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月,春天已渐渐远去,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晚上睡觉也能听到蚊子“嗡嗡”叫了。忽然想起,家里的麦子也差不多由青色变成金灿灿的颜色了,再过上一段时间,就该收割了。
对我来说,参加工作以后,就没有一年四季的感觉了。尤其在南方,四季不是很分明,也很难见到地上的落叶,只有冷和热的感觉,让你觉得季节变了。而小时候在家里,一年四季的界限比较分明,每个季节都有要忙的农活,年年如此。对于劳动的人来说,一年到头总会有事情做,闲不下来。我们兄弟三人,我和哥哥干活最多,很早就下地忙农活了,弟弟没赶上那个时代,等他大了以后,已经基本没有什么活可以做了。当然他会觉得这是一种解脱,不用那么累,而对我来说,农忙的季节给我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童年里要是没有这些,那将是多么单调的事情。
从春天开始说起,过年以后,地上的小麦还只是麦苗儿,一眼望去,遍地郁郁葱葱,样子就像平常我们吃的韭菜。万物复苏的季节,小草开始长出新叶,白杨树和柳树开始发出嫩芽儿,这个时候,我们没有什么农活做,地里的杂草也很少,可以自由自在地生长,不像现在这样,地里杂草很多,还要打除草剂。我们去田里放风筝,扯柳枝编帽子玩游戏,对我们来说,春季是悠闲的季节。
到了春末夏初,也就是六、七月的时候,地里的麦子长得很快,就像是一夜之间从青转黄似的。到了收割的季节,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起来,那时候不像现在,什么都用机械来做,不需要人下地忙。小时候收割麦子都是用镰刀,大人小孩齐上阵,一两亩地的麦子一天下来就所剩无几了,但是刚开始去的时候,土地一眼望不到边,心里直发颤,滋味儿不好受。闻着麦子成熟时候独有的味道,夹杂着扬起的尘土,着实不好受。割完麦子要用几根麦条儿当绳子把麦子捆成一捆,然后放在平板车上,拉到麦场上去,就像水稻一样,需要将粮食与壳分离开来。开始的时候,用牛拉着石磙反复地碾压,然后用工具用力捶打,后来又有了拖拉机,再也不用让牛这么累了。后来又有了脱粒机,直接将收割回来的麦子放进去,就可以变成粮食,更方便了。我印象很深的一次,是晚上在场上忙到很晚,麦场离家很远,也没有接上电,要是没有月亮,早就伸手不见五指了,我们几个孩子累了,就在旁边的床上打盹儿,真的是困得不行了,直到忙完以后,爸妈才带着我们回家洗洗睡觉了。
收完麦子以后,还要耕种玉米及大豆,比收麦子累多了。随着夏天的到来,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尤其是到了种玉米的时候,可以算得上是高温了。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带着一瓶开水和简单的早餐,就去地里忙了,一忙就是一天,中午饭都来不及吃。虽然我们几个孩子早就喊饿了,可是没办法,为了早点种好,饿肚子也在所难免。记得有一次天气很热,我看到爸爸光膀子,于是我也脱了上衣,结果因为小孩子皮肤太嫩,经毒辣的太阳一晒,感觉背上像火烧一样疼,后来妈妈一看,啊,原来是被太阳晒得脱皮了,到学校上课的时候老师看到我这个样子,也很心疼。
玉米种下不久,就到暑假了,我一直觉得暑假是最有趣的时候,真正的无忧无虑,虽然偶尔还有事情要做,也当成是出去玩了。比如我家的那头牛,在我的童年一直陪伴着我。夏天的时候我会带它去河里洗澡,天气太热,牛虻盯着它喝血,弄得牛儿不停地甩动尾巴。我们也会帮它捉身上的牛虻,然后扯掉一个翅膀,看着牛虻在地上来回快速地转圈,特别好玩。也正因为如此,牛儿一旦下水,就怎么也不愿意上岸。小时候,我们力气很小,和牛儿比劲儿肯定不占上风,所以每次都费很大的劲才把它拉上来。有时候带着牛去树林边吃草,这样就不用提着篮子割草了,原汁原味的草,牛吃起来更舒服。有时候,几个孩子到地里玩耍,狭窄的小路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玉米长高以后,比我们还高很多,置身于这样的地方,周围尽是绿色的植物,感觉就像在童话里一样。那些年的记忆,并不是感到害怕,反而觉得会有很多新鲜好玩的东西等着我们去寻找。尤其是玉米地深处无人的地方忽然出现一汪水,真是一种意外的惊喜,可以在水里游泳捉鱼,虽然我捉鱼的本领很差,很少能捉到鱼。
记得湖里一处田地里有一口枯井,我们常常去那里,潜到井里。有一次,在井里看到一窝可爱的刺猬,以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刺猬,所以特别开心,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带出井,看着小刺猬在地上慢慢地爬,可爱极了。可惜的是,妈妈不让我们将小刺猬养在家里,我只好把刺猬放到前面的竹林里了。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要是刺猬被人带走杀死了,那就真的是杀生了,是我们好奇,才把它们带回来的,当时想到这些,心里感到很不安。
快入秋的时候,玉米穗开始长出来了,我们常常到地里掰玉米烤着吃,那味道真的很香。有时候也会煮着吃,虽然现在街市上都有卖煮玉米的,但味道没有自己家里的好。南方的玉米不如北方的糖分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现在也很难回到家里吃自己家的玉米了。中秋节前后,便到了收玉米的时节,用角铲将一株株玉米砍起来,或者先掰掉玉米棒子,然后砍掉秸秆,看着一颗颗金黄的玉米穗儿,颗粒饱满,别提多开心了。然后一家人一起搓玉米粒。后来有了玉米脱粒机,就不用手搓了。
收完玉米,便种下麦子,等待来年。整个冬天,我们都不用做什么事情,家家都忙着做好吃的,忙了大半年,该是好好犒劳自己的时候了。临近年关,大家都忙着蒸包子和馒头。小孩子经常这里转转,那里溜溜,品尝别人家里的包子和豆沙馒头的味道。地里收获的很多白菜、土豆和萝卜之类,都成了我们的家常菜,白菜炒粉条是我们经常吃的菜。那时候家里很穷,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肉,所以嘴馋得不行。最喜欢的事就是过年了,有肉吃,也有鞭炮可以放,还可以用零花钱买点好吃的或喜欢的玩具。遇到天冷的时节,河面结冰,还可以穿着厚厚的衣服去滑冰。有的人搬来椅子,在椅子上拴上绳子玩冰车,人多也热闹。
就这样,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就这样,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我们一年一年地长大,但对于土地的眷恋仍旧很深,那是我们生命开始的地方,即使过去很多年,仍旧记忆犹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跟在外婆后面一起拾麦穗的情形。如今过去了多年,外婆去世后也埋在了那块我小时候拾麦穗的土地里,每次去扫墓,看到这些,都感慨万千。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再不用像以前那样累了,机械在很大程度上解放了我们的身体,但是我仍旧怀念那时的一点一滴,也很庆幸生命中有过那样一段时光。在坚实的土地上生活,大地给予了我们艰苦但也甜蜜的记忆。父母赐予了我们生命,而大地给了我们生活所需,当我们老去,最终也将与这土地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