莫林市郊破烂拖车屋里、领社会补助金的母亲,轻易就能拥有这么大面积的居住空间,还外加屋前的草坪和后院。)

卧室的窗子上都装了遮光帘,我拉了下来,把布窗帘也拉上。不知道克里利会不会是晚上工作、白天睡觉,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卧室有遮光帘,而且主人现在不在家。这样的话,我就有大把时间完成工作了。

我打开一盏床头灯,四处看了看。那张床——中型尺寸双人床,柚木制成的——铺好了,枕头也拍松过。从这一点就能判断克里利是个女人,或者跟女人同住,因为哪个独居的男人会铺床呢?哦,我想军事训练会让某些男人养成这种习惯,但我直觉上认为克里利是女的,而且只要看一眼桃花心木梳妆台——上面有一堆瓶瓶罐罐的化妆品、香水和诸如此类的东西——就可以确定这一点。克里利是一位女士,而且非常女性化,她的衣橱里有裙子,有上班穿的套装,以及休闲时穿的牛仔裤。

我离开卧室,把门掩着以阻隔大部分光线,但又不会完全挡住。借着泄出来的一丝光,我走过厨房,来到客厅,面对街道的前窗也透进来一些光线。客厅的窗户挂着沉重的天鹅绒落地窗帘,想必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的朝鲜战争时期就挂在那儿了。我把窗帘拉上,开了一两盏灯,让自己像回到家一样。

有时我觉得最棒的就是这部分,你可以花上几分钟潜入另一个人的生活,这就像你潜入他家一样容易。我在沙发上伸展四肢躺一躺,在与沙发成套的单人扶手沙发上坐一坐,浏览那个小小的书架(大部分是平装本,显示书的主人时尚、世故、却节俭,不是个浮夸的人)。我慢悠悠地踱进厨房,打开冰箱。鸡蛋、培根、几种香肠,还有一些从布里克街的莫里商店买来的奶酪。没有牛奶,不过有半品脱全脂鲜奶油。没有啤酒,没有面包,没有面包圈。我注意到没有碳水化合物,想起了书架上有本已故的阿特金斯博士最后的著作。克里利女士的冰箱表明她正在实行阿特金斯博士所倡导的低碳减肥法。

从她衣橱里那些衣服的尺寸来看,成效还不错。如果她曾是个胖妞,那么一定早就把肥大的衣服捐给救世军了。

我从她书桌上的电费账单上得知,她的名字是芭芭拉,其他账单和收据也肯定了这一点。我没看到支票簿,估计她放在随身的皮包里了。我知道了芭芭拉·克里利独居,而且看得出来她通常独自入睡,但她显然对未来抱着很高的期望。

我怎么知道?因为衣柜告诉我她是一个人住。如果她有男朋友会过来跟她过夜,那么为了方便起见,一定会有几件衣服留在这里,但没有。中型双人床买来时肯定是打算至少偶尔有人同住的,而从床垫一侧浅浅的凹陷,但另一侧却全无长期使用痕迹来看,她都是独自睡的,而且睡在床的右侧。

没错,我查过了。没错,我把床上的床单拉开并且摸了床垫的两侧,以感觉其坚实程度。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些行为不是出于淫欲,而是源于一种能引起同样羞愧程度的强烈好奇心。我翻开她的寝具,戴着手套的双手伸进她的床单里。当然事后我把床重新铺好,但这并没有消除精神上的污点,对不对?

几年前卡洛琳有个朋友家里遭了小偷。不管是谁干的,那个小偷都没偷走太多东西——因为办不到,她根本没什么东西好偷——但她告诉我们,她失去的是最基本的东西。“他去过我的住处,”她颤抖着说,“他碰过我的东西。我真想把我的衣服全烧掉,把整个住处罩起来进行烟熏消毒。我想搬走,想搬回内布拉斯加,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内布拉斯加的。天哪,我觉得被侵犯了。”

我完全明白那种感觉。我自己的公寓被人很外行地乱翻过后我也有同样的感受。就是这个词,“乱翻”;那些笨蛋把我架子上的书全给翻了下来,在地板上散成一堆。我突然间明白了曾被我拜访过的人会有什么感想。我告诉自己那是两回事,我离开时从不曾留下一团混乱或损坏任何东西,但那又怎样?侵犯还是一样的。

啊,好吧。也许有一天我会改过自新。眼前,我还是可以乐在其中。

我得开始工作了。

有个源自陆军工兵团、后来在T恤和汽车保险杆贴纸上广为流传的标语。字句或有出入,但主旨就是:往往火烧眉毛的时候,人很容易忘记自己原本的目的。

同样,当我因为翻寻某人的家具和日常用品而浸入此人的生活,或至少窥到一部分时,我就很危险地忘了当初来访的目的。我的初衷纯粹而简单,就是贪婪。

小偷就是贪。要承认并不好受,但这个事实无法回避。如果不贪婪,我们就会诚实度日,满足于生活中的一切,但我们并非如此。我们想要更多,而我想要的——也就是让我来到这里的诱因——就是芭芭拉·克里利家里一切值得偷的东西。

她过得挺好的,从她住在这个颇为高端的地段,以及她衣橱和柜子里的衣服就可以看出来,但这并不一定表示她有我想要的东西。也许她会把钱存起来,也可能花在了旅行或奢侈品上头。也许她把所有的钱都存在银行,把所有值钱东西都放进了银行保险箱。

我系统搜查了她的三个房间。到我准备收工的时候,得到了以下收获:一对耳环,看起来是红宝石和钻石,镶在绝对是黄金的座上;一块晚宴表,产自瑞士格劳宾登,表盘和表带是白金做的;一条漂亮的金手链,有八个或十个不同动物形状的吊饰,外加十五个作为吊饰的金币,都不是什么值钱的古钱币,但就像手链本身,值钱的是黄金;另外,在她冰箱的冷冻柜里,除了能让阿特金斯博士地下有知也颇感欣慰的许多牛排、排骨和烤肉外,还有一个棕色的牛皮纸银行信封,里头装着二十、五十和一百美元面额的钞票,共一千两百四十美元。

当然,她的首饰不止这些。有个高中毕业纪念戒指,是黄金和黑玛瑙做的,也值点钱,还有一堆耳环和手链。还有个金链子附了盒式小坠子,里面有男女各一张照片,我想是芭芭拉·克里利的父母。

纯粹从金钱的角度衡量,这些东西都值钱,都该拿,但我已经发现自己倾向于去权衡一件工艺品的金钱价值和它对物主可能有的情感价值。为什么要剥夺这个女人的高中纪念戒指和她的盒式小坠子,只为了这两件东西能为我换来的区区几块钱?这对她的伤害会远远超过对我的帮助,好像不太应该。

这会儿如果我偷的对象不是芭芭拉·克里利,而是——比如说伊丽莎白·泰勒,考虑的物品也不是一个高中纪念戒指而是条钻石项链,我才不管那是不是她此生最爱的前夫理查德·伯顿送她的,是不是每次看到这项链时,紫罗兰色的双眼总会含泪。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考虑情感价值。不过我在克里利的首饰盒里没看到什么价值连城的珍珠,所以我拿了刚刚提到过的东西,留下其他的。不是我有良心,也不是天性善良,只是比例问题罢了。

我一边搜寻一边整理,等搜过整户公寓,我确定自己把一切都恢复成了原状——当然除了拿走了几件我刚刚提过的物品之外。我临走前又看了一圈,把客厅里的灯一一关掉,拉开天鹅绒窗帘。才刚弄好,就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

见鬼。

我快速穿过整户公寓,关掉厨房灯,把床头灯捻熄。脚步声在二楼停了下来,而有那么一刻,明知不可能我还是期望楼梯上的不是芭芭拉·克里利,而是某个打算半夜拜访J.菲尔德茅斯的人。

没那么幸运。脚步声又重新响起,我听到了人类的讲话声(不然还会是什么生物呢,鹦鹉?),但听不清在讲什么。如果芭芭拉不是带了个伴回家,就是她在自言自语。好吧,那三道锁可以拖延点时间,等她打开锁,我就已经爬下火灾逃生梯了。

我掀开窗帘,又拉起遮光帘,抓住窗户把手。

那该死的玩意儿纹丝不动。

我查看是不是锁住了,结果发现更糟。那个该死的玩意儿被钉死了。显然芭芭拉(或某个前任住户)太担心会有人从逃生梯入侵,便拿了锤子和铁钉保护自己的安全。不影响通风,窗户顶端能开一道缝,但人无法钻出去,如果发生火灾的话,她打算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我打算怎么办?

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三楼了,显然有两个人,因为我可以听到两个人的声音。一个男低音,另一个是女高音或次女高音。可见平常独自睡在床右侧的芭芭拉找到了某个人带回家。于是今晚成了她的幸运之夜,但当然不是我的。

她开那些锁时有些困难,我很庆幸。听起来好像她和她的同伴喝了酒,对于两个决定一起回家的人来说,这不算什么新鲜事儿,而她也因此失去了应有的灵巧。但她迟早会打开锁,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我已经拉起遮光帘,掀开窗帘,现在怎么办?衣橱吗?我的职业生涯中曾两度躲进衣柜里,两次都没被发现,但不知怎的,我知道事不过三,可不能期望这次还能躲得过。

“天哪,快把该死的钥匙给我。”那个年轻的浪漫骑士说,我知道自己的时间用光了。

我朝地板跪下,钻进床底。 EUdHibdccdQgLblljzbSrhEngNHaEE94Z3PLA0BBuzg+1VFCCkHvugV4Caoq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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