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说的战争中的各种困难在哪里?统帅必须具备的天才和非凡的精神力量究竟起什么作用?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的人对此是无法理解的。在他们看来,战争中的一切都很简单,所需要的各种知识都很一般,各种行动都很平常,但是,当他们经历战争以后,这一切就可以理解了,不过要说明引起这种变化的原因,指出这种看不见但又到处起作用的因素是什么,的确非常困难。
战争中的一切的确很简单,但是就连最简单的事情也困难重重。这些困难积累起来就形成了阻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对这种阻力不会有正确的认识。由于受到无数细小的预想不到的情况的影响,一切都会进展得不顺利,以致既定的目标远不能达到,只有钢铁般的意志才能克服这些阻力,粉碎各种阻碍,当然军队也因此受到很大的损伤。
阻力可以说是区别实际战争和纸上战争的唯一概念。军事机器,即军队和属于军队的一切,概念基本上都很简单,而且比较容易理解。但要考虑到,这部机器的任何部分都不是一个整块,而是由许多独立的个人组成的,其中每个人在各个方面会产生各自的阻力。这种阻力不像在机器中那样出现在几个固定零件上,而是处处同偶然性接触并且常常引起一些根本无法预测的现象。
战争中的行动像是在阻力重重的介质中的运动。人在水中甚至连走路这样最自然、最简单的动作也很难准确地做到。在战争中也是如此,只用一般的力量,就连中等的成绩也不能取得。所以,一个真正的理论家应该像一个游泳教练,能教别人在陆地上练习水中所需要的动作,而这些动作在没有游过泳的人看来也许是荒诞的和夸大的。那些没有实战经验或者不能从经验中总结一般原则的理论家必然是不实际的,甚至是愚昧的,因为他们只能教人人都会的动作——走路。
此外,每次战争都有其自身特点,都有很多特殊现象,就好比一片充满暗礁的大海,统帅可以凭智力感觉到这些暗礁,但是不能亲眼看到,并且要在漆黑的夜里绕过它们。如果再突然刮起一阵逆风,也就是再发生某种不利的重大的偶然事件,那么,就要求他有最高超的技巧和智慧,做出极大的努力。而站在远处的人看这一切,会觉得好像进行得很顺利。熟悉这些阻力是一个优秀的统帅必须具备的常常受到赞扬的作战经验的主要部分。统帅必须了解这种阻力,以便在可能发生时提前做好准备予以克服,在行动时不强求达到因为这种阻力而不能达到的目标。
另外,人们在理论上不可能完全认识这种阻力,即使能够,也仍然缺乏经过锻炼所具有的判断能力,这种能力叫作随机应变。在充满各种复杂细小问题的领域比在有决定性的重大问题的场合更需要这种能力,因为在后一场合,人们可以自己思考,也可以和别人商讨。
因此,在战争中,阻力或者可以称为阻力的那些东西,使看来容易实现的事变得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