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好山势图之后,胡显贵便带着人开始整理废弃道观。白羽龙骑行军扎营都是大秦一决,三下五除二就把废弃道观收拾了出来,勉勉强强能容纳一行人简单休息一晚。
一夜无话,第二天嬴成捂着腰眼从木板上爬了起来。
这床生硬。
“殿下,您为什么要吃这个苦,还特地向陛下请旨不回宫?”
童贯早就守在门口,听到动静立刻捧着木盆进门,一边伺候嬴成洗漱一边小声埋怨道。
“你懂个啥。”
嬴成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切,同时平静说道,
“他们本就是孤儿,若我不上心,下面人如何会对他们尽心。从今以后我便会和他们吃住在一起,如果不想因此委屈了我,那就把衣食住行安排得漂亮点吧。”
“喏。”
童贯委屈巴巴地应是,却越发觉得眼前之人日后应该会是一代雄主,心中思绪万千。
没过多久,嬴成便在童贯的伺候下洗漱完毕,走出房门在院子里不紧不慢地溜腿。此时白羽龙骑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热身训练,胡显贵见他出门立刻上前问安。
“胡标长。”
嬴成瞥了一眼白羽龙骑,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事务,
“一个时辰之后,你去长平侯府,找到我那天救下来的孤儿,让他带着你去找到生活同样困苦的孤儿,从中选出五十个机灵刻苦的带回山上,我要践行诺言了。”
“是!”
胡显贵大声应道,不过他答应完之后便愣住了,犹豫片刻之后又凑到嬴成身边轻声问道,
“殿下,真教他们读书写字啊。”
“不然呢。”
嬴成反问一句,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胡显贵。
胡显贵闻言立刻摇头,拔腿就往院子口走。不过他在即将踏出院子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对嬴成大声喊道,
“殿下,若我等为殿下而死,殿下可否让我等子嗣也能跟随殿下学习,学得一技傍身?”
嬴成闻言抬起头来,默默地看着胡显贵的背影,斟酌良久之后才掷地有声地说道,
“那是对帝国的侮辱!我,不准这种情况发生!”
白羽龙骑乃是精锐中的精锐,若是他们死后都不能保全家富贵,那就说明兵部失职,居然不能保证精锐战士安心作战。
这种情况万万不能发生!
“多谢殿下!”
胡显贵得到保证之后大步离去,腰杆越走越挺直,到最后更是笔直得如同一柄大戟,充满了令人震撼的百战铁血气息。
“好一条汉子……”
嬴成看着其背影默默叹服,良久之后才转头对童贯说道,
“去备马车,我要拜访程先生,请他来教书。”
“喏。”
童贯弯腰走出院子,开始着手准备马车。他都没有问嬴成有没有把握请来程先生,只觉得殿下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这种信心来得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片刻之后,嬴成便坐上了前往程府的马车。
说是程府,但朝中重臣都知道那其实就是个草庐,外面围着一圈不算高大的篱笆墙而已。虽然这种规格不符合朝中重臣的标准,但是程景乐意谁拿他都没办法。
一路颠簸之后,嬴成终于找到了那座非常偏僻的草庐。
此时天色晦暗,刺骨的寒风一个劲地往人衣服里钻。童贯下车默默感受了一会天气,然后伸手扶着嬴成缓缓走下马车。
嘶!
在下车的那一瞬间,嬴成突然打了个寒颤。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回到车上等童贯扣门,而是亲自来到程府破旧木门前,轻轻扣响了那扇似乎会一拍即倒的木门。
咚。
刚敲一声,木门便被一位老眼昏花的老者打开。这个老者开门之后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也不问来人到底是来干嘛的,眯着眼睛看向嬴成直接了当地开口说道,
“哈,这位先生,我家老爷正在屋中冬眠,恕不见客咯。”
好一个冬眠,有趣。
嬴成摆摆手止住童贯,向后退了一步说道,
“在下潜心向学,既然先生冬眠,那我便等上一等吧。”
说完这话之后,他也不顾童贯在旁焦急的眼神,自顾自地走到门前一丈处站定,双手一兜之后便看着老门房笑了笑道,
“老丈自去吧。”
“想等就等吧……”
老门房也没刻意去看嬴成,嘀咕一句之后便关上了门,任由嬴成站在木屋之前。
“殿下!”
等老门房关上门,童贯才在嬴成身旁压低了声音喊道。他喊完之后还不忘抬头看了看天气,见嬴成不为所动之后立刻转身跑向马车,从中取出一件貂裘之后回到嬴成身边。
“殿下,这眼看着要下雪了,咱披件袍子等?”
这是童贯一番好意,嬴成也不想冻出个毛病来,干脆一抬手任由童贯为他披上貂裘。而就在童贯为他系上最后一个活结之后,一片晶莹雪花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仿佛是带头冲锋的号角,漫天雪花转眼间便片片落下,一眨眼就为地面铺上一层银装。
嬴成抬头看了看天气,头也不回地对童贯说道,
“你回马车。”
童贯张了张嘴,执拗地站在嬴成身后纹丝不动,
“奴婢不走。”
这一次,嬴成就不可能再接受童贯的好意了。
程门立雪必须独身一人方显诚意。
“回吧。貂裘只有一件,难不成你想让我脱下来给你穿?”
童贯眼睛一酸,随后便一步三回头地跑回马车之中。天底下没有主子会和太监开玩笑,他此时只感觉心头暖洋洋得厉害。
雪落如鹅毛,不过一刻功夫就在嬴成身上落满了一层,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活灵活现的雪人。嬴成此时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全凭一口意气在咬牙强撑而已。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那老门房终究还是推开了大门,看了一眼门口之后突然转身跑向草庐,一边跑还一边放声大喊,
“老爷,老爷,门口有个人在等你请教学问呢!”
见他如此慌张,程景不情不愿地从草庐门口探出个脑袋,对着屋外雪人高声问道,
“谁啊!”
嬴成伸手抹去脸上雪花,咧嘴一笑道,
“程先生,是我啊!”
待看清来人之后,程景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