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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项羽扛鼎

季布见项羽发怒,忙将他按到座上,对桓楚、龙且说道:“二位大王刚才的话有些不妥,难道您二位觉得殷通老狗不该杀吗?”

桓楚道:“小弟并不这么认为,但殷通好歹也是会稽郡守,你项梁避难到此。他明知你是皇上通缉要犯,却隐匿不报。且是,对你项梁以礼相待,还邀你共商反秦大计,你却将他杀死,实乃不义之举!”

季布道:“桓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的,殷通既是会稽之人,又是会稽郡守,但他早已叛楚,并做了秦官,在楚、在会稽,已为叛人、秦狗,杀之有何不可?若是说到义与不义,还是那句老话,殷通已为叛人、秦狗,项梁郡守不念私情,为国除奸,才堪称真正的大义!”

龙且道:“若照季兄所言,项梁斩杀郡守,乃是大义,也算勉强说得过去。但小弟觉着,你项梁乃下相人,入我邦,杀我主,夺而自立,岂不视我会稽无人吗?”

季布道:“非也,非也!我等原为楚民,殷通却是秦官,我怎可以认他为主?且是大楚早已为暴秦所灭,此地乃为秦地。故而,项郡守所夺,乃是秦地,非楚地也。夺秦地而杀秦狗,光复大楚,此乃天下之大智也。二位何必以区区会稽为念耶?”

桓楚、龙且为之语塞,二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座旁忽有一人站了起来,项羽、季布观之,乃一瘦小汉子,年约二十七八,鼠须獐目。

“季大侠,在下利己,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季大侠。”

季布道:“请教二字实不敢当,但利兄既然有问,只要季布所知,必当以实而答。”

利己道:“如此甚好!”

他顿了顿道:“季大侠刚才所言,不要我等以会稽为念,而我等本为会稽之人,会稽是我等之家,冷不丁闯进一人,非要做我等的家长,你说我等该怎么办?难道听之任之不可!”

季布道:“容在下直言,利兄所言,不足取也。其一,正如我刚才所言,会稽已为暴秦所夺,实为暴秦之会稽,非会稽人之会稽。既然非会稽人之会稽,项郡守由暴秦手中所夺之地,自立有甚不可。其二,家与郡,不能等同而语,自古以来,家长族长,非本家、本族之人不能担任,可你查一查会稽历史,真正由会稽人任会稽郡守,十不过一。何也?为官讲究回避也。由此看来,由项郡守来做会稽郡守,不为不可。其三,郡实为一小国也,其长,历来是有望、有德、有能者居之。项郡守世为楚将,乃父项燕又素为楚人所敬仰,项郡守便占了一个‘望’字。项郡守居住会稽,已有十余载矣,一向急公好义,为时人所重,项郡守占了一个‘德’字。项郡守自幼熟读兵法,深谙布阵之道。其侄……”

他指了指项羽说道:“就是这位项羽将军,武功盖世,项郡守又占了一个‘能’字。望德能三者,项郡守皆占之,莫说做一个会稽之主,就是做一个大楚之王,有甚不可?”

说得利己无话可说,颓然坐了下去。

桓楚、龙且,素以勇猛著称,常以龙兄虎弟自居,今见季布当面盛赞项羽,抑他二人,也来一个霍然长身,大声叫道:“季大侠,你既然说项羽天下无敌,我二人不才,愿与他当面比试一番。若是他胜得我二人之中一人,我二人便随他下山,做项家叔侄马前一个小卒,任他驱使;若是项羽胜不了我们,该当如何?”

项羽抢先答道:“我项羽若是胜不了二位,当即自刎而亡,以谢天下!”

桓楚、龙且齐叫了一声“好”,复又说道:“季大侠,项羽之言,你大概也听到了。你素有一诺千金之誉,你就为我等做一见证,莫道我二人以主欺客,巧要他的性命。”

项羽早已忍耐不住,暴喝道:“要比就比,啰唆什么?请说出一个道道来,是比枪、比拳,还是比剑?”

季布深知项羽勇力,若是拼力,桓、龙二人不是他的对手,倒不如……忙向项羽递了一个眼色说道:“项将军所言差矣,你我与桓、龙二位大王,无冤无仇。此番上山,乃是诚意相邀,共反暴秦,以兴大楚,何必刀枪相见?山寨门旁,蹲了两个石狮,每个足有六七百斤,倒不如以石狮为赌注,看谁举得最高,高者为胜若何?”

桓楚、龙且俱举过石狮,听了此言,极口赞成。

项羽不屑一顾道:“石狮算什么?要举,咱就举鼎!”

桓楚道:“举鼎?鼎有大有小,你要举的是哪只鼎?”

项羽道:“就是山下禹王庙前那只鼎。”

此言一出,莫说桓楚、龙且,就是季布,也是吓了一大跳。禹王庙前那只鼎,高七尺,围圆五尺,论重量少说也有五千余斤,就是天生如秦武王 一般神力,怕也举它不起。正要出口劝阻,桓楚抢先说道:“项羽,你莫要口出大言,山下那口巨鼎,莫说你将它举起,就是推倒扶起,如此者三,我便认输。”

项羽道:“咱一言为定。”

桓楚道:“一言为定。”说毕,当先向山下走去。

项羽跟着桓楚,来到禹王庙前,用力一推,那鼎轰然倒地,随手一牵,那鼎又立了起来。一推一牵,那鼎倒而复起,起而又倒,如此者三,直如游戏一般,看得众人齐声喝彩。

项羽道:“此举不值得众人喝彩,待项某再显一个手段,叫尔等开一开眼界。”

言未了,拽衣上前,用手插入鼎足下,尽力举个平身,绕殿走了三圈,仍将鼎放于原处,面不改色,气不发喘。

桓楚、龙且伸着拇指赞道:“公真天神也!吾等愿随鞍前马后。”当即请项羽重返山寨,置酒款待,并命众人收拾行装,次日随项羽下山。

正行之间,忽有一人迎面走来,跪伏马前,叩首说道:“小民吕马童,拜见大王,恳请大王为民除害!”

项羽勒马说道:“尔不必多礼,请起身答话。”

吕马童再拜而起,复又说道:“涂山大泽中,有一黑龙忽化为马,每日至南阜村咆哮,蹂踏禾黍,民不能禁。闻听桓大王武功盖世,力可降龙,村人特遣小人前来拜山,恳请桓大王下山一趟,为民除去这个大害。不想,途中与大王相遇,此乃天意,万望大王屈就一趟。”

项羽扭头对桓楚笑言道:“他认错人了。他找的是你,还是你跟他走一趟吧。”

桓楚在吴,也就是会稽,素以勇力闻名于世,也曾自比古之贲育 ,昨日一见项羽举鼎,方知天外有天,笑辞道:“就凭小弟那三脚猫功夫,岂能降得了黑龙!还是项将军亲自去一趟吧!”

项羽笑了笑道:“也好。”遂命所部原地休息,仅带桓楚、龙且、利己等数十人,跟着吕马童一道,步行到大泽边。见泽边有一匹野马,这马由头至尾足有一丈三,蹄至背足有八尺四五,头上两角,双眼血红如灯,遍身乌黑,没有一根杂毛,直如黑缎子一般,把个项羽看得暗暗喝彩。

这马见了项羽一行,不但不避,反引颈长嘶,犹如龙吟虎啸一般。

项羽正要上前制伏野马,利己抢先一步,迎马而上。忽见那马又是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其势有啮人之状,利己大惧,有心掉头而逃,又恐众人耻笑,硬着头皮上前,与野马相搏,未及三合,被野马踢倒在地,若非龙且上前相救,其命休矣。

龙且为救利己,腿上挨了一脚,强忍住疼,与野马周旋,乘它不备,一跃而起,伏于马身。引得那马咆哮如雷,忽而疾驰,忽而止足,忽而屈前蹄,忽而屈后蹄,忽而甩臀,忽而人立,硬是把龙且甩了下去,跌得许久爬不起来。

项羽大喝一声:“孽畜,休要逞强,我来也!”径奔野马。那马又是一声长吟,张开大口,向项羽咬去。项羽猛一侧身,躲过马口,出手如电,将马鬃揪住,直身而上,坐于马背,双腿使劲夹住马肚。项羽本有举鼎之力,这一夹,那马如何经受得了,一边长嘶,一边狂奔,但觉得耳边风声大作,呼呼响亮。绕泽边骤驰了三十余遍,奔势渐缓。又徐行了一二里,方止足而立,垂头耷耳,温如羔羊。

项羽轻轻拍了两下马首道:“好宝驹,你既然服了我,就该驮我回去。”

那马竟似听懂了他的话,掉转头,徐徐向桓楚他们走去。

桓楚等人亦向项羽迎来,身后还跟了一群闻风而来的村民,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足有一百余人,罗拜于项羽面前。内中有一长者,葛巾儒服,再拜说道:“项将军降伏孽畜,佑一方平安,吾等无甚以谢。敝村虞家庄距此不远,敬请将军光临,奉上一杯薄酒,以示相敬相谢之意,万望将军勿要推辞!”

项羽望了望天,太阳已将正南,方才说道:“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请,老丈请!”

老丈见项羽允己所请,满面欢喜道:“多谢将军赏光!”亲将项羽一行引至村中。另遣一白面青年,将季布、钟离昧及其众人,亦邀来相聚。

席间,老丈殷殷进酒,羽问曰:“贤公如此厚待末将,末将甚为感谢,请问贤公高姓大名,日后也好报答。”

老丈摇手回道:“几杯水酒,算得了什么,报答二字,万不能提,若是要问老朽贱名,老朽姓虞,排行第一,人呼老朽为虞一公。”正说着,一阵欢快悦耳的歌声从后厅飘了出来。

项羽虽说不喜读书,但对于音乐却是情有独钟,不由得停箸回首,凝神聆听。琴声伴着歌声,唱的是《叔于田》:

叔于田,巷无居人。

岂无居人?不如叔也,

洵美且仁。

叔于狩,巷无饮酒。

岂无饮酒,不如叔也,

洵美且好!

叔适野,巷无服马。

岂无服马,不如叔也,

洵美且武!

老丈见项羽听得如此专注,笑言道:“小女名叫虞姬,今年一十六岁,自小喜欢弄琴,弹得不好,惹将军见笑。”

项羽忙收神回道:“虞公不必自谦。末将虽然是一武人,但对于歌音琴理,也略知一二。令爱之琴,令爱之歌,在吴人之中,无有出其右者。”

老丈双手抱拳道:“多谢将军夸奖!老朽乃书香之家,先祖虞谦为孟老夫子的关门弟子,也曾做过楚王之师。小女自幼饱读诗书,识大理,明大义,悠闲贞静,不轻言笑,虽内戚未尝轻见其面。但她有一怪癖,特别仰慕英雄,每每读及《晏子春秋》,常为三士 被杀之事涕泪交流,恨不能手刃晏子。三士算什么?论勇不能扛鼎,论智不能除奸,小女对他三人,尚且如此敬慕,何况将军,老朽欲要小女出来拜见将军,既可了其敬慕英雄之意,又可为将军弹上一曲,以求将军赐教,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项羽此时,已是二十四岁的成年男子,与他同龄之人,大都娶妻生子,唯有他仍是光棍一条。早就想物色一个佳人,与之婚配,今听虞姬之琴之歌,又闻老丈之言,此女倒是一个贤妻的人选,但不知容貌如何,正要寻一个借口,观上一观,不想老丈自己倒提了出来,故作谦逊道:“末将只不过有几两憨力,又碰巧除了几位秦皇的鹰犬,算不上什么英雄,见之恐辱令爱之目。但令爱之琴、之歌,世所罕见,末将实在喜欢得很,令爱若能屈驾为末将弹上一曲,实乃末将三生之幸!”

老丈满面欣喜道:“子期,去后厅,让你妹携琴来前厅拜见项将军。”

站在老丈身旁的白面青年,躬身答了一声“是”,疾步出了前厅。老丈指着渐去渐远的青年说道:“这是老朽的侄儿,名唤虞子期,长虞姬四岁,八岁丧父,是老朽一手把他抚养成人,与亲生儿子一般看待。你别看他长得像个书生,十八般兵器,样样皆通。将军若是觉着竖子不可教,那就罢了;若是可教,请带回营去,做将军一个马前小卒。”

项羽忙道:“看虞公把话说到哪去了,什么可教不可教?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经您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定是栋梁之材。末将叔侄,举兵反秦,正当用人之际,岂能仅仅让令侄做一马前小卒!”

老丈喜道:“如此说来,将军是愿意带愚侄从军了!来来来,老朽敬将军三樽。”

项羽也不推让,连饮三樽。方见虞子期引着一位妙龄少女,怀抱瑶琴,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双眼为之一亮,好漂亮的小妞。

但见她身长七尺八寸,面若胭脂,肤若凝脂,十指如笋,绾一个黑黝黝的云髻,似坠非坠,颤颤巍巍的让人又爱又怜。穿一袭雪白雪白、薄如蝉翼的长裙,似露非露,朦朦胧胧,让人猿马难拴。特别是那一双蛾眉,似蹙非蹙,凝聚着无限情意,一双秀眸,黑白分明,澄如秋水,浑似要把项羽的魂儿勾出躯体。

项羽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一双悍目痴呆呆地盯着虞姬。把个虞姬看得一脸羞意;低首一拜,语如莺啼道:“小奴虞姬拜见将军。”

“噢!不,小姐不要多礼,不要多礼!”项羽欲要离座去扶虞姬,虞姬已经站直了玉体,含情脉脉道:“小奴欲要为将军唱上一曲,以助酒兴,又恐辱了将军圣耳……”

项羽忙道:“哪里哪里,小姐有什么妙曲,尽管唱来,末将洗耳恭听。”

虞姬道了一声谢将军,席地而坐,拨动瑶琴,轻展歌喉,娓娓唱道: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此曲名唤《江南》,在江南甚为流行。莲者,谐怜、谐爱也;可采莲,暗喻可求婚,可寻欢;鱼戏者,追欢逐爱也。

项羽本就生于江南,岂能不懂此曲?

他懂。莫说虞姬主动向他抛出绣球,就是不抛,他也要设法将虞姬娶到家中。但男女婚配之事,一向遵循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虽说没了父母,两个叔叔健在,特别是二叔项梁,对自己管束甚严,岂能自作主张!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时,老丈笑吟吟地问道:“将军年庚几何?”

项羽暗道了一声天助我也!虞公既然要女儿出来与我相见,又问我的年庚,定是有意将虞姬许配于我。忙铿声答道:“末将今年二十四岁。”

“将军可曾婚配?”

“没有婚配。”

老丈击案道了一声“好”,命虞姬暂且退下,方对项羽说道:“项将军,小女是俊是丑,是贤是愚,您已见识过了,老朽不必多言,但有一事,老朽不能不告。小女生时,其母梦五凤鸣于室。乃长,观相之人皆言其为贵人。村中虽有豪家子弟,皆愚陋不足为配。适才见将军乃将门之后,力能扛鼎,勇敌万人,倡举义兵,志在天下,乃盖世之英雄也。愿以小女为配。将军万勿推辞。”

项羽强压欢喜,深作一揖说道:“末将草莽一个,幸得虞公垂爱,愿以爱女匹配,此乃末将三生有幸!但末将父母早逝,全靠二叔拉扯成人,此等大事,不可不禀告二叔一声。二叔待末将如同亲生,万无不允之理。”

老丈颔首说道:“将军所言甚是。”命虞子期重整佳肴。

项羽一门心思,全在虞姬身上,恨不得插翅飞回会稽,见过项梁,好将婚事一锤定了下来。勉强又饮三樽,别了老丈,径回会稽城中,先领二将,也就是桓楚、龙且,参见项梁。项梁见二将高大魁梧,面貌不俗,甚是欢喜,当即拜为校尉。

继之,又将所降之马,牵到堂下。引得项梁赞不绝口:“龙驹,真龙驹也!”并为之取名乌骓。

羽见项梁兴致甚高,忙将虞公许婚一事,一一告说一遍。梁大喜:“羽儿,今日出山干得奇功三件:一是为我觅了两位大将;二是为我觅了一位龙驹;三是为我觅了一位佳侄媳。有此三功,不能不贺!”当即命人整置酒宴。

酒足饭饱,项梁命项羽牵来乌骓马试骑,未及近身,那马一声长嘶,又一个人立而起,扑了过去。项梁一来未曾防备,二来饮多了酒,差一点儿被它扑着,惊出一身冷汗。

项羽大喝一声:“畜生,休得无礼!”

乌骓马似懂人语,只项羽这么一喝,便收腿走近项羽,摆头摇尾,状甚亲昵。

项梁叹道:“看来此驹与我无缘。羽儿,你还是把它留下,自己骑吧。”

项羽道了一声“谢”,牵马而去。

翌日,项梁便按“六礼”之俗,派人去虞家庄纳采,问名。

纳采乃六礼之首,俗称提亲、说媒。也就是说,男方一旦物色到了心仪的女子,便请媒人带上男方的礼物前去提亲。女方若是收下了礼物,便可进行第二步,即“第二礼”——问名。

问名也就是双方相互探问,既问姓名,又问年龄、生辰、籍贯、三代 、名号、官职。以使对对方有一个初步的了解。这一礼仪也就是通常说的“请八字、请庚、探问”。尚需一提的是,在问名的过程中,男女双方还要签一个草帖。纳采问名原来是分两次进行,因这次的姻缘是女方首先提出,故而合二为一。

进行过纳采和问名之后,尚需纳吉。纳吉之前还要合婚,合婚不只要批八字,还要考虑面相、手相、骨相等。一切皆吉之后,方才纳吉,届时,签两个正式订婚帖子,俗称传庚、定亲、换帖、小定。

因这桩婚事,双方都很满意,免去了合婚一事,但定帖是少不得的。

纳吉之后,便是请期、亲迎。

请期便是择日迎娶。亲迎乃是六礼中的最后一礼,项羽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他头戴将军冠,斜披红绶带,骑着乌骓马,意气风发地来到虞家庄,将虞姬接上轺车,载至会稽,拜过天地,又入洞房,男欢女爱,直睡到旭日东升,方起床拜见公婆。因项敬夫妇已逝,这公这婆理所当然由项梁夫妇充任。

项羽、虞姬拜过二叔二婶,正要掉头回房,被项梁叫住:“羽儿,涂山之寇,加之虞家庄从军之人,共计多少?”

男家定帖正式

女家定帖正式

项羽不假思索道:“共计二千一百二十三人。”

项梁道:“咱原有多少人?”

“五千八百七十人。”

“如此说来,咱的兵马差不多有八千了。”

“正是。”

“好,好!”项梁击掌说道,“当年盗跖拥兵两千余人,竟能纵横天下,我之兵马几为盗跖三倍,岂能老死在会稽一地!我欲加紧操练兵马,静观时变,待机而动,你说可好?”

项羽道:“二叔所思甚是。”

项梁道:“既然这样,操练兵马之事,我就交给你了,且莫要二叔失望!”

项羽铿声说道:“二叔放心,三月之内,愚侄定要给您练出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铁军出来!”

项羽颔首回道:“此乃二叔之盼也!”

项梁会稽举兵之事,早有探马报之陈胜。胜正要派人加封项梁,命他出兵击秦,葛婴方面,出了一件大事,暂将加封项梁之事,搁置起来。

葛婴连克五县,奉命往略九江,不知陈胜称王消息。行至东城,楚哀王堂兄襄疆持械来投,二人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也不向陈胜禀告,居然将他立为楚王。后得到陈胜称王消息,又悔又惧,正不知如何处置襄疆,陈胜召他还陈,将心一横,把襄疆杀死,负荆去陈请罪。陈胜盛怒以待,既不念首义之情,也不允众臣之请,大喝一声,将葛婴推出斩首。众臣为之心寒,窃窃私议。胜尚以为得意,杀一儆百,自此之后,看谁还敢自作主张!

至于葛婴所部,则遣邓宗统领。

魏人周市,投奔陈胜之前,做过秦军几年伍长,一心要当将军,葛婴遭斩,固然决之于陈胜,但与他的谗言,也有极大的关系。不只是他,还有朱房、胡武。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葛婴的将印,欲取而代之。谁料,半路杀出来一个邓宗。周市为将之心不死,向陈胜死磨硬缠,讨了一支五百人的队伍,北攻魏地。

刚刚送走周市,宋留找上门来。

宋留原为秦之陈令,奔丧归来,陈县已为陈胜所据,害怕秦廷治他失城之罪,索性投了陈胜。他见一个小小的伍长,竟然做了张楚的将军,遂萌生了为将之念,对陈胜说道:“大王,武臣也好,周市也好,他们进军的目标,皆都远离咸阳,即使获得成功,对秦廷来说,也不过手足之痛。大王若是给臣一支兵马,臣愿西出南阳、武关,直捣咸阳,给秦廷当头一棒。”

陈胜嘉其言,壮其行,发给将军印绶,命他率兵五千,西征南阳。兵发三日后,吴广遣人来报,荥阳城久攻不克,要陈王加派兵马。是时荥阳,乃三川郡署所在,郡守李由,秦之右相李斯之子,文韬武略远在吴广之上,由他率兵坚守,吴广如何攻得下来?

陈胜接报之后,允广所请,但加派多少兵马,由何人统领,犯了惆怅。若依陈胜之意,这统兵的将领,由朱房、胡武担任最为合适,可房、武二人与吴广素来不合。若改派他人,又恐不能胜任。魏人周文,不失时机地站了出来,面见陈胜,自称是周市族兄,早年流落于楚,做过春申君黄歇的一等门客,也曾做过楚将项燕军中的视日 ,愿领一支军马,前去助攻荥阳。

陈胜一向敬慕黄歇,爱屋及乌,当即允文之请,拜其为将,增援吴广。兵未及发,周文又见陈胜,献计道:“荥阳李由,已成瓮中之鳖,何必急于捕捉,为大王计之,倒不如绕过荥阳,直攻咸阳,咸阳若下,还愁李由不降乎?”

周文之所以出此计,并非真的为陈胜着想。有道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若是西征荥阳,有吴广在上压着,只能算一鸡尾。攻咸阳呢?自己便成鸡头。此乃一也;其二,大泽乡陈胜振臂一呼,应者如云,秦的半壁江山,几为陈胜所有。秦之如此不堪一击,何不领兵西向,直捣秦皇帝都,建不世之功!

又一个西攻咸阳,与宋留遥相呼应,也可谓双管齐下。不管周文是何动机,西攻咸阳,实乃一个上策,陈胜欣然同意,拨给周文两万兵马,命他西行攻秦。

周文自陈出发,所过郡县,望风而降,其部也像滚雪球般壮大起来,行至函谷关,已达数十万众。关中守吏见周文势大,不战而逃。

函谷关是咸阳的屏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战国六雄——齐、楚、燕、韩、赵、魏,或独战,或联横,与秦争斗了数十年,从未破关西进一步。如今,未动一刀一枪,便被周文占领,甚为惊讶,少不得遣人打听,却原是赵高作怪。

胡亥身为始皇中子,连做梦也没想到能做皇帝,一旦君临天下,既不知如何治国,亦不知如何安民,所知者,唯有淫乐而已。但作为皇帝早朝之事是少不得的,每日五更三点,懒洋洋地朝金殿走一趟,接见一下百官的朝拜,偶尔也与他们商议一些政事。仅此而已,赵高还觉着胡亥有些不该,正色说道:“先帝 临朝已久,所以群臣不敢为非作歹,也不敢乱进邪说。今陛下年少,初即帝位,不应该与公卿在朝廷上决议政事。万一陛下判断失误,公卿们就会瞧不起陛下。天子称朕,应使臣下不见其形,只闻其声,才能使臣下慑服,长怀敬畏之心。”

胡亥原本就觉着每天临朝是件苦差事,闻听赵高之言,正中下怀,自此之后常居禁中,很少接见大臣,有事只与赵高一人商议,决定以后,由赵高向群臣传达。于是,赵高便成了不折不扣的二皇帝。

二皇帝就刑法和玩弄权术方面,确实是一个高手,但对于治国安民来说,也不比胡亥强到哪里。因害怕胡亥说他无能,赵高是报喜不报忧。陈胜、吴广在大泽乡举义之后,各地告急的奏章,如雪片似的飞到咸阳,他一律扣压,概不上奏,直到陈胜在陈县称王,方有一个姓许的使者,将这张窗纸捅破。此人从陈县归来,也不知走的何人门路,居然潜进宫来,面奏胡亥。

胡亥治国无术,也不想治国,却对诗文有些偏好,把朝中的博士召进宫中,吟诗饮酒,欢聚一堂。

是时,正与众博士喝得高兴,听了使者的报告,满面不悦,向众博士问道:“一个小小的佣者,竟能聚众造反,还要攻城略地,据地称王,众卿以为可信吗?”

这些鸿儒,在儒学上大都有很深的造诣,但在玩弄权术、察言观色方面,却是一张白纸,异口同声道:“陛下所问之事,臣等尽知,那陈胜确实在大泽乡扯起了反旗,也确实占领了陈县,建了个张楚国,自称张楚王。请陛下赶快派兵将他消灭,不然的话,我大秦危矣!”

胡亥把脸一沉:“有这么严重吗?”

叔孙通见势不妙,忙趋前奏道:“陛下息怒,吾等是和您说着玩的。早在先帝在世之时,已经一统了天下,推倒了郡县的城郭,收缴了兵器,以示从此不会再有战争。陛下即位之后,继承先帝遗志,制定了严明的法令且颁布于天下,天下之人无不畏服,哪里还有人如此不识时务,起来造反呢?至于陈胜之流,实属一群鸡鸣狗盗之徒,何足挂齿,若实在不想让他们胡闹下去,只需陛下降一道御旨,命郡县派兵前去捕捉,即可万事大吉。”

听叔孙通这么一说,胡亥转怒为喜:“这还像句人话。先帝在世之时,一匡天下,把一个战争如麻、盗匪如蚁的大秦国,治理得夜不闭户、道不拾遗。朕再不济,继承皇位,还不足一年,天下还不至于到了连一个佣耕垄上的村夫竟然也敢据地称王的地步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仍有几个不识时务的博士,梗着脖子说道:“陛下,叔孙通是个谀臣,臣等以性命担保,那陈胜确确实实在陈地称王,望陛下及早发兵平叛!”

胡亥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臭儒,唯恐天下不乱。陈胜果真据地称王,地方官早就飞章来京,可朕从未见过这方面的奏章。这是其一;其二,郎中令赵高每日必来朝朕一次,将天下之事,择其要者一一向朕禀报,可他从未提及陈胜造反之事,可见尔等所言,皆为无中生有。朕若不加以惩治,尔等不知朕的厉害。来人,将这几个臭儒,拉下去重责二十杖!”

众侍卫得旨,蜂拥而上,将那几个不识时务的博士,按倒在地,正要行刑,赵高闯了进来,高声叫道:“且慢!”

胡亥满面诧异地盯着赵高。

赵高趋前跪拜道:“陛下,先帝在世之时,对于那些诽谤朝廷的臭儒,皆处以坑杀之罪。陛下若是仅仅将他们处以杖刑,有违先帝之行。且是,当年的那一群臭儒,也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诽谤朝廷,尽管如此先帝尚且将他们坑杀。这几个臭儒,竟敢当着陛下的面造谣生事,诽谤朝政,实乃十恶不赦,恳请陛下三思。”

几个将要受刑的博士,齐声呼道:“陛下,您不可听信赵高之言,陈胜称王的消息,地方官早已飞章报京,全被赵高压了下来。赵高是一个大奸臣,您千万不要听他的!” GhSecfyXtPcQQeYQVMnSF3/O9tlL/QT5Tk2vYXtvOTYEOS/xvSvrAOH5sjCSbfk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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