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
黄庭驻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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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十三年,天下承平。
经过三年休养,洛阳城恢复了之前的繁华与喧嚣。那座高三丈有余的城门犹如上古饕餮之口,无时无刻不在吞吐大量的人流,为这座天下间一等一的重城增添了几分沉稳大气。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门口不远处跪着一位脏兮兮的瘦弱少年。这少年头插草标,身前还横着一具白布覆身的身体,白布之上隐约可见一块写着卖身葬母的木牌。
三年鏖战,大秦多的是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儿。
守门都尉对此视而不见,也不准其余守门士兵去驱赶少年。他没有余力去帮助老父战死的少年,只能用这种方式包容少年,期待他能够借着卖身熬过越发寒冷的冬天。
只可惜,他这等厚道人终究是不多的。
“咦,父亲,那里有个脏兮兮的小畜生,我好害怕!”
洛阳身为大秦国都,自然不缺身份尊贵的人物,此时便有一架双驾马车从城门口驶出。在即将经过这位瘦弱少年的时候,马车中突然探出来一个小小的脑袋,看了少年一眼之后尖声叫道。
小少爷受到了惊吓,那还得了?!
车旁护卫闻声而动,转眼间就将瘦弱少年包围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位少年。
少年见状面如死灰。
然而贵族之家行事向来讲究,在护卫即将动手的时候,车内突然传出一道醇厚嗓音,
“住手。三福,你去出钱将那个插标卖首的少年买下来,带回家任由木少爷处置。”
三福便是贵族管家,闻言立刻弯腰行事,随后就屁颠屁颠地来到了少年面前,趾高气昂地丢下了一块不算大的碎银子,
“小子,你走运了,快点跟少年回家吧!”
这哪是回家,分明是送命!
瘦弱少年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就向后挪了一步,正好躲过了三福伸出来抓他的手。
他只是弱,不是蠢。
三福见他如此不识趣,当场勃然大怒,对着身旁身材魁梧的几位护卫怒喝道,
“给我拿下!”
护卫得令,狞笑着向瘦弱少年伸出了魔爪。而少年之前能躲开三福的手靠的只是运气,此时面对数位身强力壮的护卫自然毫无抵抗之力,被人像拎鸡仔一样拎在手里。
“放开我!我不卖了,你们放开我!”
瘦弱少年挣扎无果,说话时已经带上了哭腔。
城门行人只顾看热闹,根本没有上前伸出援手的意思。便是那一直容忍少年的守门都尉,此时也不敢冒着丢官的风险出手相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对一步步拉向马车。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呜呜呜……”
少年嚎啕大哭。
此去必死,如何不惧?
行人见状非但没有不忍,反而看得越发津津有味。人群中有一个汉子似乎想要出手相助,却被身旁同伴死死拉住胳膊,最后只好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姿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城外半里处有一架马车渐行渐近,最后停在了贵族马车前三丈处。
一位华服少年探出马车。
“前方何事?”
马夫眯着眼睛瞅了一会,随后头也不回地说道,
“殿下,徐家小少爷出城,好像看上了一个插标卖首小家伙,估计要买回家玩乐吧。”
居然以人为玩物?
华服少年闻言眉头大皱,斟酌片刻之后便从马车中走出,站在车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家马车。他便是大秦陛下第三子嬴成,光这么一站便有天生威严笼罩全场。
天潢贵胄自带气场!
咚咚咚。
在嬴成出面之后,十里外便有三十骑呈弧形驰援而来,将徐家马车围在正中。
行人见状突然噤声。
木少爷狠狠地瞪了嬴成一眼,随后满脸不甘地缩回马车之中。略微沉寂片刻之后,那道醇厚的嗓音再次在马车中响起,
“呵呵,既然殿下出面,那这少年就让给殿下了。”
三福此时早已没有了跋扈气焰,闻言连忙冲护卫摆了摆手,灰溜溜地回到了马车旁束手而立。护卫们见状连忙将少年丢下,缩在马车旁不敢直视那精锐三十骑。
乖乖,那可是大秦帝国至强的白羽龙骑啊!
得了少年之后,嬴成并没有展开皱起的眉头,反而满脸冰冷地对马车中人说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
以人为玩物者心思狠毒,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殿下说什么?”
见嬴成不依不饶,马车中人也有点恼了,当场就是一句争锋相对的反问出口。
嬴成闻言冷笑一声,开口时已然胸怀大气魄,
“怎么着,想打人?我让你十五骑怎么样,敢动手吗?”
十五骑闻言抽刀,杀气腾腾。
徐家护卫瑟瑟发抖。
倒是马车中人根本不慌,云淡风轻道,
“天子脚下,皇城门口,我与殿下大打出手算什么?倒是殿下今日不顾皇家威仪纵骑行凶,明日说不定就会有御史弹劾!”
皇子一旦被御史弹劾,不死也要脱成皮!
然而嬴成根本不慌。
“既然如此,那便朝堂上见吧。我倒要好好问问陆丞相,是不是兵部主事便能随意侮辱烈士遗子,是不是烈士遗子就并非我大秦子民!”
嬴成深吸一口气,皇子威仪汹涌而出,
“父皇治下,俱是子民,我今日便是当场杀了你这个为祸平民的畜生,父皇也只会夸赞于我。”
“白羽龙骑,列阵!”
区区徐家偏房,就敢在他面前装神弄鬼,真当他嬴成是一只好捏的软柿子不成!
“喏!”
白羽龙骑同时抽刀,胯下骏马蓄势待发。
嘶……
围观群众见状悚然,齐刷刷地向后退了一步。倒是人群中那个魁梧汉子突然一笑,觉得嬴成这幅做派当真是合他的胃口。
徐家护卫越发惶恐。
让他们作威作福自然没有问题,但要是让他们和白羽龙骑正面作战,那是万万不行的。
马车中人突然沉默,把不准嬴成是不是真的敢当街杀人。这位三皇子此时只有十二岁,平日里也没听说有什么早慧的事迹流传出宫,怎得今日行事如此霸气?
既然把不准,马车中人决定先退一步再说,
“明日朝堂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