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恩费尔德是坐落在瑞士一座山脚下的一个美丽小镇。参差不齐的山峰高高地耸立在山谷之上。小镇的后面,一条小路缓缓地蜿蜒上山。低坡的草长得稀稀拉拉。
不过,如果你往山上走,肥沃草场上飘来的花香却浓郁扑鼻。这便是高山上的牧场,羊群最喜欢来这儿吃草了。
六月的一天,天气炎热,一个高个子的女人沿小路而上。她一手拿着一捆衣服,另一只手牵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小丫头裹着两件衣服,仿佛现在是冬天,她还包着一条红色的大围巾,几乎完全遮住了她黑色的鬈发。
爬了一个小时,她俩来到了一个叫德芙里的小村庄。这个位于半山腰的村子是女人的家乡。村里的人们向她喊叫,她却视而不见。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等我会儿,蒂提!正好我也要上山,可以和你一块儿走!”
蒂提不耐烦地停下来等着,小家伙便坐在了地上。
“海蒂,你累了?”蒂提问道。
小女孩一边用力扯着她的围巾,一边说:“不累,但是我太热啦!”
“再走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了。”蒂提安慰她。
这时,另一个女人加入了她们。她叫芭比,看起来胖乎乎的。“你要带这孩子去哪儿?我猜,她就是你姐姐留下的那个孩子吧?”
蒂提再次上路,说:“你猜得没错。我要带她去阿尔普大叔那儿生活。我在德国找到了一个工作,我必须得去。我已经照顾这孩子五年啦!她爷爷也该尽尽责任了。”
芭比惊呆了,说道:“把她送到山上的阿尔普大叔那儿?!你一定是疯了!他哪里懂得照顾一个小孩子呀!”芭比看了看海蒂。“她会痛恨那儿的生活的。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一个孩子,好像太残忍了吧。”
蒂提沉默不语,继续走着。
“那老人是怎么回事?”芭比问,“他有好些年没去过教堂了。他不在乎任何人,粗鲁得很。他下山的时候会带着一根大手杖,大家都怕他会用这棍子来打人,所以都躲着他走。他眉毛浓密,胡子乱糟糟的,跟个野人似的。他可不是那种你会希望在山上遇见的人,更不用说把孩子留给他照顾了!”
蒂提对这样的评论早有心理准备。“他必须承担起他的责任,照顾他的孙女了。这可是件体面的事。”
芭比已经认识蒂提很多年了,可她才刚到这村子里生活了一年,还有很多关于邻居们的事情等着芭比去了解。她一直想了解山上这位隐士般的人物,数不清的问题萦绕着她的思绪。
为什么村子里的人既害怕谈论他,也害怕和他说话?为什么人人都称他阿尔普大叔? 就连芭比自己也是这么称呼他的。现在她的朋友蒂提回来了,芭比决心问个究竟。
“为什么大家都怕他?”芭比问道。
“我也才二十六岁,”蒂提说道,“所以我并不了解他年轻时的经历。他现在差不多七十岁了。我可以和你说说我知道的事。”蒂提去看海蒂,想确保她们的对话不会被小女孩听见。可是海蒂连影子都不见了。
“她在那儿呢。”芭比指着下面的一个人影说,“她正和彼得还有他的羊群一起上山呢!彼得会看着她的。”
“不用彼得看着她,”蒂提淡定地说,“别看海蒂只有五岁,她可聪明呢。她还知道该怎么把事情做好。既然那老头除了几头山羊以外一无所有,那就没事儿。”
芭比真同情那孩子。
“大叔年轻的时候,”蒂提说道,“他不仅酗酒,还把所有的钱都输光了。他的父母知道以后羞愤难当,就去世了。他的哥哥被吓跑了。没多久,阿尔普大叔也跑了,据说他是去那不勒斯参军了。过了十五年,才有人再见到他。”
“接着说。”芭比说道。
“他带着一个小儿子回来了,希望能有亲戚收留这个孩子。人人都紧闭大门,拒绝了他。他气坏了,说自己再也不会回到镇上去。所以他带着托拜厄斯来到这个村子定居,还让自己的儿子去做木匠学徒。
“托拜厄斯很是讨大家喜欢,可没人信任那老头。有人说他当了逃兵,但他的家人不得不接受他。我们的奶奶是亲姊妹,所以我们喊他叔叔。因为我们和整个德芙里都有些关系,大家就都叫他大叔了。当他住到了山上,大叔就变成了阿尔普大叔。”
“托拜厄斯怎么样了?”芭比问道。
“他娶了我姐姐阿德尔海德。才过了两年,他就在盖房子的时候意外去世了,当时孩子才几个月大。他死了以后,我姐姐也因为伤心不已离开了人世。我母亲和我带着只有一岁的海蒂一起生活。
“人们把他们的死归咎于阿尔普大叔,认为这是他从不为自己的罪孽忏悔造成的。这让他更加愤怒,住到了山上,再也不愿意下来了。如今,我母亲已经过世,我也没法继续照顾海蒂了。我想在法兰克福干份好工作,这样就能为她的将来做好准备。”
“所以你就这样要把海蒂交给他?”芭比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已经尽力了,但我没法再负担起一个小孩子了。她待在我工作的地方不会受欢迎的。”蒂提答道。
芭比叹了口气,说:“我们得就此告别了。我要去探望彼得的妈妈,她冬天时帮我纺了些线。”
蒂提看着芭比向一栋棕色的小房子走去。那房子看起来摇摇晃晃,要不是有大山庇护,恐怕早就被风吹散架了。
那是牧羊人彼得的家。彼得十一岁了,他每天早上去山下的村民那儿,把羊赶到山上吃草。到了晚上,再把羊赶回去。他辛勤地劳作,以便帮助自己的妈妈和奶奶。
海蒂跟在彼得后面爬山,因为她的衣服太不方便行动了,所以累得气喘吁吁。她没有抱怨,但很羡慕彼得能光着脚丫、穿着裤子轻松前进。海蒂也想像彼得一样自在。她小心翼翼地解下围巾,连同裙子一起放在地上。等蒂提找到她时,她只穿了一条衬裙,高兴地挥动着光溜溜的双臂。
“你把裙子弄哪儿去了?”蒂提厉声问道。
“我不需要它们。”海蒂边说边在山上自由地奔跑。
蒂提被惹恼了,但她没法追上一直往山上跑的海蒂。
又过了一个小时,她们到了阿尔普大叔的家。那是一栋沐浴在阳光下却四面受风的小房子,俯瞰着底下的山谷。三棵老杉树像站岗一样守卫在屋后。
阿尔普大叔做了一张木头凳子并把它系在小屋的一侧,这样他就能俯视下面的大地了。彼得和海蒂跑向他时,他正坐在凳子上。
海蒂直接向他跑去,伸出手打招呼:“你好,爷爷!”
除了彼得,他看见谁都感到震惊。
“早上好,叔叔。”蒂提说,“我把托拜厄斯的女儿带来了。”
“你把她带到这儿来干吗?”他不客气地问。他看着彼得,说:“立刻带着你的羊离开!”
“她来和您一起生活。”蒂提说道,“现在轮到您来抚养她了。”
“轮到我了?”老人怒气冲冲地说道,“要是她哭闹着要找你呢?我能怎么办?”
“您会处理好的。没人教我该如何抚养她,可是我做到了,现在您也一样。随便您怎么打发她。但是,如果她受到了任何伤害,您就得负责。”蒂提警告他。
老头听到她这么说很生气。“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蒂提没等他接着说下去就起身走了。“再见,海蒂。要听话哦。”
她冲下了山,到了德芙里才停下脚步。这次,冲她喊叫的人更多了。“你对那孩子做了什么?海蒂去哪儿了?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蒂提?”
蒂提加快了步伐,试图忽略那些喊叫声。她不愿想起自己对临死的母亲做出的承诺—她答应会一直照顾海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