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赌气离家,又不肯反悔,没奈何,就到两位兄长家蹭食。嫂子们尽管有些不大情愿,碍于男人面子,隐忍不发。
倏忽过了一年,长兄一病归天,金妮原本就怨恨刘邦,自然不愿供他饮食。邦胸无城府,管你憎恨与否,照来就食不误。有时还要呼朋引类,叨扰金妮。金妮暗自思道,分家之时,我多分了一份家产,有愧于你和老四,可你已经叨扰了我两年,也该知足了。况且你长兄已死,撇下我孤儿寡母苦度时光,你不加体谅,还照旧蹭吃蹭喝。再说,寡妇门前本来是非就多,小叔子隔三岔五还要引着一帮子大男人到家里来,叫外人怎么看我?
她思来想去,决定给刘邦一点难堪。
一天中午,刘邦又引着卢绾、夏侯婴、张三、唐厉、陈趣等一班朋友,径直向长嫂家走去。
刘信正在院子里玩耍,看到了刘邦,忙冲着厨房喊道:“娘,我三叔来了。”
金妮刚做好饭,还没来得及盛,闻声朝窗外一望,果真是刘三来了,还带了五六个人,心中便很是恼火。有心直言相拒,毕竟是自己的小叔子,低头不见抬头见,倒不如这样……她伸手抓起水瓢,在一只空釜里刮来刮去,刮得釜吱吱乱响。
这声音传到刘邦耳中,让他很是懊丧,他想长嫂真的是已经用过了饭,不好再行叨扰,一脸尴尬地盯着卢绾。卢绾倒也知趣,对众人说道:“嘿,我今天忘了一件大事。”
众人齐问:“什么事?”
“沛县任敖要拜访我,让我在家候着,我得回去一趟。”
能和刘邦做朋友的有几个傻瓜?见卢绾要走,各自寻了一个借口,分头散去。
送友归来,刘邦回到厨房,想寻些冷馍残饭充饥。及至揭开釜盖一看,内中尽是大米,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才知长嫂逞刁使诈,一声长叹,掉头而去。从此,再也不去长嫂家。
二嫂呢,二嫂比长嫂贤淑,何不去她家叨扰几天。谁知,二嫂也不比长嫂强到哪里,每逢他去就食,不是借口躲避,便是摔碟子打碗。
刘邦不愿看二嫂黑脸,宁愿饿着肚皮,也不再去二哥家乞食。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就心慌。饿一天可以,两天呢?
两天没过,他就扛不住了。好在本村有两家酒肆,况且这两家酒肆的掌柜他也认识,一名王媪,一名武负,可以赊酒赊饭,于是他便去了王媪家。
王媪、武负虽是女流,倒还慷慨,一则因刘邦是恶少的头儿,不敢得罪;二则有他在此居住,他的朋友便要前来和他相聚,吃喝玩乐,一计算,得钱胜过往日数倍,二主妇暗暗称奇,所以刘邦要赊账,无不应允。刘邦见二妇肯赊账于他,暗自欢喜。有时自往独酌,有时邀客共饮,猜拳行令,常常喝得烂醉如泥,仰卧肆中,作长夜之眠。二妇怕生意外,少不得守在身旁,供他驱使。
刘邦虽说顽皮,还是童子之身,尚不知男女之事的妙处。王媪不同,三十七八,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守着一个男人,一个英俊潇洒且又风流倜傥的大活男人,那心岂有不动之理?待到更深夜静,待到刘邦酣睡之后,总要伏下身子,在他额头、鼻尖、双唇上轻轻亲吻一番。
这一夜,刘邦睡眼蒙眬之中,忽觉脸上一阵奇痒,睁目一瞧,见王媪伸着一条香舌,在他脸颊上游来游去,又惊又喜又羞,忙闭了双目。
王媪自十七岁便随男人开店,模样儿俊,人又风流,二十一年来,睡过的男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可谓情场老手。
刘邦控制不住,忽地一下坐了起来,搂住王媪纤腰,回了她一个长长的热吻。王媪死了男人,已有半载,做梦都想找一个男人,刚才那番撩拨,自己也已动情不已。
刘邦浑身发瘫。
他从来没有这么瘫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美过。自此之后,他方知道,在这大千世界还有比佳肴、美酒、赌博、游乐更美妙的东西——那便是女人。一天不碰,他便无精打采,如同患了大病一般。
十几天了,大概有十三天吧,刘邦没有去武负酒肆光顾,武负感到奇怪,悄悄遣人打听,却原是王媪把刘邦给迷上了。没有了刘邦的光顾,这酒肆的生意一落千丈,怕是要不了三五个月,便要关门歇业。一旦这样,那日子可怎么过?武负越想越是后怕。
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呢?武负也是女人,她渴望男人,渴望有男人爱抚、亲昵!可她不同于王媪,她出身于书香之家,家教良好,只因老爹得罪了一个屠狗的仇家,那仇家一把大火,把她家的房产变成了废墟,还杀了她的爹爹。迫于生计,她不得不嫁给一个开酒肆的掌柜。这掌柜生性怯懦,寡言少语,三棒槌打不出一个屁来。她看不起她的男人,也看不起中阳里所有的男人,当然,刘邦除外——还是那句老话,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只是年龄有些过于悬殊,自己少说也要长刘邦十四岁,不忍下手。
长十四岁算什么?王媪长他几岁呀?十六岁!再说,论模样,王媪也不及我,没有我白,也没有我丰满,更没有我气质高贵。她能使刘邦屈从,我为什么不能?于是,精心打扮一番,遣一个会说话的小厮,去请刘邦。
在刘邦心中,王媪、武负原本占据着同等的位置,不能厚此薄彼,一请便至。
自此之后,刘邦盘旋于两个女人之间,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不知不觉又度过了十二个春秋,楚国大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楚国地处华夏东南,疆域之大,在战国七雄中跃居第一。七雄者,齐、楚、韩、燕、赵、魏、秦。秦自商鞅变法,日渐强大,将韩、赵、燕、魏、楚、齐诸国次第灭去。其中尤以灭楚最为不易。
公元前225年,秦王嬴政灭魏之后,意欲伐楚,谋之于将军李信:“将军度伐楚之役,用几何人而足?”李信对曰:“二十万足矣。”复召老将王翦问之。翦对曰:“信以二十万人攻楚,必败。以臣愚见,非六十万人不可。”
秦王以翦为怯,置之不用。乃以李信为大将,蒙武副之,率兵二十万伐楚。楚王负刍闻之,拜项燕为大将,率兵二十余万,迎击李信。大战了三天三夜,李信败北,亡都尉七人,军士死者无数,没奈何向秦王告急。秦王方知王翦所言不虚,乃亲造王翦之邸,愧声说道:“寡人深悔未听将军之言,致有李信之败。将军虽病,可为寡人强起,将兵一行。”
王翦谢曰:“老臣百病缠身,心力俱衰,请大王择贤将而任之。”
秦王摇头说道:“寡人之意已决,此行非将军不可,请将军莫要推辞。”
王翦不敢再拒,再拜对曰:“大王若是非要用臣不可,臣斗胆再进一言,伐楚之兵,非六十万人不可!”
秦王心中总以六十万人为多,辩解道:“寡人闻,‘古者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军不尽行,未尝缺乏’。五霸 威加诸侯,其制国不过千乘,以一乘七十五人计之,从未及十万之额。今将军必用六十万,古所未有也。”
王翦对曰:“古者约日而阵,结阵而战,步伐俱有常法,致武而不重伤,声罪而不兼地,虽干戈之中,寓礼让之意。故帝王用兵,从不用众。今非昔比,列国交战,以强凌弱,以众暴寡,逢人则杀,遇地便攻。杀人以万来计,攻城经年不克,是以农夫皆操戈刃,童稚亦登册籍,势所必至,虽欲用少而不可得。况楚国地尽东南,号令一出,百万之众可具,臣谓六十万,尚恐不足,岂能减于此哉?”
秦王默想许久,叹曰:“非将军久经疆场,不能透彻如此,寡人听将军矣!”遂以后车载王翦入朝,即日拜为大将,以六十万兵授之,仍用蒙武为副,大举伐楚。楚以项燕为将,率兵拒之。两军相持年余,王翦突然向楚发起进攻,四战四捷,负刍被掳,项燕自杀,楚自此亡矣。
按照常理,亡国之民,应该是运交华盖,矮人三分,刘邦不只逃过了这样的厄运,反乘乱而起,当上了泗水亭亭长。
在秦国,亭长是不入流的小官,所辖的范围,大约方圆十里。其职责一是治安警卫;二是传递文书,接待来往官吏,具有驿长的性质。当然,处理亭内的民事也在他的职权范围。
就这么一个芝麻大的小官,没有后台,没有银子,一般人也是很难弄到手里。
刘邦不是一般人。
刘邦是一个浪儿头头,为争这个亭长,他的小兄弟给他凑了二十两银子,王媪、武负更是慷慨解囊,又凑了十二两。
单凭三十二两银子,刘邦也不一定就能当上亭长。他的竞争对手,除了沛县城中的曹无伤,还有一个雍齿。
雍齿是雍家寨人,是专治无名恶疮膏药的传人,家中的财产,少说也值个五百两银子,若要斗富,刘邦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在这关键时刻,夏侯婴起了作用。
夏侯婴老表的老表,认识沛县职县令。经他举荐,夏侯婴当上了职县令的车夫。职县令是秦人,且又贪财好色,为沛人所不容:或直造沛衙,或道中设伏,一心要取他的小命。夏侯婴为救他,伤了右肋,医治了三个多月才康复,自此职县令把他引为心腹。正因为职县令把夏侯婴引为心腹,夏侯婴才得以在他面前三番五次举荐刘邦。若没有夏侯婴的竭力相荐,就是再凑三十二两银子,刘邦也当不上亭长。
刘邦走马上任,带了两个小兄弟,一个是卢绾,一个是周绁。严格说,周绁不是他的小兄弟,带周绁上任完全是看他爹刘执嘉的面子。
刘执嘉也是一个势利眼。原来对刘邦很鄙视,听说他谋得了泗水亭长之职,忙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遣他的小儿子刘交,去到武负肆中,将刘邦接回家来,设宴相贺,行前,还给了刘邦二百文钱,让他购置衣帽。这钱,尚不及他所收贺礼的十分之一。
刘邦有钱可赚当然高兴。
然而刘执嘉虽说出了点钱,却赚到了声望。一般来说,声望是拿钱买不到的,他买到了中阳里人给他上了一个太公的尊号,可以与卢绾的爷爷平起平坐了。
儿子年近三旬,尚是光棍一条,若在往日,刘太公并不着急,也不想为儿子操心。如今不同,儿子当了官,管着两千多户人家,不能没有妻室。于是,他便到处找人给刘邦物色。
刘邦虽说做了官,但他的名声实在有些太差——浪儿、无赖,贪酒好色,不说暗地的姘头,单就公开的就有两位,还经常到娼寮中取乐,好人家的女儿谁肯嫁给他呀?差的他又看不上。一晃又是两个年头。
泗水是条河,也是一个郡,郡因水而得名,郡治相县,距泗水亭一百余里。刘邦自从当了亭长之后,一年总要往相县跑上几趟。
公元前217年,刘邦去相县公干,途经曹溪,见一位俊美女子,携一个小婢女去范蠡庙烧香,便尾随其后。至庙,庙门口置一铜盆,内盛清水。庙规,凡上香之人,必先净手。俊女依规而行,洗过手后,接过婢女递来的花手帕擦了一擦,又还给婢女。刘邦见状,也凑了上去。因他没带手巾,便在衣服上擦了起来。那俊女出于好意,朝婢女递了一个眼色,婢女会意,忙将香帕递给刘邦。
刘邦轻轻颔了颔首,以示谢意,但他擦过手之后,并没有将香帕还给婢女,而是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硬塞给婢女,让她转给俊女。婢女不敢做主,以目征询俊女,俊女连连向她摇首。
刘邦把脸转向俊女,笑问道:“贤妹莫不是嫌愚兄的谢礼有些太轻了?”
俊女满面不悦道:“你这是哪里话?”
“我这是正经话。”
俊女皱着眉头道:“什么正经话?小女子与你素不相识,平白无故为何要赠金子给小女子?”
刘邦朝婢女指了一指,反问道:“在下与你既然素不相识,你让这位小大姐送在下香帕做甚?”
“小女子……”俊女顿了一顿问道,“小女子是……小女子是觉着用衣襟擦手有些不雅。”
刘邦追问道:“你我素不相识,雅与不雅与你何干?”
问得俊女大张嘴答不出话来。刘邦暗自得意,想和我刘三耍嘴,你嫩着呢!遂轻咳一声说道:“你这么在意在下,又这么关心在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下回赠你一锭金子,有什么不对?实话给你说,这锭金子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俊女被逼无奈,只得让婢女把金子收下,转身欲进庙,被刘邦一把拽住。俊女又气又急,怒目斥道:“放开我!”
刘邦笑嘻嘻地说道:“急什么急?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赠你那么一大锭黄金,你也该回赠在下一点什么吧。”
俊女急于脱身,不假细想,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递给刘邦:“小女子这根玉簪,是小女子家祖传之物,若卖,一锭金子怕是还拿不去呢,权且抵了你这锭金子吧!咱两不相欠。”说罢,将袖一甩,欲走。
刘邦哪肯放行,大声嚷嚷道:“想走,没门儿!”
俊女蛾眉紧皱道:“你这是做甚?”
刘邦嬉皮笑脸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俊女一脸怒色道:“小女子知道什么?”
“你当然知道!”刘邦振振有词地说道,“香帕、玉簪乃你的闺中之物,岂能轻易送人?你今日将它们送给在下,说明你有意于在下,想与在下私订终身。你既然和在下订了终身,你就是在下的妻子,岂能一走了之!”
这一番谬论,把俊女气得嘴脸发青,哆嗦着嘴唇,许久说不出话来。
婢女倒还机灵,朝刘邦啐了一口骂道:“你真是个无赖!俺家少奶奶的香帕、玉簪怎么到了你的手中,你肚如明镜。你若知趣的话,赶紧走开,咱井水不犯河水。你若是再胡乱纠缠,姑奶奶便……”顿口不说。
刘邦哈哈一笑道:“你便要怎样?”
婢女将脚一跺道:“俺便要喊人了!”
刘邦将头一歪道:“喊人好啊!”他将香帕扬了一扬,又将玉簪扬了一扬说道:“在下正想找几个人评一评理,一个年轻女子将她的香帕赠给一个年轻男人,这意味着什么?”
把个俊女羞得满脸通红,伸臂向前,欲夺香帕、玉簪,婢女亦在旁相助,直累得娇喘吁吁,亦未能如愿。刘邦愈发得意,冲着婢女做了一个怪脸:“夺什么夺,你应该喊呀,声音越大越好,喊的人越多越好!”
庙内庙外,一门之隔,刘邦的行为道士不可能没有觉察,但他眯缝着双眼,一边诵经,一边敲打木鱼。且是每当双方激战之时,那木鱼反倒敲得更响了。看样子,指望道士出面解围是不可能的了。
道士不能喊,喊了也无用。
进香之人呢?
进香人没盼到,倒见自西而东走来一个商队,枪刀耀目,蹄声嘚嘚。婢女双眼突然一亮,双掌一拍,喜道:“这一下好了!”
刘邦慢吞吞丢了一句:“依在下看来坏了!”
婢女拿眼瞪着刘邦,刘邦嘻嘻一笑道:“你别瞪在下,从这帮人的服装来看,必是鲁人无疑。鲁人最崇拜的人便是孔夫子,夫子曰‘男女授受不亲’,你家小姐与在下何止授受?还赠在下这个……”
他又将香帕、玉簪举了举,扬扬得意地说道:“这一下,你家小姐的名声怕是要传遍天下呢!”
这一手,把主仆二人给镇住了。俊女百般后悔,却又无奈,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道:“公子大哥,念在小女子也是一片善心,您就还了小女子的香帕和玉簪吧!”
刘邦强压欢喜道:“还你这两样东西不难,但你得答应在下一件事。”
俊女道:“什么事?”
刘邦道:“做在下妻子。”
俊女未及回答,婢女抢先回道:“这事万万不可!”
刘邦道:“为什么?”
婢女道:“她是有夫之妇。”
刘邦猛然想起,刚才与婢女对话之时,她好像说过这么一句,俺家少奶奶怎么着怎么着,莫不是这俊女真的有了男人?想到此,举目朝俊女望去,心中暗道,是了,是了,她已经有了男人,你看,她的脸白中透粉,没有一根绒毛。若是没有绞脸 ,不可能没有绒毛;若是绞过脸,说明她已经嫁人,岂不是猫咬尿脬——空喜欢!
他一脸的失望,重重地叹了一声,就在他正要转身离去之时,忍不住又朝俊女瞟了一眼,这一瞟,脑袋瓜子起了反复:这女子长得实在太美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下,卧着一个葱头似的玉鼻,再加上一张樱桃小口,越看越爱。一个淫邪的念头突地冒了出来:长久夫妻做不成,难道连一个露水夫妻也不可以做吗?
想到露水夫妻,他首先想到了王媪和武负,这两个女人年届五旬,早已是残花败柳,哪及这女子之万一!我若是能和这位女子睡上一觉,就是叫我现在去死也心甘情愿。想到睡觉二字,涎水差点儿溢出口外,他两眼的睫毛使劲眨了一眨,计上心来,使劲咽了一口涎水,说道:“小姐,你既然是有夫之人,在下也不敢强求娶你为妻,但在下有一事相烦,请您务必答应。”
俊女听他说不再纠缠自己,满面欢喜道:“客官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开口,只要小女子办得到,小女子一定帮忙。”
刘邦信心十足道:“这事你一定办得到。”
俊女眉头微微一皱道:“请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死。”
刘邦道:“不是在下有意把话说得太死,在下所托之事,实是小事一桩,举手之劳。在下……”
俊女见他如此啰唆,满面不悦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好了。”
刘邦连道:“好,好!恭敬不如从命。在下的禅衣 不小心剐了一道口子,想请您缝一缝。”说罢,一脸殷切地瞅着俊女。
俊女面现难色。
刘邦逼问道:“看样子,贤妹是不肯帮在下这个忙了?”
俊女解释道:“客官所托之事,确乃小事一桩。只是,小女子乃是为进香而来,不曾带有针线,如何帮你?”
刘邦道:“贤妹不必担忧,在下所居的客栈门口便摆了一个卖针头线脑的摊儿。”
这一来把俊女挤到了墙角,她强颜一笑说道:“既然这样,客官暂且回去,等小女子烧过了香,再帮你补衣不迟。”在她来说,这本是一句谎话,将刘邦支走了事。
刘邦是谁?浪儿头头,无赖的祖宗,岂能上她的当?他闻言,深深一揖道:“多谢贤妹!”
俊女烧香出来,见刘邦仍旧等在庙外,硬着头皮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刘邦笑眯眯地回道:“等你呀,等你出来好给你带路!”
俊女举目一瞅,见那个商队已前行半里之地,心下稍宽,把脸一沉说道:“请你放尊重一点,咱俩素不相识,带什么路!”
刘邦见俊女变了脸儿,窃笑道:“嘿嘿,咱俩谁跟谁呀,你还给在下来这一套。实话给你说,那么一支商队在此路过,在下尚且不怕你嚷嚷,如今剩下你主仆二人,在下还会怕吗?况且,为在下缝衣之事,又是你亲口所应,岂可赖账不成?”
他顿了顿又道:“但真要赖账,也无不可。不过,你得再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俊女见有了转机,忙问:“什么条件?”
刘邦一字一顿道:“把在下给杀了!”
俊女闻言,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道:“小女子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杀你?”
刘邦也不答话,自个儿将佩剑解下,双手递向俊女,俊女连连后退:“你不要吓小女子了,小女子此生莫说杀人,连个鸡也不曾杀过。”
刘邦一脸庄重道:“贤妹若是实在不愿动手,在下自行了断。”说毕,将佩剑一扬,横脖子抹去。
俊女见刘邦横剑自裁,尖叫一声:“你千万别、别这样,小女子答应你也就是了。”直到刘邦收起佩剑,她那一颗悬起的心才扑嗒落地,忽觉额头有些凉,用手背一抹,方知刚才出了一头冷汗。
刘邦下榻之处,距此地也不过二里之路,不到盏茶工夫便到了。刘邦又是让座,又是倒茶,殷殷相款,就是不提缝补禅衣之事。
俊女既不肯落座,也不肯饮茶,一连催了两次:“针线呢?你快买一些回来,小女子好为你补衣。”
刘邦去而复归,既没买针,也没买线,反倒提了一壶清酒,在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端盘的小二,盘中两荤两素:烤鸭、鳝丝、竹笋、莲菜。俊女连茶都不肯饮,岂能饮他的清酒?
刘邦自有办法,满满斟了一杯,双手端给俊女,一脸感激地说道:“为在下补衣之事,劳贤妹跑了二里之地,在下甚为感激,特奉薄酒一杯,以示谢意。贤妹要是不饮在下这杯酒,在下就给你跪下了。”
他双腿一屈,真的跪了下去。俊女不曾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又是吃惊,又是着急,有心去搀,又觉不妥:“你……你……你不必这样,你快快起来吧!”
刘邦一脸固执地说道:“不,在下不能起来,在下是个堂堂八尺 男儿,男儿说话从来算数,说不起来就不起来!你真的想要在下起来,除非饮下这杯酒。”
一个年轻女子让一个大男人跪在自己面前,实在有些不雅。俊女无计可施,长叹一声说道:“你这人,真是难缠!小女子算服了你了,快起来吧。”
刘邦一脸喜色道:“这么说这杯酒你愿意喝了?”
俊女轻轻点了点头。
刘邦一跃而起,将酒洒去了小半杯。
他忽然有些放心不下,复又跪下道:“在下说过,除非贤妹将这杯酒饮下,在下方敢起来,请贤妹赏光!”
俊女本来就有些酒量,又急于让刘邦起来,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既然喝了一杯,刘邦岂肯将她轻易放过,连劝带逼,又喝下两杯。
三杯水酒,对俊女来说,原本不在话下。她的酒量,何止三杯,十杯也不止。
不知怎的,今日这酒饮下之后,俊女面红如血,浑身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