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散场,赵清持忽然没了耐心陪邱衡,她借口着了凉想要回去休息,邱衡不好拦她,便只能闷闷不乐地上了车,和两个大人一起打道回府。
邱白露一路没说话,赵清持也不说话,邱衡无聊地歪在后座上给朋友发短信,等车子驶进邱家前院,邱衡这才开口问邱白露道:“爸爸,我的暑假作业呢?文彦不是给你了吗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邱白露笑道:“只要你能自己做出来,我就还给你。”
邱衡从后头搂住邱白露的脖子撒娇,“反正我是要出国的,学这些没用。”
邱白露摸着她的手笑,“那也不能让文彦替你做啊!他才初三呢!”
邱衡嘟着嘴笑,“他聪明嘛!”
赵清持蓦地笑了,“邱衡,文彦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邱衡怔住,脸上先白后红,车一停下,她猛地拉开车门往下跳,怒吼道:“我喜欢你你不也当不知道吗?”
车门被狠狠甩上,赵清持摸摸鼻子,没有吭声。
邱白露安慰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就是这样,情绪起伏大,翻脸比翻书还快,你不用介意。”
赵清持沉吟片刻后,严肃说道:“邱白露,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把邱衡拉下水,这样对她不好吧?你难道不担心她走上和她二叔一样的路?”
邱衡的二叔邱谷雨,现阶段正和男人恋爱同居中。
“她喜欢你,这是她必须面对的问题,有些障碍如果不及时消除掉,只会后患无穷。”邱白露略微疲惫地揉揉脸,苦笑道:“只要你不给她回应,她总会死心的。”
赵清持“哼”了一声。
邱白露笑了笑,问道:“怎么?难道你会喜欢她吗?”
赵清持又“哼”了一声。
邱白露脸上的笑越来越亮,“不用哼,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赵清持斜睨着他,“我没喜欢过人。”
“哦,那就当我猜的吧。”邱白露侧着身,兴致盎然地看着赵清持,“我猜你喜欢的应该是那种阳光灿烂的人,最好像火一样,只要一靠近,就会觉得温暖。”
赵清持的眼微微瞪大,“你……”
邱白露微笑,“怎么了?”
赵清持抿紧唇,应了声没事后下车。
邱白露紧随其后下了车,他们俩沿着车库外的石子路往宅子方向走,短短的一段路寂静无声,直到踏上大门前的台阶,邱白露才开口唤道:“清持。”
走在前头的赵清持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邱白露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几步台阶之上的赵清持,笑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嫁人?”
赵清持摇摇头。
邱白露笑笑,“我梦到过哦。”
赵清持冰冻的脸忍不住浮出笑意,“希望不是噩梦,诶,你可以打电话告诉我爷爷,他一定很希望知道新郎是谁。”
邱白露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一定会告诉他老人家的。”
赵清持笑了笑,不以为意。
他们一行人回来得早,晚饭便也提前吃了,邱白露晚上还有个商业酒会要参加,吃了饭便进房换衣服,邱衡老早就不知去向,邱小满不到深夜不归家,邱谷雨不住家里,赵清持在偌大一座邱宅里转了两圈,最后只能去敲邱白露的房门。
邱白露刚洗完澡,只穿了件浴袍站在门里,裸露在浴袍里的胸膛坚实有力,淋湿后下塌的黑发让他看起来平白小了几岁,一点也不像孩子已经上高中的男人。
赵清持小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身材不错。”
邱白露笑着将她让进屋,“比不上你,赵英雄。”
赵清持捏捏自己瘦瘦的胳膊,再戳戳邱白露的胸口,嗤之以鼻,“中看不中用。”
邱白露抓了她的指头,捏在手心里,忍俊不禁道:“你最厉害。”
赵清持笑着抽回自己的手,“太无聊了。”
邱白露一边擦头发一边往衣帽间走去,“无聊的话,今晚要不要陪我去酒会?”
赵清持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显然兴致缺缺。
邱白露盯着她笑,“今晚的酒会是本地富商以重孙满月为名办的商业聚会,来的都是些X市本地的老商人。”
赵清持一听这话,双目立即亮了起来。
X市虽然是最早接触外资的一批沿海发达城市,但因为旧有习俗文化的影响,他们的本土商人在开明通达之中又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地域保护观念,这样的意识直接导致X市商界虽竞争强烈,在关键时刻也坚决同仇敌忾,让外来企业几乎无立足之地。
这两年来,赵钰花了不少心思才打入这座城堡内部,但苦于地域文化差异,一直啃不到那批老骨头的痒痒处,为自家的分公司打破贸易壁垒,如果今晚邱白露能带着赵清持出席他们的内部酒会,无异于送了赵家一张X市贵宾卡,这样的机会,赵清持又怎么会让它从指尖溜走。
“我和你去!”赵清持笑道:“我去换身衣服。”
邱白露拉住她的手臂,笑道:“你带来的都是裙子,我和你去买的又都不是正装,你穿什么去?”
赵清持微愣,继而笑道:“邱白露,你一定已经帮我准备好了衣服。”
邱白露笑问:“这么确定?”
赵清持笃定地点点头,“你这只老鳄鱼绝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既然已经开口邀请我了,想必连我的行装都打点好了!”
邱白露走进衣帽间,拎出一套熨帖得崭新簇亮的西装递给赵清持,笑道:“整个邱家最顶级的定制师傅为你亲手制作的衣服,世间独此一件,多少王孙贵族都排不上号,赵小姐,试试吧。”
赵清持哈哈笑,“荣幸之至!”
邱白露将衣服递给赵清持,自己转身去挑衣服。
赵清持拎着古代皇家的贡品,探头进来,笑道:“我现在觉得你一点也不像鳄鱼了。”
邱白露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笑,“那像什么?”
赵清持将衣服扔到背后,昂首往外走,边走边笑,“像仙蒂瑞拉的仙女娘娘。”
邱白露等她走出房间,这才笑着摇摇头。
赵清持自从卸去赵氏总经理的职务后,已经甚少再穿上男性正装出席正式场合,她大部分的衣服都被赵老太爷更新换代成女装,她总是穿不惯,她以为适应只是时间问题,可当她重新穿上邱白露给的这一身衣服,她忽然明白过来,她不是不能适应,她只是不愿适应。
被迫穿上女装的感觉就像被迫放弃过去的自己一样,赵清持不喜欢。
“很合身。”邱白露站在车边笑。
赵清持泰然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车顶,笑道:“这就是你的南瓜车吗?”
邱白露看着她笑,“希望十二点的时候你能跑慢点,我一把年纪了,追不上你。”
赵清持哈哈笑着拉开车门,“放心吧,我会给你留下至少十二条线索。”
邱白露等她坐进车里,这才轻声笑道:“不如不离开。”
赵清持没听清,伸头来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邱白露淡笑着吩咐前头的司机,“开车吧。”
酒会主人是个面容和善的老人,听说邱白露来了,竟然亲自迎到门口,赵清持并肩站在邱白露身边,自然受到礼遇。
“这不是赵小公子吗?幸会幸会!”李老显然认得赵氏的前任总经理,笑得极为热情。
赵清持笑着伸出手,“李先生,赵清持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哪里的话!邱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李老也是只笑面虎,赵清持的身份摆在那边,他作为主人,该有的热情一分不少,“走走走!里面请!”
邱白露冲赵清持眨眼。
赵清持笑而不语。
邱白露在X市是说一不二的人,温良恭俭让,谦谦君子世家风范,又是三十多岁正值壮年的时候,不管走到哪里,总是人群中不可忽视的焦点,赵清持虽然不及邱白露成熟,但那张清秀明朗的脸也总是意外地受到女性的欢迎,这样两个人走在酒会当中,很难不引起围观。
赵清持今夜是带着为家族开疆拓土的使命来的,邱白露也不吝啬,带着她在场内引见了一圈,赵清持火力全开,笑得热情又不失真诚,一个晚上下来,似乎已经与不少人结为朋友。
邱白露得了空闲,拉着赵清持站到角落里休息,随手递给她一杯酒,笑道:“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赵清持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心情不错。
邱白露看着她嘴角的笑,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做生意的时候,特别像你大哥。”
赵清持点头,“我一直在演他,只要演好了,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邱白露笑,“你或许会是一个好演员。”
赵清持将手中的酒杯举向邱白露,笑道:“我大哥名声太响,这里的老狐狸们都防着他那只小狐狸,今晚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这么顺利。”
邱白露与她碰杯,笑道:“我说过了,你在这里是自由的,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赵清持狡猾地笑,“邱仙女,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吗?”
邱白露微微笑。
赵清持喝下酒,舔着舌头笑,“那如果我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