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受伤的军人被推出了抢救室,其中一人伤势较重,需要送往重症监护室继续进行治疗,另外一人伤势较轻,直接转入普通病房里。
顾南浔去给两人办理住院手续,蒋思思陪着伤势较轻的军人一起进了住院部,这里住满了伤员,医院禁止摄影,所以老陈只能留在外面拍摄住院部外围的情况。
住院部的烧伤外科住满了在爆炸事故中受伤的病人,走廊里也加满了床,蒋思思看着这些伤员身上脸上狰狞的伤痕,她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疼。
“烧伤科已经满床,楼上的骨科病区正好有个床位,把这位同志安排到那边去吧。”烧伤科的护士长已经得知这是在现场救火而受伤的战士,她在床位极其紧张的情况下,还是设法协调出一个床位来。
将受伤的战士安顿好,蒋思思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捷打来的。
“思思,我听老陈说你正在住院部里?那边情况怎么样,你看咱们能不能去做个采访?”张捷很关注住院部的情况,现在从前线传回来的报道都是门诊与爆炸现场周边的,住院部反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报道。
蒋思思沉默片刻说道,“这个可能有难度,医院这边禁止采访,而且伤员和家属的情绪不稳定,我觉得现在不太合适,等等再说吧。”
张捷叹息一声,默了默说道,“行,那就再找机会,一会儿你直接下班休息吧,我让别人去接你的班。”
挂了电话,蒋思思正准备回病房继续照顾受伤战士,她在转身的瞬间,忽然看到对面病房门口的信息栏里有个熟悉的名字,唐雨桐。
唐雨桐与蒋思思是大学同学兼室友,毕业后进入深州一家杂志社做内容编辑,两年前结婚,半年前刚刚生下个大胖小子,她的家,离爆炸核心区更近。
然而蒋思思明明记得,唐雨桐一星期前带着孩子回老家了,算算时间,爆炸的时候她不应该在家啊!
虽然这么想着,可蒋思思还是走到挂着唐雨桐信息的病床前,床上,有人侧身躺着,半边脸上都缠着纱布,根本认不出模样来。
“雨桐?是你吗?我是蒋思思。”蒋思思试探着喊出唐雨桐的名字来。
病床上的人身躯一僵,半晌,才缓缓转过身来,一手扶着床边的护栏坐起来,蒋思思终于看清了那半边没有纱布的脸颊,果然是唐雨桐!
“雨桐,你……你这是怎么了?”蒋思思忙不迭上前几步,声音有些颤抖。
坐在病床上的唐雨桐神色凄然,她怔怔看着站在床边的蒋思思,痛苦说道,“思思,壮壮死了!”
壮壮是唐雨桐的宝贝儿子,才刚刚六个月,出生时8.1斤,胖乎乎的样子可爱极了,蒋思思一有空就去唐雨桐家中抱着壮壮玩儿,可现在,那个白白胖胖又爱笑的小宝贝,怎么就……死了呢?
蒋思思不敢相信,她颤抖着嗓子说道,“雨桐,这……这怎么可能呢?你明明带着壮壮回娘家了呀,你不是说住到月底才回来吗?”
唐雨桐仰着脖子望向天花板,眼神空洞,像是一棵瞬间枯萎的桐花树,那眼眶不断滚落的眼泪,仿佛秋风里簌簌落下的黄叶,道不出的凄凉。
“壮壮被倒下来的窗框砸中了头,思思,我就那么抱着壮壮,看着他死在了我怀里!”唐雨桐声音嘶哑,她眼前总是浮现着壮壮濒死的那一幕,他小小的身躯满是鲜血,依偎在她怀里抽搐着,在抵达医院的前一分钟没了呼吸。
蒋思思上前,将唐雨桐抱在怀里,她的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来,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刘明泽呢?怎么没见他?”蒋思思四处环顾,并没有看到唐雨桐的丈夫刘明泽。
唐雨桐没有回答蒋思思这个问题,她的头抵着蒋思思的身体,哭声不断从嘴角溢出来,越来越大,越来越痛苦,片刻后,她像是走到绝境的人一般,不能自已的失声痛哭,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病房里满是唐雨桐凄厉绝望的哭声,听得蒋思思心如刀绞,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眼泪濡湿了脸颊。
唐雨桐哭到休克,护士一阵忙乱的抢救之后,唐雨桐的生命体征总算是平稳下来,原来,心疼真的会死人啊。
蒋思思在病房门口看到了刘明泽,他满脸泪痕胡子拉碴靠坐在走廊的墙角,一下一下用手狠狠抽着自己的脸。
“刘明泽,到底怎么回事?雨桐不是带着孩子回娘家了吗?”蒋思思抹去脸上的泪问道。
失魂落魄的刘明泽抬头看着面前的蒋思思,哽咽说道,“都怪我!都怪我!雨桐明明带着壮壮回了娘家,我却……我却将她接了回来,当晚就……就……早知道这样,我就是去死,也不会让他们回家啊!”
蒋思思从刘明泽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唐雨桐确实带着壮壮回娘家了,然而刘明泽的妈妈忽然从老家过来看孙子,于是,刘明泽专门驱车将唐雨桐母子接了回来,傍晚回到家,晚上就出了事。
事发当晚,刘明泽与他妈妈在客厅聊到半夜躲过了灾难,而在卧室里睡觉的唐雨桐母子却没逃过,壮壮躺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整个人几乎都被压在了窗框下,唐雨桐的脸被窗框边缘砸中,鼻梁骨和眉骨骨折。
“我们做错了什么?孩子做错了什么?我们是普通老百姓,我们就在自己家里住着,怎么就遭遇到灭顶之灾了?我的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了,谁来给我们一个家交代?”
刘明泽双目赤红,他眼神愤恨双拳紧握,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紧牙关说出口的。
蒋思思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端端在家里睡觉,谁能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灾难呢?她不禁想起醒来时距离她不过三十公分的那个窗框。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当时往里挪一点,甚至翻个身,那窗框砸到她身上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刘明泽目眦尽裂,他咬牙说道,“我就想问三个问题,第一,为什么化学品仓库距离居民区不到五百米? 第二,这么重大的安全隐患,有关部门为什么置之不理任其发展?第三,爆炸物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