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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削藩

西汉另外一个有名的王,是河间献王刘德,他的谥号“献”,源自他将所得的“古文先秦旧书,《周官》(即《周礼》)、《尚书》、《礼》、《礼记》、《孟子》、《老子》”之类的书献给了朝廷。这大大有利于保存、复兴被秦朝断绝了的古代学术,他也是使西汉古文经学得以兴起的关键人物之一。

河间献王的生平事迹,可见于裴骃集解《史记》时,引用的一段来自《汉名臣奏》中的文字。那是杜业给皇帝的上奏内容。杜业出身于世家,他的曾祖父是在汉武帝朝任过职的杜周,杜周和张汤、赵禹齐名,也是一名酷吏。

杜业上奏中引用汉家故事,说:“河间献王,经术通明,积德累行,天下雄俊众儒皆归之。孝武帝时,献王朝,被服造次必于仁义,问以五策,献王辄对无穷,孝武帝艴然难之,谓献王曰:‘汤以七十里,文王百里,王其勉之。’”

意思是,河间献王有才有德,很多能文或能武的人归附于他。河间献王朝见汉武帝时,汉武帝问他五件重要的事,每一件他都答得头头是道。这反映出其博学深思的功力。汉武帝听着听着,非但没有嘉许他,反而翻脸讽刺:“商汤当年只拥有七十里地,周文王也只有百里之地,他们后来都当上了帝王,你很厉害,不比商汤或周文王差,好好努力也可以当帝王啊!”

之后,“王知其意,归即纵酒听乐,因以终”。意思是,河间献王够聪明,他知道汉武帝为什么这么说。所以,回到自己的河间国后,他就改变了作风,整天饮酒作乐,歌舞欢愉。这不仅让自己堕落,不再有那么好的名声,更重要的是,改变了“天下雄俊众儒皆归之”的情况。在汉武帝朝,封国聚集人才,这非但不是什么好事,还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靠这样灵巧的自我调整,河间献王才得以善终。

总的看来,汉高祖先在死前大致地收拾完了异姓王国,还留下了“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的政策,汉文帝、汉景帝两朝进一步恩威并施,缩减同姓王国的权力,部分强国也在七国之乱中被以武力消灭;更常见的是贾谊所提的“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建议的实践,因此封国被越分越小,单一封国对朝廷的威胁也就越来越小。最后在汉武帝朝,西汉朝廷实际上终结了封国在汉朝政治上的地位和影响。

当时,汉武帝朝衡量王国的威胁,进而选择处理的重要标准,显然是人才。封国最犯忌讳的,就是聚集人才在封国里。淮南王刘安不仅拥有人才,还大张旗鼓地用战国时的旧风气养宾客,进行自我标榜,这就引来了中央朝廷的最无情的整肃和打压。河间献王刘德也差点步其后尘。他几乎被定为叛乱之臣,还好他及时逆转,让自己的名声变坏,并遣散周围的“雄俊众儒”才得以幸免。

此外,即使不如淮南、河间这么醒目的封国,在汉武帝朝也被其他的方式予以收拾。

其中,汉武帝一朝中,有多达九个封国因同样的罪名遭到除国,他们的共同罪名是“禽兽行”。禽兽行,原本指的是违背人伦的行为,这在汉武帝朝被扩大解释,许多败德行为都被包括在内。这些王国国君养尊处优、生活奢华,自然不会过着太有纪律、太有美德的日子。中央朝廷派人随时在封国里监视、记录,又半公开地鼓励地方王国的人到中央告密。如此一来,国君的禽兽行就很容易被发现。

后世的王夫之、钱大昕,在读西汉一朝的历史时都好奇地问过:为什么这些姓刘的地方国君都这么糟?为什么他们犯禽兽行的比例如此之高?要回答这个问题,一个方向是在这些国君所受的教育,以及“汉兴七十年”积累的财富基础上进行探索;另一个方向则是要看,中央朝廷是以什么方式取得了这些禽兽行的资料的,又是以什么标准和何种态度来看待这些国君的行为的。

有可能,这些国君的确格外淫乱堕落。同时,我们不能忽略另一项现实,那就是自从中央朝廷掌握了地方封国相的任命权后,地方国君犯禽兽行的案例数量就节节升高。

除此之外,汉武帝元鼎五年还发生了酎金案。“酎金”指的是地方王侯对中央朝廷的财政供奉。在文景两朝无为的政策下,各地王侯对中央朝廷究竟有怎样的义务,这没有明确的规定,既有的一些习惯办法,通常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执行。中央不缺钱,仅靠郡县的收入就可以,所以,它就没有动机要介入地方王侯的财政,也就放任地方王侯富起来。

在汉武帝朝,这种状况彻底改变了。中央朝廷规定,每个王侯每年都必须奉上一定金额的酎金。对多年来也积累了不少财富的王侯来说,最早制定的酎金数量看来倒不是什么沉重的负担。但他们想不到,酎金送上去,有别的风险。其中,首先的一条是,中央朝廷规定酎金就要真的是黄金才行,朝廷在检测送来的黄金的纯度和重量后,找出了很多纯度或重量不合规定的情况。

酎金案是个大案,西汉朝廷宣称,酎金不符合规定的情况太普遍、太夸张了,所以要严惩。仅仅是因酎金不合规定,就有一百零六个王侯涉案,这约占所有王侯数量的一半之多,这些人都受到削地、降爵,甚至除国的处分。

牵连如此之广,这可以明显地看出,其中的关键不在于酎金,而在于朝廷抓住机会,抓住把柄,进行普遍的削藩。 0RKKvyWTROMV+EN3CA3NnK/kmVtnMVQReDS82yFRLmisMfQOwoKuDQa6H+k2Az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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