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初初在家休息了两天,顶着浮肿的两只眼游魂般飘进办公室的时候,肖枚正在埋头手写自己的检讨书。
麦初初刚进安全局那几年,整个安全局都还处于探索发展阶段,在没有前人经验的工作环境下,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拓荒者,没有谁能彻底否定另外一个人的工作,往后几年,局里的各项系统稳定下来,麦初初作为最早一批的大前辈,规矩几乎都是她定的,更没有犯错和写检讨的机会。
“科长怎么说?”麦初初放下自己的包,轻声问肖枚。
肖枚是个漂亮女孩,性格也好,刚进科室工作不到两年,经历过半年的培训后,在一对一老带新的工作中就是由麦初初手把手带着做任务的,因此麦初初对她也比其他同事上心。
肖枚沮丧着脸,“被记过了,年终审核的时候可能会被降级。”
麦初初捏了捏自己僵硬的后脖子,无奈道:“要不我去和科长说说?”
肖枚滑着椅子坐到麦初初身边,紧张地抓住她的手,“千万别!这是我自己工作失误,是我的责任!科长的处罚是理所当然的。”
麦初初坐到椅子上,面对面看着肖枚,“被降级后,你的工资和各项福利都会跟着降级,你不是正打算买房吗?没钱你怎么买房?”
“房子的事拖几年不是问题,”肖枚严肃道,“因为我的失误,你和罗队差点就出事……我真的很抱歉,初初,对不起!”
麦初初笑道:“时空安全局三大科室里,工作量最大,任务最艰巨的科室是哪一个,你知道吗?”
肖枚想了想,看着麦初初的眼色,犹豫道:“咱们教习科。”
麦初初点点头,声音洪亮道:“科研办那群老头老太太咱们就不提了,需要上前线的只有社保科的队员和咱们,但是经历过前线第一战后,社保队员就可以休息了,往后真正面临穿越者难题的,是咱们科室。从饮食起居的安排,到文化知识的传授,再到生活技能的培训,我们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穿越者,遇到善良无害的还好,遇到心思叵测危险系数大的,搭上性命也是有可能的。工作量庞大,工作时间漫长,工作性质危险,在这样的工作压力下,作为普通人的我们,难道就不能犯点错误吗?科长!你说是不是?”
科长满头是汗地从办公室里跑出来,跺脚道:“初初!你要嚷得全部人都听到吗?”
麦初初装无辜,“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科长用手帕擦擦额头的汗,小声说:“这次事件影响比较恶劣,社保科那边连罗隐都罚了,我总不能对肖枚手下留情吧!”
“罗隐也罚了?”麦初初惊讶,“为什么罚他?”
科长解释道:“说他心浮气躁,感情用事。”
麦初初心想罗隐那本事,即使现在被罚,没过多久也能重新立功回来,便将矛头重新对准科长,“科长!你也太没用了吧?对着社保科科长连话都说不出来吗?自己人的权益,好歹要争取一下啊!”
科长不停地擦汗,额头上一片油光发亮,“可是他们科长真的很可怕啊……”
肖枚拉住麦初初的手,着急道:“这次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是甘愿受罚的,初初你别再说科长了!”
麦初初摆摆手,“我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这次把你的事消了,下次我犯错,就有门路可寻了。”
肖枚和科长面面相觑,片刻后同时捧腹大笑。
肖枚笑得花枝乱颤,“初初你怎么会犯错呢?你可是我们全科室的精神领袖啊。”
科长也笑,“就是就是,连初初你都犯错的话,咱们科室一定会被其他两大科室嘲笑许多年,从此永无翻身之日了。”
麦初初看着他们两个人,无奈地眨眨眼。
肖枚笑着笑着,渐渐愕然。
科长额头上的汗再次涌出,“……不是吧?初初你不要吓我……”
麦初初见他们俩紧张兮兮,只得干笑,“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麦初初替肖枚交文件,路过科研办的时候特地晃到主任办公室,探头唤道:“李主任。”
李主任摇着把纸扇正在电脑后玩蜘蛛纸牌,见到麦初初,笑逐颜开,“初初啊,进来坐。”
麦初初走进办公室,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她皱眉道:“怎么不开空调?”
李主任笑呵呵地用力摇动纸扇,“年纪大了,吹不动空调啦。”
麦初初“哦”了一声,问:“肖枚负责的那个案子,现在怎么样了?”
李主任笑道:“各项检查都做了,事实证明,他确实不是穿越者,魂穿也不是,深度催眠后结合脑电波反应,他从小到大的经历确实都是他亲身经历的。”
麦初初点点头,“那就转送到精神病院治疗吧。”
“已经在办手续了。”李主任“啪”地合上扇子,摆上说书人的架势,笑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把自己假想成白起吗?”
麦初初兴致缺缺,“你觉得我是那种已经无事可做到去管别人闲事的人吗?”
“别啊!你让我把话说完嘛!”李主任呵呵笑道,“那位患者白手起家,名下的资产不容小觑,本来也算是商界杰出英豪一位,可是五年前忽然离家出走,过上了流浪汉的生活,逢人便说自己是战国大英雄白起。”
麦初初漫不经心道:“能把这种人逼走的,只能是自己吧。”
李主任笑道:“世道艰难,家门不幸。他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为了争他财产早已反目成仇,和他更是水火不容。他的妻子早些年因为癌症病逝,据说本来能养上一年的,就因为几个儿子,活活被气死了。”
麦初初没有说话。
李主任又说:“也不知道是哪个儿子联合外人夺了他的权,他被关在家里,精神渐渐失常,五年前跳窗跑了,也没人去找他,直到半年前,他几个儿子发现老头名下居然还有一笔早些年转移到海外的养老金,这才迫不及待地冒出来到处找他。”
麦初初听完故事,冷冷笑道:“养出这么三只白眼狼,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可能没有责任。”
“子不教父之过,等你以后做了父母,可要谨记教训呐!”李主任喝了口茶,笑道:“对了,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麦初初立即说:“肖玫的处罚,就不能想想办法吗?罗隐的固定搭档一直都是我,肖玫只是因为我临时有事才顶替上阵的,以她的资历,根本还不足以胜任罗隐的任务。”
李主任摇着扇子笑,“刚才义正辞严和我说不会管别人闲事的麦初初是你吗?”
麦初初被噎了一下,一时无语。
李主任笑吟吟地看着她。
麦初初上前一步,猛拍桌子,“你到底帮不帮?”
李主任被吓一跳,捂着胸口惊诧道:“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麦初初迅速转换表情频道,她个子小,骨架瘦,一张脸本来就白净小巧像兔子似的,一旦卸去满身脾气,立马无辜天真得浑然天成,“主任……肖玫真的挺无辜的,她就是我和罗隐战争底下的炮灰……”
李主任哎哟笑道:“你和罗隐什么时候打的什么战?”
麦初初瘪嘴道:“……油菜花之战的恶劣影响已经波及到无辜群众了……”
李主任呵呵笑道:“你对肖玫被罚的事这么上心,不会单单只是因为正义感吧?”
麦初初默然片刻,苦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希望有一天当宁远的事被拆穿,也有人能像今天的我一样站出来帮我。”
一听到宁远的名字,李主任一直悠闲自得的脸立即耷拉下来,愁苦道:“不是说要瞒着吗?怎么会被拆穿?”
“哪里瞒得住?”麦初初压低声,急道,“按照他的进度,他很快就会被安排出去实验生活,到时候跟着他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人,出了差错怎么办?”
李主任拍着胸脯安慰道:“罗隐不是答应帮忙了吗?我是科研办的领导,你是教习科的骨干,罗隐是社保科的精英,这整个安全局里怎么会有咱们三个办不到的事?放心吧!”
麦初初怒道:“这整件事就是咱们这三位人才捅出来的篓子好嘛!”
“诶,说起罗隐!”李主任着急转移话题,“你去看望他了吗?听说他现在在家里养伤兼闭门思过呢。”
麦初初冷言冷语道:“我有尚方宝剑,可以不去看他。”
李主任哈哈笑道:“你说的是你们科长批给你的文件吧,为了治疗心理创伤所以不用看罗隐的脸,今早全局都传遍了,难怪社保科那边一阵乌烟瘴气。”
麦初初轻轻“哼”了一声。
李主任笑道:“初初啊,你到底哪里看不上罗隐呢?他家世好,能力佳,仪表堂堂,前途不可限量啊。”
麦初初低笑道:“我就是不喜欢他家世好,能力佳,仪表堂堂和前途不可限量。”
李主任笑道:“咱们俩认识这么多年,连我也不能听实话吗?”
麦初初笑而不语。
李主任哈哈笑着又转了个话题,“看你精神不好,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吃饭?老太婆挺想你的,天天念叨着让你过去吃饭呢!”
麦初初眼珠子一转,笑道:“别是鸿门宴吧?”
李主任笑道:“你来了不就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