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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命定中人

天空中明月渐暗,开始西沉。浮云之下,诡异的红树林之上,有一只蓝色的骨翼鸟在空中盘旋,它的身后跟着一只白色的独角幻兽。

“幻影,为何我感受不到殿下的存在?”珈蓝担忧地说道。

“嗯,我刚才也发觉了,甚至连一点气息都没有。光圈爆炸之后,殿下就好像完全消失了一样。”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怎么会这样?”

“如果连气息都闻不到,那只有一种情况。”幻影目光落在那一片仍旧有打斗痕迹的空地,“殿下被力量反噬,又变成了幼儿。”

“什么?!”珈蓝惊呼,随即唇边扬起一丝坏笑,“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得赶快找到殿下,不然要闹笑话了。”虽然千年来,只见到殿下变身过一次——那是在汮兮死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头黑卷发、黑瞳的婴儿!哎,那个印象真是太、太、太“深刻”了!

“为何呢?按理说殿下一天就可以恢复灵力的。”这次倒是轮到幻影疑惑了。

“呵呵呵,变成幼儿说明殿下力量一度全失,与婴儿无异。但同时,举止语言,甚至思维也会退化!总的意思就是,他整个人都会比常人幼稚很多!”

嘿,珈蓝还真没有想到,幼稚这个词竟然会用到尊贵的鬼姬殿下身上。不过,一旦变成幼儿,殿下的行为的确非常幼儿化,而且根本就是在他无意识之下。

“啊,那真是可怕,看来我们得赶快找到殿下。”幻影叹息了一声,突然看到林子外站着的一个身影,猛地一惊,后退了一步道:“泱未然!”

“他为何出现在这里?”珈蓝脸色微微一惊,林子外那个面容清美的男子,却有另一种可怕的气焰,不同于殿下的妖邪,他的是另外一种无形压力。此时,那张冰冷的脸孔,让人想到铺天盖地下着的大雪。

“我讨厌雪。”珈蓝嘟囔了一句,回头对幻影说:“我们暂时离开。你看泱未然那个样子,像谁欠了他钱似的。弄不好,他一生气,趁殿下不在,一剑毁掉我的军团,那损失可就大了。”

泱未然仰头看着天空中飞过的珈蓝,并没有想太多,而是策马带着人沿着林子的小路,朝南边行去。

天已经亮了,那该死的女人跑不了多远!

让人心焦的咳嗽声渐渐远去,外面没有一丝动静了,路乐乐才哆嗦着爬出来,而怀里的小东西早就已经昏昏欲睡,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服,粉色的唇里吐出均匀的呼吸声,下巴处竟然还有口水!

“你竟然还流口水?”路乐乐大惊,摸着自己的脖子,那里湿了一摊。

“嗯……”小东西不满意地嘟哝了一声,扭扭脖子,眼睛都没有睁开,继续趴在她脖子上大睡。

“喂,小鸡,你得醒醒,我要把你送回家。”她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脸蛋儿。

她可是在跑路,不想带一个拖油瓶,况且,这小鬼除了长得特别好看之外,脾气可不好。

反正她是总结了,她遇到的都是不好伺候的主儿,她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闭嘴。”耳边传来冷冷的呵斥声,小东西脑袋一缩,干脆整个人都躲在了她怀里。

路乐乐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那卷毛脑袋,咬咬牙,心想先离开再说,到前面的小镇吃点东西,一夜逃离,她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接下来,她要想办法找轻歌,至于这个小鬼,到时候没钱花把他给卖了算了。

知道泱未然会沿途寻找,只是她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人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不过是一晚上,通缉令就已经出来了,贴得城墙上到处都是。

“你看一个王府的小丫头,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私自外逃。不过,为何七王爷出这么大的手笔,竟然是黄金千两来悬赏一个丫头。”

“啧啧……”一圈人围在城墙告示前,指指点点,这么大一笔赏银让很多人蠢蠢欲动了。

“浑蛋泱未然。”路乐乐低声骂了一句,不敢进城。自己饿得慌、困得慌,仔细看了看通缉令上那留着齐刘海、穿着大红衣的女子,她赶紧找个地方将自己的头发全都简单地绑成一个马尾,乔装一番之后,才摸索到一个简陋的小客栈。

“喂,哪里来的小乞丐,不可以进来这里。”刚到门口,就被小二给拦了下来。

“什么小乞丐?”路乐乐看了看自己,还算整洁啊,“我是来住店的。”

“出去、出去,北大桥那边有一个破庙,那里才是你住的地方。”小二忙推搡着路乐乐。

“滚!”这时,一个冷厉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听得路乐乐和店小二皆是一震,仔细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从路乐乐的怀中伸出来,一松开,一粒金灿灿的金豆掉在地上,发出悦耳的声响。

“哎哟!”眼尖的店家一看,忙狗腿似的捡起来,笑吟吟道,“小公子,刚才误会了,我这个小二眼神不好。”说罢,店家赶紧让小二安排了一间上房道:“您先上楼,要吃什么说一声,我们这就去给您安排!”

“笨蛋!”那声音又冷冷说道。

“啊?”店家一愣,茫然地看着路乐乐怀里的小脑袋。

“不是,水煮蛋,你们先给我煮几个蛋。”路乐乐讪笑道,然后手摸索到某人的屁股上,很不客气地掐了下去。

她可不想惹事,低调点儿好。

“好好……那小公子你怀里的……”店家好奇地踮起脚。

“我儿子,刚开始学说话。”松开掐着小鸡同学屁股的手,路乐乐笑呵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道,“目前只会简单的词,比如笨蛋、鸡蛋、傻蛋……呵呵呵,其实他还不懂意思。不过,他饿了,习惯说笨蛋。”

“笨蛋才吃这么愚蠢的食物。”怀里的人不屑地说道。他吃的可是人的灵魂。

“原来公子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啊。”店家吃惊地点点头,让小二领着路乐乐进了房间。

门关上,又听到他一声讥讽的冷嗤,“真是蠢女人。”

抓住他的脚,又倒着提了起来,这下子,路乐乐是毫无怜惜地将他往床边的藤椅上一扔,自己倒在铺着软被褥的床上问道:“你哪里来的金豆?”

“你的。”小东西瘪了瘪嘴,然后看到自己身下硬邦邦的藤椅,面露不悦之色,悻悻地翻身,打算爬到床边。

他怕冷,刚才那怀里多好啊,暖乎乎的。

路乐乐一惊,摸到自己腰间的荷包,果真摸到一袋子的金豆,心想自己何时有了这东西?抬头看向那小鬼,见他已经从凳子上翻身下来,不过两三下便窸窸窣窣地又爬了过来,那双胖乎乎的手抓着床沿,肉球一样的身体正打算往她身上蹭。

“小鸡,你要做什么?”路乐乐起身,瞪着他,觉得有些不安。

“乐乐,你不能欺负我,我是幼儿。”那双大眼睛很是无辜地望着她,粉嘟嘟的小嘴微微噘起,奶声奶气地抗议道。

然而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路乐乐看到他那双墨色的瞳孔竟然泛起一丝淡淡的金色,就连他头发的颜色都不再像先前那样墨黑,而是隐隐泛白。

“我何时欺负你了?”一路上都是她抱着他,一不小心打搅了他小鸡少爷的睡觉雅兴,就会被骂为笨蛋、死女人。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位小鸡少爷还恶狠狠地说过,要把自己的手剁掉!哦,不仅如此,还说要她死得好看!

此时,他竟然扮成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她欺负他,这是谁欺负谁?

“我生病了,没有衣服穿,你却把我扔在什么都没有的椅子上。”他直截了当地控诉道,顺势抓住路乐乐的手,一咕噜地爬上了床。那动作麻利而流畅,除了冰冷的体温和如雪一样的肌肤,她还真看不出小鸡少爷是哪里生病了。

路乐乐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这突然不知羞的小鸡少爷,本想说,你已经被你爹娘扔过一次了。然而考虑这孩子有早熟的嫌疑,还是将话给吞了下去,只得起身道:“那我去给你找一件。”

谁料她的手却被他抓住,冷不丁地丢出一句,“不用了,你陪我睡觉吧。”说罢,他转身竟然朝她身上爬来,小手攀住她的脖子,脸乖乖地靠在她的肩头,闭上眼睛,微蜷着身子,像一只胖乎乎的猫似的,安静而听话。

从昨晚到现在,他不曾离开这个怀抱。她给他的感觉,像天空中飘浮的白云,温暖的、明净的、清美的。那熟悉的温暖,会让他卸下心里所有的防备,甚至像一种特殊的药,竟让他安心深睡。

睡眠,在这一千年来,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事情。因为一闭上眼睛,便是如血绽放的红莲,还有汮兮无助的脸,那种恐惧,那种无助的悲哀和自责、孤独,像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所以,他从来不敢睡。

然而,当蜷缩在路乐乐怀中听到她有力的心跳,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和那让他迷恋的温度时,他不再害怕黑暗来袭,也感受不到孤独,甚至,也想不起曾经的痛苦。

只是安逸地睡着,深深地睡着,忘记痛苦地睡着。

小手下意识地握紧,小鸡少爷又往她怀里钻了钻。这是他和她的最后一夜,今晚,月亮便会出现缺痕,他所有的力量都会回归。

他不再是小鸡,而是人人惧怕的冷血无情的姬魅夜,只吃人的灵魂的鬼姬!

他爱汮兮,当年她因他而死,被囚禁在地狱。他便在圣殿前许下誓言,一定要重返南疆,灭了月重宫,打开地狱之门,解救汮兮,并娶她,生生世世爱她,天地可鉴!

若他违背誓言,那便要……

“呵呵呵。”嘴角绽开一抹苦笑。他怎么会违背誓言呢,怎么会爱上汮兮以外的女子呢?

路乐乐的眉早就已经拧成了麻花。

这小鸡少爷的口气,也太大爷了吧,搞得她像是他的专业暖床之人,而且,他胖乎乎的头为何要一直朝她胸前钻,不停地钻?

考虑着似乎要抗议一下,但是小鸡少爷很快陷入了梦乡,因为那标志性的口水已经沿着他的小嘴儿流下来了。

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他柔软的脸蛋上。其实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小鸡少爷,卷卷的黑发、浓密的睫毛、漂亮的鼻子和可爱的嘴巴,指间落在他的下巴上,不知为何,路乐乐心里那么一软,觉得依偎着自己的小鸡少爷要是一个哑巴,那该多好。

夜幕落下,天空中的明月已经不如昨日那般圆润,明亮的月辉洒落在小镇上,依稀间,不时地有马匹飞驰而过。泱未然看着手里的那件红色衣衫,嘴角轻扬。

这件衣服是在这个镇上找到的,他当然认得。

“羽见,派人围住整个小镇,我看她怎么跑!”说着,他放下手里的衣服,翻身上了外面停着的枣色大马。

而小镇的另一头,一个面容分不清性别的蓝发人正游离在各个小巷子之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此时,他已经找到了殿下留下来的气息,殿下已经恢复了本元和真身。

一时间,安静而平凡的小镇,已经悄然笼罩在无形的杀气中。

渐渐睡去的路乐乐,感受到了某种足以让心脏停止跳动的压迫气息,手下意识地往怀里一摸,却抓了一个空。

“小鸡!”

她猛地睁眼坐了起来,手再次在身前摸索,真的什么都没有。

“小鸡?”她低声问道,然后伸手摸向床底,难不成这小鸡少爷被她踢下了床?

淡淡的浮云随风而动。月,上升,掠过客栈前方的百年老槐树,银色的寒光穿过雕花窗户,洒下一片冰凉的月光在地板上,也落在了某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上。

“谁?”路乐乐警惕地问道。

“啧啧,殿下,她竟然如此敏锐。”黑暗中,一个戏谑的声音幽幽传来。

“珈蓝!”路乐乐惊呼出口。这轻浮的笑声,只有那鸟人才有。

“呵呵呵,她竟然还记得我。”珈蓝笑了笑,却只是躲在房顶,并没有走进来,而屋子里那个人影也并不是小鸡,难道是……

心脏猛地缩紧,路乐乐指尖冰冷,瞪大眼睛看着窗台前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殿下,现在动手杀她吗?再不杀,泱未然可就来了。”珈蓝提醒道。那声音听起来,倒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闻言,窗户边的黑影动了动,随即往前,走近路乐乐。而与此同时,随着那人的靠近,路乐乐下意识地往床里面缩了一下,那种诡异恐怖的气息,让她害怕到难以面对。

月光下,依旧是银色华美的头发,如丝如缕,金色的妖瞳和脸上的金粉月牙相辉映,让这张脸看起来无比邪魅。

“抱歉了。”他将手放在胸膛,唇边漾开一丝浅笑,声音干净而低沉,像中世纪油画中那气质高贵、举止优雅的绅士。

“其实,本宫亲自杀你,应该算得上是你的荣幸。”他又上前一步,伸出冰凉的手,放在了她颤抖的肩上。这里,他曾靠过。

“为何要杀我?”

“因为,你是泱未然的人。”他笑,眼底却寒意凝聚,与此同时,手指猛地掐住路乐乐纤细的脖子。

“……”路乐乐用力推搡着身前的人,心底一阵阵抽痛,绝望之际,突然想起怀里还有牙签!

是啊,还有被她涂了麻醉药的牙签!

胡乱地摸索着,抓到一块冰凉的物体,顾不得是什么,举手就砸向要杀自己的魔鬼。

黑暗的空气中,那硬物发出幽蓝色的光,片刻之后,照亮了这个屋子。

“你为何会有这个?”对方放开了她,却擒住了她的手,震惊地问道。

“咳咳咳……”路乐乐无力地咳嗽,因为缺氧,她根本就说不出任何话来,被鬼姬捏着的手也快断了。

“告诉本宫,这个是不是你的?”他俯身捏着她的下巴质问道。金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她,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咳咳……”路乐乐痛苦地点了点头。

“呵呵呵……”鬼姬放开了她,站直身子,扬手一挥,将屋子里的灯全部点燃,随即,仔细地看着那块玉,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竟然带着一抹狂喜的笑容。

他,笑起来比不笑更可怕!

路乐乐喘过气来,摸索着下床,打算找机会逃脱,谁料,对方突然回头,那双金色的妖瞳打量她一番后,命令道:“将衣服脱了!”

“什么?”路乐乐周身血液瞬间冻结,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那张邪美得不真实的脸。不过,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家伙第一次就强抢她初吻的情景,路乐乐终于明白了,他嘴里说的脱衣服是什么意思了。

这一刻,她绝望地垂下头,“鬼姬殿下,你还是杀了我吧。”

士可杀,不可辱。

她路乐乐不求生,也不求死得痛快,但是想要保留一个清白之身。

“是你自己脱,还是本宫帮你脱?”他收好玉佩,双眉一扬,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眼底之前的寒意却慢慢淡去。

“难道你非要逼我这样?”她仰起脸,无奈问道。

“嗯。”他点点头。

“我知道我没有力量反抗你。但是如果你非要做出这么禽兽的事情,那请你还是先杀了我!即便你奸尸,我的灵魂也已经远去,感受不到这等耻辱和痛苦!”说着,她一扬下巴,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表情。

“……”姬魅夜一愣,嘴角不经意地抽了一番,随即,看到路乐乐那表情时,突然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原来,她以为他脱她的衣服,是要……

“哈哈哈。”她竟然会说让他奸尸?既无奈又无语,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神情,却让他觉得可爱起来。

想起昨日在红树林子里,她凶狠打着他的屁股的样子,姬魅夜突然止住了笑容,上前将她压在了身下,然后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本宫身边死人太多,所以,有时候更喜欢鲜活的口味。比如……你!”他邪恶地笑着,手已经拨开了她第一件衣服,然后滑向她白色的里衣。

“你,浑蛋!”路乐乐脸涨得通红,觉得身体冰凉,衣服一件一件地脱离自己。

“呵呵呵……”他轻笑,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留,直到最后一件亵衣裹着她小巧的身子时,他身形僵了一下。

他这一僵,就连被压在身下的路乐乐同学也僵住了。

作为医学系的学生,相貌平平的她快毕业仍旧是单身贵族,然而,对男子的生理构造,在多次解剖课和基本知识课堂的熏陶下,她还是相当熟悉的。

所以尊贵的鬼姬殿下不怀好意地压着她,当然会有不怀好意的生理反应了!不然,脱她衣服干吗?可问题是,她路乐乐并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一个要强暴自己的男人。

尽管他容貌邪美,让人沉沦。可又如何?当初她看到泱未然,还被他笑嘻嘻的清美容颜给电得心跳停止呢。结果呢,他是什么货色?

此时的路乐乐懊恼不已,然而全身被压,还被什么什么抵触到,除了愤恨,还是愤恨。

不过,为何鬼姬殿下此时的表情比她还难看?那几近透明的肤色,微微有些红晕,那眉已经完全拧了起来,特别是那双金瞳竟然写满了懊恼、愤怒,还有不解。

“殿下,你像是不喜欢?”路乐乐狗腿似的笑道。

话一说,鬼姬殿下似乎意识到路乐乐的“喜欢”和“不喜欢”指的是什么了。顿时,那眉间的懊恼变成了暴敛和厌恶,他手一扯,将她上身蔽体的最后一件衣服扯掉。

“啊?你不喜欢还扯什么扯啊?”身上一阵刺骨的冰冷,路乐乐几乎失去理智,红着双眼,盯着头顶的那个人就是一阵怒骂。

“你扯了也没用!老娘我平胸!我告诉你,就是你凌辱我,我照样没反应,你不杀我,是吧?你不杀我,我就装死。这样,你和奸尸也没有什么区别!”

路乐乐这一阵狂轰乱炸似的怒吼,把守在作案现场的珈蓝也引了进来。不过,他刚要飞进来看看究竟,就咚的一声从空中跌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殿下,您、您是在做什么?”珈蓝惊恐地问道,那表情像是看到了此生见过的最恐怖的情景似的。

尊贵的鬼姬殿下面色泛红,神情既懊恼又痛苦地压着半裸的路乐乐,那姿势,太不符合他的身份和地位了。

鬼姬没有说话,而是一手将路乐乐的两只细胳膊控制在头顶,另一只手禽兽般地搂住她的腰,往上一抬,迫使她坐起来,让她的上身贴在他冰凉的胸膛上。

“殿下,她果真平胸啊。”感受到殿下周身散发出来的冷冽寒意,珈蓝哆嗦地讪笑道。其实,平胸的娃娃,做成人偶,更漂亮。

“出去。”鬼姬冷冷呵斥道,面色一沉,像镀上了一层寒霜。他放在路乐乐后腰上的手缓缓上移,最后停留在了一个的地方,摸到一粒红色的朱砂。

路乐乐咬着唇,觉得背上微微一疼,便听到鬼姬低头在她耳边说道:“果真是你啊。”

一千年前,曾有人说,唯有一个从遥远地方来的人,才能打开那条通往地狱的门。那个人,会戴着一块蓝色魂魄玉,后背有一粒似血的朱砂,而她的鲜血,也甘甜若饴。

薄唇的气息让她的身子轻微战栗,这种战栗完全出于一种恐惧和害怕,特别是他冰凉的唇从耳垂慢慢下移,最后停留在她的脉搏上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顿时将她淹没。

皮肤被咬破,尖锐的疼痛传来,冰凉的气息沿着血管直达心底,指尖都冷得在颤抖。

路乐乐痛苦地呻吟,可手却被扣在头顶,腰肢被他紧紧抱住,脖子也被他生生咬住。

“呼呼……”她喘息,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此时正急速倒流,急促地涌向被他咬破的地方,然而又被他飞快而贪婪地吸入口中。

这种痛苦和抽血时完全不一样。此时,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像是被分割成了很多份,而鬼姬就像是贪食蛇一样,一点一点地吃掉她。

死的感觉并不恍惚,而是如此清晰,如此疼,疼得她全身都出了汗,然而却没有力气发出一丝声音。

救命……手指微微蜷曲,她无力地闭上双眼……心里在祈祷,谁来救救她!

这种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要死去,是如此痛苦。

轰!头顶一声巨响,一道白光犹如闪电般,席卷而来,重重地劈开了窗户,光晕带动的剑气不偏不倚地刚好从两人身体之间穿过去。

“殿下……”头顶传来了珈蓝的惊呼。此时,完全沉溺在那甘甜气息中的人,因为剑气逼来,才反应过来。然而低头一看,怀中的女子,近乎晕了过去。

天!他脸上浮起一丝惊讶,似乎没有料到自己刚才如此出格,没有控制好自己。他竟然险些将她的血吸干!

“乐乐!”他担忧地唤道。这个名字,如此陌生,却让他惊喜。

一千年了,他终于等到这个人的到来。

“乐乐……”这是她的名字吗?他又唤道。另一道白光依然在接近,直接从他身后劈来,来势汹汹,像是要将他生生劈开,而这种气势来自哪里?

鬼姬身子一闪,无奈地放开路乐乐,躲开了那一剑。随即,他看到一抹蓝色的身影逼近,落在了床上,将昏迷的女子搂在怀里。

“泱未然?!”

月光清幽,风拂过那墨色的发丝,露出一张清美至极的脸。

“泱未然。”鬼姬眉微微一扬,眼里闪过一丝赞许。

昨日和泱未然初次对战,对方的实力已经让他大为赞许,想不到,此时受伤的他动作还是如此敏捷。

泱未然并没有回头,而是将路乐乐抱在怀里,将旁边的毯子拿过来将她周身裹住,动作轻柔。

那刺骨的冰凉突然消失,疼痛也瞬间得到了缓解,路乐乐下意识地靠近旁边那个温暖的身体,颤抖的手也被对方擒在手心。

有人来救她了吗?

她吃力地睁开眼,视线因为失血而有些模糊,然而那双看着自己的湛蓝色眼睛却是那样的清晰和明亮,宛若雨后干净的天空。

这双眼睛,此时深深地凝望着自己,带着担忧和焦虑,却又是那样的温柔。

然而,她一时间想不起来,唯有无力地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地扯着身前的人,不敢放开。

“礼儿。”泱未然轻轻叫她,突然注意到她白皙的脖子上那殷红的血印,身子顿时一僵。

“你对她做什么了?”泱未然回头看向姬魅夜,那湛蓝色的双眼陡然一沉,握紧了手里的剑。

做了什么?修长的指尖掠过唇角,姬魅夜垂眉看着手指上的那滴鲜血,再看看那几乎晕过去的女子,才进一步醒悟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险些将自己等了一千年的人,给生生地“喝掉”。想到刚才自己如此贪婪地沉溺在她血液的芬芳里,当血液融入自己身体而带来的愉悦渐渐消失时,姬魅夜感觉自己的心瞬间刺骨地冰冷起来。面对着这个女子,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

“她的血很美味。”他如实说道,并没有谈及其他。

如果泱未然知道路乐乐就是自己要等的那个人,那才是真的有大麻烦了。

泱未然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脸色惨白的路乐乐,心里陡然掠过一丝心痛,随即将她抱得更紧。

而这一动作,刚好落在了姬魅夜的眼中,那一刻,一道寒光掠过那金色的眼瞳,他当即命令道:“放了她!”

对自己来说,路乐乐已经成为了他的猎物,就从吸血这一点上,她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按照他姬魅夜殿下的规矩,她已经刻下了属于他的烙印。

更何况,她还是他等了一千年的人。只有她,才能帮助自己救出汮兮,为此,他千年来不敢深睡,不敢有一丝放松。

瞳孔颜色猛然加深,泱未然微微低头,在路乐乐耳边道:“抓紧我。”

意识尚且混乱的路乐乐抓住他衣衫的手下意识地收紧,然后就感觉到身子一轻,被人抱起,跃下了床。

“泱未然,你认为凭你现在的身体能带走她?”银发在夜风中如丝如缕,那张犹如刀刻的脸比刚才多了一分妖邪和冷冽,“本宫可不想你这么早死!怎么说,你也得亲眼看着本宫打开月重宫之门。”

“如果我的身体不能支持我将她带走,那就让她同我一起死去!”

泱未然的唇角再度勾起惯有的淡漠笑容,然而眼底却有一丝让人惊骇的痴狂。他宁肯同归于尽!

姬魅夜微微一愣,重新打量着身前的泱未然,才再度想起那个预言:路乐乐将是他一生的劫难!

此时看来,预言说得没错。

白皙的手指再度掠过冰凉的唇,鲜血并没有淡去,而是将他的薄唇染红,妖邪至极。

“那本宫就要看看,你能否带走本宫的猎物吧。”

刹那间,屋子里的杀气陡然凝聚,一道白光如闪电一样在屋里掠过,然而,那急速的光刚接近姬魅夜的袍角,他身形一闪,犹如鬼魅,轻巧地躲开了。

“泱未然,你伤得很重?”那剑气比起之前在林子里的大战,已经弱了很多,内力根本就没有用全。

“咳咳咳……”泱未然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着面色有些红润的女子,放在她手背上的手又是用力一推,将内力从手心给她灌入。

“咳咳!”她轻咳,随即抽了一口凉气,才慢慢睁开眼,也在这时,她才终于看清那双凝望着自己的眸子。

“泱未然。”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念着这个名字。

“不要说话,先闭上眼睛。”见她醒过来,他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看了看窗外,那急促的马蹄声已经响起。

溯月和若云带人来了!

路乐乐转动着眸子,瞥见了房间里的姬魅夜,红润的脸当即浮起一丝惨白,眼底露出一种惊恐和痛楚。她缓慢地闭上眼,下意识地靠近了泱未然一些。

刚才被脱掉衣服、还被吸血的场景,对她来说,将会是一个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那种感受着自己在慢慢死去的过程,是一个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煎熬。

“殿下,告辞了!”手里的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围绕着自己旋转一圈,一个透明的结界护在他们周围。

姬魅夜冷笑,袖中的拳头慢慢舒展开,指尖慢慢凝聚起红色的光芒。

其实,当泱未然来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要强留着他们,甚至可以让他走,毕竟,他不能打草惊蛇。

然而,看到刚才两人的动作和路乐乐乖巧地将头靠进泱未然怀里,鬼姬殿下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很差、很生气。

好像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不那么顺眼了。

甚至,指尖的红光凝聚到什么程度,他都没有感觉,手指本能一指,宛若火焰的刺眼光线直刺向两人。

“小心!”路乐乐猛地睁开眼,尖叫着提醒泱未然。

轰隆!话音刚落,泱未然身前的结界突然一颤,因为内力一直灌输给路乐乐,所以,他根本就无法抵御鬼姬强悍的攻击,甚至无法将他的攻势反弹回去。

转身,用剑挡在身前,刚好截住那光线,然而来势过强,且迎面而来,此时为了护住怀里的路乐乐,泱未然不得不曲着身子,生生承受那光线带来的气流。

看到这个情景,鬼姬也慌忙收回手,将剩下的一半气流截断,眼底有一丝担忧。

“七哥。”

客栈下面传来了溯月的声音。泱未然回头看了鬼姬一眼,抱着路乐乐纵身跃下窗台,落在了枣红马上,随即扬鞭而去。

那些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屋子里的银发男子都没有动过,而是默默地看着窗台。

“殿下!”头上传来了珈蓝疑惑的声音,似乎对鬼姬殿下如此轻而易举地放过泱未然表示难以理解。

“殿下,你为何要放了她?”珈蓝转换成人形,走到屋子看了看里面的狼藉一片,忍不住问道。

“你看。”说着,姬魅夜将玉佩递到珈蓝面前。

“天,这是、这是谁的?”珈蓝失声尖叫。

姬魅夜皱了皱眉头,回身打量着这个面容分不清男女的鸟人,不悦地说道:“珈蓝,本宫认为你应该早点分化出性别来!”

“为何?”珈蓝不懂,不是在谈玉佩吗?怎么转移到了性别上。

“因为,你的尖叫声很难听,不男不女。”

“啊?”珈蓝脸皮抽了一下。

“不过殿下,这个玉……”

“这个玉是路乐乐的。”他小声道。

“乐乐?谁是路乐乐?”

“花葬礼,她也叫路乐乐。因为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高贵的鬼姬殿下,扶着额头,焦虑地长叹一声。

“啊……”

“不准尖叫!”叹息未完,在珈蓝尖叫之前,他厉声阻止了他。因为,喜好安静的殿下,的确是非常不习惯那尖细的声音。

不过,路乐乐之前也尖叫了,但比起珈蓝要好听很多,而且还很舒服,至少在扯掉她衣服,听到她破口大骂的时候,很愉悦!

妖娆的红唇不自觉地勾起,殿下却全然不知。

“殿下,为何你还放她走啊?为何不把她抓住,然后带到月重宫的圣湖上,放干她的血,染红湖水,这样地狱之门就能打开,汮兮也能出来了。”

鬼姬殿下睨了珈蓝一眼,做出一个轻蔑的表情道:“珈蓝,本宫以为不男不女的人同时拥有男女的智慧,然而,今天本宫才发现,你竟然什么都没有!”

珈蓝脸一僵,却不敢反驳,只得惭愧地低着头。其实,他也是心急,因为只有汮兮出来了,他才能解脱啊!

“既然路乐乐是命中的那个人,我们就需要她的鲜血!而且你别忘记了我们生存的道义——魔鬼契约!如果本宫强取她的血,那也无法打开地狱之门!现在唯有让她心甘情愿地签订契约,用鲜血和我们做交换,才能有效。而且,如果本宫追得太紧,一旦泱未然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就有危险了。”泱未然比他想象的还极端,是他见过的另一个可以用“痴狂”来形容的疯子。刚才那句“一起去死”,鬼姬知道,他并非开玩笑!

“那怎么办?”珈蓝哭丧着脸。

“想办法让她签下契约。”

“如何让她心甘情愿?而且,她有记忆,好像对殿下您一开始的感觉就不好。而且,刚才你还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殿下回头,瞳孔中绽放出不悦的寒光。

被这样盯着,珈蓝觉得脸已经僵了,头皮发麻,忙将路乐乐的那段奸尸控诉和怒骂给省略了,“您刚才吸了她的血,差点将她吃掉。”

鬼姬殿下听完后脸上很是难看,看着珈蓝的目光却有些涣散,像穿透了他的身体,陷入某种尴尬的回忆。

脑子里浮现出路乐乐刚才痛苦愤恨的表情,还有自己不由自主产生的生理反应——按理说,这根本就不可能发生,就算刚才脱路乐乐的衣服完全是出于对她之前的报复,然而,中途发生这样的反应和冲动……鬼姬殿下心里有一种压抑的窒息感,甚至有一种不可原谅的自责。

心里不舒服,还有,当时路乐乐对泱未然说的“小心”让他更加不舒服!如果他没有记错,路乐乐应该是非常讨厌泱未然的!

“珈蓝。”半晌,鬼姬殿下终于发话了,“你随本宫一起去寒池泡一泡吧!”

那寒池是能要人命的啊,一个活人丢下去马上就会变成冰棍。

“寒池?”珈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扬起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说,“殿下,您何故惩罚自己呢?又为何惩罚珈蓝呢?本身她的血液就有一种迷幻的味道,您控制不住自己会伤了她,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啊。”

“嗯,你说得也是。”殿下非常赞同,然后丢下一句,“那你一个人去泡吧!”说完,消失在月色中。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身下的马颠簸得厉害,然而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他一手放在她腰间,紧紧地搂住她,而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握着缰绳,一刻不停。

他身上有淡淡的墨竹香,闻起来却一点都不真实。

搞笑,他怎么会救自己呢?

路乐乐自嘲一笑,心想,这一定不是真的。自己一定是被鬼姬那家伙给吓得不轻,出现了幻觉,竟然看到最恨自己、成天想办法弄死自己的泱未然来救了自己。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却听到头上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

“不要怕,很快就到了。”

这一声,直把路乐乐给吓得再度睁开眼睛,朝头顶看去。

线条柔美的下颌,白皙的皮肤,直挺的鼻翼,如画的眉目,还有那双诡异的淡蓝色眸子。

“泱……”路乐乐惊恐地盯着这人,一时间,还真的反应不过来,就连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不要动。”他又说道,干净的声音里有一丝沙哑。

听到这个声音的路乐乐全身又是一个激灵,险些打算从他怀里挣脱掉,然后跳下马车。

这不,她以为自己逃离了鬼姬的魔爪,却没想到又落入了泱未然的毒手。

想到这里,路乐乐的手悄然探入自己胸口去寻找那几根防身的牙签,然而,却摸了一个空。这一刻,路乐乐的脸由白转绿,又由绿转青。她想到在泱未然来之前,她的牙签在对付鬼姬时用光了。

手用力地握成拳头,路乐乐觉得全身冰凉刺骨,心里愤恨交杂,脖子上的伤隐隐作痛。而此时,头上的人身子突然颤了一下,随即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咳嗽声。

“咳咳……”

血红的丝线沿着他的唇角溢出,这一连串咳嗽有些沙哑,和平时泱未然的咳嗽声完全不同。出于医者的本能,路乐乐摸索到他的手腕,把脉一按,大惊道:“喂,你受伤了!”

脉象显示,他的体内有大块大块的淤血,而且肺部发出的声音嗡嗡作响,肺叶受到了强大的重击,甚至肝脏也一并受损。

这一刻,路乐乐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才想起在逃离之前,鬼姬的攻击,还有泱未然为了保护她,俯身承受一切的场景。

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反正压抑得难受。

她讨厌泱未然救了她,而且,搞不明白他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救她。明明是敌人,明明是想置对方于死地的仇人,现在,她却欠了他一条命、一个人情。

“你不要骑马了,受了内伤,不能颠簸。”她提醒道,声音很小,像是有几分不情愿,口气也很冷淡。

不舒服,憋了一口气!

泱未然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大喝一声:“驾!”

马绕小路赶回了王府,路上的颠簸其实对他们的身体伤害都相当大。路乐乐一直不清楚到底鬼姬吸了她多少血,反正除了才看清泱未然那会儿给吓得清醒了片刻,之后,就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甚至,她隐隐地听到了若云的声音。

“未然哥哥。”马一直狂奔不止,然而若云的马始终追不上泱未然身下的枣红色骏马,所以,当泱未然从客栈掠身上马时,她并没有看清他怀里还抱了一个女子。

“羽见。”泱未然抱着路乐乐翻身下马,身子却往前一个趔趄,幸而一直候着的羽见赶了过来,将他们扶住。

“王爷,你受伤了?小小姐怎么了?”看到他嘴角还没来得及擦去的血痕,又注意到衣衫凌乱的路乐乐,羽见不安地问道。

情况看起来很糟糕。

“鬼姬抓走了她,还吸了她的血,你快些去找大夫。”泱未然急忙说道,然后又飞快地往正院跑。

身后的若云此时也跟了上来,看清泱未然怀里的人,杏眼里有一丝惊讶和憎恶,却将这情绪压了下去,佯装担忧道:“未然哥哥,姐姐伤得很重,让我背她进去吧。”

“不用,我抱她进去便可。你和溯月也累了一晚上了,先下去休息吧。”泱未然头也不回,飞快地进了正院的厢房。

若云站在门口,并没有跟进去,只是用力地握紧手里的鞭子,死死咬着嘴唇,将嘴里的腥咸给吞下去。

“唔……”不知道为何,皮肤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随即又麻又痒,好像被千万只虫子啃噬般的。

若云慌忙掀开衣袖,才发现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疹,而且这些红疹非常痒,痒过之后身体又开始发热。

怎么会这样?若云大惊,前几日给自己下的毒,她有解药,而且全部都服了下去。为何皮肤有这样的反应呢?

痒得难受,她忍不住用手一抓,皮肤当即被划破,鲜血溢出,狰狞恐怖。

“啊……”她失声尖叫。

脑子里突然浮现那个女人当日说的那些话:若我要下毒,我一定要弄一种马上毁你容貌的毒,让你变成丑八怪。

“哥哥、哥哥……未然哥哥……”手里的鞭子落在地上,若云跌跌撞撞地往正王府院跑去,然而,那边根本就没有人回应她。

“若云。”溯月听到尖叫,先冲了上来,将她一把抱住。若云就像疯了似的,尖叫着往那边跑,溯月费了好些劲儿,才将她给拉住。

“哥哥,我快死了,你看……”她一边哭,一边将自己的衣服撩起来,那些可怕的红疹,那些血痕,如此触目惊心。

“你上次的毒难道又发了?我带你回房。”溯月担忧地问道。然而,这次的症状和上次完全不同,上次是青色的铜钱般大小的疤,而这次密密麻麻,看起来像是爬满了虫子似的!

“哥哥,我怕……”若云无助地哭着,满脸泪痕,眼底充满了惊恐和愤怒,颤抖的手紧紧地抓住溯月,几乎站不稳……

“没事的,大夫会给你医治好的。”

“哥哥,我想见未然哥哥,你让他来看我好吗?”若云躺在床上,拉住溯月的手央求道。

“王妃现在身体抱恙,七哥走不过来,大夫这就过来帮你诊治。”

“若云知道姐姐身体不好。但是,你只需要告诉未然哥哥,让他得空了来便可。”杏眼满是泪水,虽然身体疼痛难受,然而,这毒发得又是时候——她决不让泱未然待在那该死的女人身边。

正院里。

路乐乐躺在床上,觉得手一直被人用力地拽着,耳边不时传来轻微压抑的咳嗽声。

“小小姐……”

那是羽见的声音,为何要唤她为小小姐呢?

“羽见,大夫的药来了吗?”

“嗯,快了。王爷,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大夫也在那边等着您。”

“咳咳……无碍。”低哑的声音充满了疲惫,而那握着她的手又下意识地握紧了几分。

“王爷,不好了,若云郡主晕倒了!”门口突然传来婢女焦急的声音。

“不准吵!”泱未然回头厉声呵斥道,湛蓝色的眼底浮起一层寒意,唇也不悦地抿了起来。

“王爷,若云郡主病了,希望您过去。”婢女哆嗦着说道。

“病了?”他微微一惊,回头看了一眼仍旧昏睡的路乐乐,随即看向羽见,“你让大夫先过去。”

若云?若云……半昏迷中的路乐乐听到若云的名字好似被打了一棒一般,惶惶地睁开眼。如果若云在,那轻歌去了哪里?

“滚!”见床上的女子像是被吵醒,泱未然声音再度一冷,将婢女遣退了下去。

还是那双眼睛,湛蓝色的,干净得宛若碧水,温暖得又如天边的白云,然而,那紧蹙的眉却写满了担忧和焦虑,那张苍白的脸白得有些可怕,毫无血色。

那双深深凝视着自己的温柔眸子,显得格外明亮,好似璀璨的星星。

然而,路乐乐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是在看自己。

身体还是有些冰凉,然而被他握着的地方却是十分温暖。

路乐乐咬了咬唇,抽出自己的手,“泱未然……”

薄唇微微一抿,他眼底的温柔淡去,口气也骤然一冷,“你醒了。”说着,起身负手俯视着路乐乐。

路乐乐环视屋子一圈,没有看到轻歌的影子,她撑着身子坐起来道:“轻歌呢?”

“轻歌?”泱未然嘴角扯起一丝苦涩的笑容。没想到,她醒来首先是甩开他的手,然后问的是轻歌的下落。

“王妃,你当本王之前说的话是耳边风吗?你伤了羽见,私自出逃,被本王抓回来,已经自身难保了,你还有心思管你的丫鬟?”他的声音带着往日的冷漠和讥笑。

“你把她怎么了?”路乐乐慌忙站起来,脚下却一软,往前一个趔趄,重重摔去。

泱未然一看,伸手要扶,却到半空,又把手收了回来,冷眼注视着摔在地上的路乐乐。

“上次本王就不该心慈手软放了你和她!这一次,你认为,本王该如何对你们?”

“泱未然,这一次离开是我的主意,与轻歌无关,你放了她吧。”

“你这是在求我?”

“你可以当我在求你!”她咬牙说道。

“你有什么资格求我?”他眼底有一种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唇角的笑容让人看着发寒,“你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吗?本王发现你的时候,你还衣衫不整!你说,你一个毫无廉耻、没有贞洁的女人,你拿什么求本王?”

路乐乐一个激灵,随即全身血液瞬间凝结成冰,一种刺骨的寒冷将她包裹,就连指尖都冷得发疼。

这一刻,路乐乐确信,之前看到的那个温柔的泱未然,一定是幻觉。

他只要逮到机会就会羞辱她。更可气的是,自己还欠了他一个人情!

“既然王爷认为我没有资格求你,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轻歌?”

“其实,本王也没有想到。因为你除了心狠手辣、出手歹毒,本王还真找不到你能为我做什么事情。”

丢下这句话,他拂袖翩然离开。

门轰然关上,他的声音已经冰冷如昔,“将门看好,不得让任何人出入!”

路乐乐再度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又被关了起来。

曾经豪迈地说过不向往天空和自由的鸟就不是好鸟,现在,她的翅膀,又一次被折断了。

该死的泱未然!

她徒然坐在床上,双手用力绞着衣服,才发现身上穿着一套白衫,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白净如雪。她不喜欢白色!

“其实,你更适合白色!”悠然的,从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魅人的蛊惑。

“谁?”路乐乐一惊,忙回头看去,便见阴暗处有一抹修长的身影卓卓而立,随着那人的靠近,一种压迫的足以让人窒息的气息迎面扑来。

下意识地后退,并没有看清来人,然而路乐乐的心跳已经停了几拍,因为,这种气息太熟悉了。

看到路乐乐惊恐的表情,那声音戏谑地笑了起来,“看来,你还记得本宫嘛。”

“你来做什么?”强抑着内心的恐惧,路乐乐深吸一口气,大声问道。

银色的头发,金色的瞳孔,诡异的月牙图案,那张脸华贵如初,妖魅得异常,白色的袍子衬得他如梦似幻,不似真人。

他自顾自地走到窗前软榻上,侧身托腮躺下,姿态慵懒高贵。

金色的妖瞳扫了屋子一圈,最后落在了路乐乐苍白的脸上,不怀好意地打量一番后,他薄唇轻启,淡淡道:“抱歉了,昨晚伤了你。”

咦?路乐乐一惊,显然没有料到一个险些吸干自己鲜血还差点强暴了自己的鬼姬殿下,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出于本能,她忙后退一步,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然后瞪着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他不像是来道歉的,哪有道歉的人悠闲地躺在榻上,还一脸猥琐?

“你来做什么?”

“本宫来看你。”他柳眉一扬,轻声道。

“那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看完了,那请殿下您离开吧。”这号人,不像泱未然,惹不起。虽说泱未然个性古怪、心理变态、喜欢虐待,但是至少不会吸食人血、圈养士兵,还爱好奸尸吧。

“看来,你不欢迎本宫?”他用失落的口气问道。

废话,没人会喜欢一个变态。

“本宫不是变态。”某人不悦地说道。

“你会……”路乐乐惊骇,心想,难道此人还会读心术?

“是的,本宫会读心术。”他嘴角一勾,口气变得有些得意起来了,金色的瞳孔一闪一闪的,像阳光的金色,有些刺眼,“而且本宫还会很多,比如,自由出入这王府,还有不用吹灰之力,带走想带的人,去想去的地方,还可以不动手就杀死自己讨厌的人。”

“你说这些到底有何目的?”鬼姬殿下应该没有闲情跑到她这里来炫耀自己的本事吧。

“如果你想学这些东西,本宫可以考虑教你。”他笑了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打量着路乐乐。

“你会平白无故地教我?你就说吧,你要什么?不要拐弯抹角地浪费时间!”路乐乐冷冷地说道。她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倒见过天上掉鸟人,掉了个什么鬼姬殿下。

而且,自从被雷劈中穿越之后,她路乐乐的好运就到头了。

“本宫要你用鲜血来交换!”既然这样,他也懒得费工夫,采用珈蓝的“搞好关系”的手段,佯装好人,骗取她的好感,然后让对方心甘情愿地奉献鲜血。

早知道这丫头如此直接,倒不如刚才一进来,就掐住她的脖子说:“本宫可以给你一切,只要你献上热血!”这,才是他姬魅夜的做事方式!

珈蓝到底还是一个头脑简单的鸟人啊。

路乐乐一听,心里倒不那么害怕了。如此强大的鬼姬殿下,竟然提出交换,那……她路乐乐自然还是可以说不的。

“抱歉,鬼姬殿下,小女子血不多,不愿意和你交换。”终于,一直被压迫的路乐乐同学露出了一丝属于自己的得意笑容,也舒坦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晃动着双脚。

“嗯?”声音转了 N 个调子,姬魅夜目光一敛,声音微沉,“难道你不想救轻歌,不想杀泱未然,不想杀若云,不想离开这个正王府?”

“啊!”路乐乐做出惊讶的表情,“原来殿下并不是非常精通读心术啊。”

“何以如此说?”其实读心术也是要针对人的,就路乐乐这种连他的幻术都能破解的人,他鬼姬殿下还真的很难完全读通,除非是她脑子里不停重复的东西。

比如刚才的奸尸,她就在心里说了三次!

路乐乐眼眸一弯,露出一张笑得干净纯良的笑容,“因为我并不想杀泱未然,也并不想杀若云。”

“难道你不讨厌他们吗?”鬼姬坐直了身子,有些惊讶地问道。

“讨厌啊。”

“讨厌,那为何不杀?”对他来说,凡是看不顺眼的就该杀掉,就该毁掉。

“有人规定讨厌就要杀吗?”

“本宫规定的。你若同本宫交换,签下契约,本宫可以将他们杀了,你看如何?”他说道,瞳孔发出惑人的金光,口气平淡得好像生死就如呼吸一样平常。

“殿下,您不要浪费您的时间了。我是不会同您签下契约的。”路乐乐摆摆手,心里默默希望这鬼姬殿下早些离开。

她来这里就没有遇到过正常人,特别是这号人物,更是不要与他染上任何关系。他要吸食她的血,他手下的鸟人要将她做成人偶。

“看来你心意已决!”此时,鬼姬殿下似乎也失去了耐心,慢悠悠地站起来,手背在身后,依旧尊贵优雅,不过脸色不是很好看。至少,那眼底的怒意和隐隐的杀气是唇角那抹浅笑抵挡不住的。

“不过,本宫认为契约不过是时间问题!因为……”说罢,明明离自己有三米之远的人,突然一闪,等路乐乐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俯身,冰凉的薄唇落在她之前的血印上,冷声道:“你已经是本宫的人了。”

路乐乐血液瞬间倒流,只觉得脑袋发晕,记忆一片空白,心里压抑得慌。

你已经是本宫的人了?这霸道而傲慢的声音,好像一个宣判,也更像一个烙印。而这个烙印,却不像是烙上去的。

似乎,很久很久之前,有人也曾说过这句话。

那一刹那,他身子一低,抱紧了她,贪婪地吸吮着她的脖子,伤口再度裂开,温热的血在他冰凉的唇齿间溢流,那抱着她身子的手臂再度收紧,像渴望温暖的孩子,希望得到一个柔软的怀抱。

“疼!”她低声吼道,手紧紧地扯住他的衣服。

他身子一震,好似被电击中,随即后退一步,看着脸色惨白的路乐乐,眉间流露出一丝担忧。不过一秒,他脸上又浮起一丝冷冽的笑容,“看到了吗?你是本宫的人,只要本宫乐意,随时可以吸干你的血。”

“你……”路乐乐心里的感受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指着鬼姬,半晌激动地说道:“我的血就这么好吗?你死缠着不放,烦不烦啊?你要吸就吸好了,最好一次吸光,别啰里吧嗦的!”说着豪迈地将头发往上一撩,露出整个白皙的脖颈。

妈的,这样太折磨人了,一次吸食一点,当她是什么了?随时备用的食物?还要签订契约,当她是他的食物保鲜箱啊!

神经病才和他签契约!

白皙的脖子,新鲜的血液,少女的芬芳。

路乐乐瞥见鬼姬殿下的喉头涌动了一下。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鬼姬殿下竟然控制住了自己,并没有上前抱着她的脖子就啃,而是抱着手臂,微抬着下巴,吃惊地打量起路乐乐,那妖瞳中也不自觉地染上丝丝笑意,“其实,看到你这个样子,本宫心里很舒坦。”

平时有一个玩偶供自己这样玩玩,应该很不错。至少一直躲在门外的珈蓝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殿下这么笑。

窗台的帷幔帐子轻微晃动,好像仙女的水袖般飘逸而美丽,鬼姬殿下来无影去无踪,已经消失了。

路乐乐踉跄地跑到镜子前,看了看脖子上那红色的印记,随即转身跑向门口,大声道:“来人,给我送点大蒜来!”

天还没有亮,月色清幽,宛若水银一样洒在地面。华丽而古朴的大殿在月光下,看起来无比幽深庄严,像一座古堡耸立在冥山之上,而古堡的顶端,无数的蝴蝶飞来飞去,不时地落在窗前的那个银发人身上。

“珈蓝,本宫睡不着。”许久,窗前的人懊恼地说道。

珈蓝的心咯噔一跳,“殿下,您不是一直没有睡过觉吗?为何提出这样的问题。”

鬼姬不悦地回头看着珈蓝,薄唇紧抿。其实,那晚他睡过,变成幼儿时,在路乐乐的怀里睡过。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突然觉得寒冷无比。 IpKVfQtrgVyphTdx0gA7GMILUm66FEMNNUKCo+waYgCTaXYuCpTkf3VLtXxi3s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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