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后再圆青岛汽车口岸开放梦

李苏满

李苏满 ：青岛前湾保税港区工委副书记、管委副主任。

2012年11月6日，国务院正式批复青岛前湾保税港区为汽车整车进口口岸，结束了山东长达十八年没有整车进口业务的历史，使青岛这座现代化国际城市实现了对外开放的重大功能性突破，增添了开放型经济发展的新优势。

2012年12月25日，青岛市委召开第27次常委扩大会议，听取保税港区关于汽车口岸申办过程及规划情况的汇报。市委书记李群指出：“青岛汽车口岸的申办过程反反复复、曲曲折折，市委市政府、保税港区和有关部门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应该讲，这次获批对于青岛乃至山东对外开放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这次胜利是耐力、智力、能力的胜利，是锲而不舍、顶上盯上靠上豁上的精神，全市上下应该大力弘扬这种申办精神。”

我作为在青岛保税港区工作了20多年的基层干部，也是汽车口岸申办工作的具体落实者，有幸见证了汽车口岸从1994年被迫取缔，到2001年重拾申办，到最终破题的风雨历程，如今想起，依然历历在目，感慨万千。

昔日繁华被迫叫停

20世纪90年代，我们国家的汽车工业尚处于起步阶段，汽车进出口贸易也随着开放步伐的推进，呈现快速递增的发展态势。当时的青岛与天津、上海、广州、大连一起，并称全国“五大汽车进口口岸”。青岛保税区1992年11月19日经国务院批准设立。1993年11月，组织抽调我到保税区管委参与筹建工作，现在依然记得当初汽车口岸的繁荣景象。很多仓库和室外堆场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进口汽车，一眼望去，十分壮观。近的是省内各地，远的是沿黄各省区，大量的公司和个人走马灯似地来口岸看样车、下订单、签合同，汽车一度成为山东青岛国际贸易的主力货种。

1994年，国家针对个别地区在汽车进口贸易环节出现的问题，开始对整车进口实施“限定口岸”的管理措施，保留了大连、天津、上海、广州4个沿海港口和满洲里、深圳皇岗2个陆路口岸为整车进口口岸。令人心痛的是，由于当时山东省内其他兄弟城市出现的汽车走私现象，青岛受到牵连，自此失去了汽车进口口岸的资格，昔日繁华的汽车贸易业务被迫叫停。这一停，就是十八年！

这十八年，我国汽车行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汽车需求急剧扩大，汽车贸易直线攀升，汽车物流势头滚滚，汽车市场独领风骚！特别是2001年我国入世后，进口汽车关税从80%—100%，经过9次调整，降到目前的25%，进口汽车从2000年的3万多辆，陡增到2013年的119万辆，进口额近500亿美元。这些数字的背后，说明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汽车消费市场，一条集整车制造、物流、贸易、销售、服务、文化于一体的高端产业链，正在成为全球投资者关注的焦点。由此带来的冲击是，随着汽车进出口数量的剧增，我国汽车口岸总体布局受到挑战，特别从天津到上海1300多公里距离的广阔范围内，腹地市场占有率占全国1/2强，仅山东、河南两省每年的进口汽车上牌量就达13万辆。如能恢复设立青岛汽车口岸，将极大降低汽车企业的综合物流成本，也有利于减轻陆路运输交通压力，促进节能减排，具有极好的经济和社会效益。

这十八年，正是青岛发生历史性巨变的时期：经济实力翻番增长，产业集群迅速壮大，对外开放成绩显著，特别是“全域统筹、三城联动、轴带展开、生态间隔、组团发展”，拉开城市空间布局的大框架。西海岸新区成功获批，蓝色硅谷、中德生态园、高新区等特色园区成效显著，青岛保税港区也由当年全国海关特殊监管区域排名末位的小弟弟，跃升为名列前茅的佼佼者，正在向自由贸易港区转型升级。与此形成反差的是，汽车口岸却一直是青岛城市发展的一块短板。一方面从表象上，我们不断感受着南北兄弟口岸汽车业务的红火，眼看着企业从天津、上海提回车来，让我们深感如芒在背；另一方面是更深层次的不安，面对“转方式、调结构”的重大课题，依港兴市的青岛，到底怎么发展、发展什么？如何配置资源，才能让港口在转型升级的同时创造最大效益；处于建设初期的董家口港和处于建设后期的前湾港，如何合理地进行功能定位统筹，发挥整体效应，避免时间和空间上的无序，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历史命题。

追梦之旅重新开启

青岛对于汽车口岸的钟情从未停止，历任省市领导都对重新恢复汽车口岸工作高度重视，各级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也纷纷在两会期间提出关于申请开放青岛汽车进口口岸的建议案、提案。特别是对于处在改革最前沿的保税区来说，开放步伐一直坚定地走着，可缺失汽车口岸的问题却一直纠结着我们。2001年，山东省向国务院提交了开通青岛汽车整车进口口岸的申请，后因国家宏观政策调整等诸多原因，最终未获通过。

2009年，在我国实施“限定口岸”政策的第15个年头，广西钦州保税港区获批汽车口岸。把握这一契机，我们主动尝试恢复申办汽车整车进口口岸，并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有了很好的申办基础。可能考虑到青岛经济技术开发区拥有更多优势资源，应开发区的强烈要求，市里决定由其具体承办、有关部门协助配合。2010年3月26日，开发区完成请示报告，并由青岛市政府上报山东省政府。4月20日，山东省政府上报国务院《关于在青岛前湾港开展汽车整车进口口岸业务的请示》，随后成立班子对接国家有关部委。但在征求意见程序，除商务部、海关总署表示支持外，国家发改委、工信部明确提出不同意见；之后虽曾尝试借鉴广西钦州经验，将“汽车整车进口口岸”相关内容写进《山东半岛蓝色经济区改革试点方案》，但最终被国家发改委拿掉，申办工作就此搁浅。

汽车口岸恢复工作随着李群书记到青岛履新出现了转机。李群书记到任的第20天，现场调研保税港区，在听取了我们的工作汇报后，对保税港区向自由贸易港区转型发展思路极为赞同，并于调研后一周，就带队赴海关总署拜访探讨自由贸易园（港）区。当时的部委还有很多质疑声音，但李群书记要求我们继续研究推进，做到未雨绸缪。后来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挂牌成立，验证了我们地方的改革诉求是正确的。2011年9月5日，李群书记听取相关工作情况汇报，其中我们提出应将空间、产业、政策、功能更好地结合，着手恢复青岛汽车整车进口口岸的功能，以推动港口转型升级，为申办筹建自贸区打好基础。李群书记当即表示，“这项工作与自贸区谋划一样重大，必须开展，刻不容缓”。9月14日，李群书记专门召集以前参与申办工作的部门开会，听取汽车口岸先前争取工作情况汇报。会上，之前参与的有关部门提出，先前工作已很充分，该做的工作也都做了，重新申请几乎没有希望。李群书记转而听取我们的意见，我们提出可否试一试，一边做好口岸规划，一边到部委再了解一下申办的形势。随后，李群书记指示，“把队伍先拉起来，接受教训，不要轻易向上报件，要先沟通好做好部委工作，在商量好的基础上，再有效出击，同时做好规划，未雨绸缪，选准时机，重新启动”，并确定改由保税港区具体承办汽车口岸申办工作。

接到任务后，我们按照李群书记的要求，沉下心来认真分析“战略战术”，理清申报思路。一是认清形势，二是摸清路径，三是弄清瓶颈，四是理清人脉，最后在此基础上，确定目标，形成思路，全面策划。随后，我们有的放矢到国家部委全面沟通了解现状、动态、方向，为整个申办工作“号脉”。经过一个阶段马不停蹄的工作，我们对申办格局有了透彻的了解，也对自身优势和不利因素进行了全面分析。

青岛的优势是港口优势、地缘优势、产业优势、战略优势、物流成本优势、节能减排优势和腹地空间优势。但同时，申办工作也有不利的因素：一是申办城市竞争激烈，宁波、北京、张家港、重庆、长沙、曹妃甸、连云港、秦皇岛、厦门、烟台、岳阳等，共14个城市提出申办；二是宁波、北京、张家港先前做了大量扎实的沟通、策划、高层推动等工作，已经完成部委间磋商程序，即将进入正式征求意见程序；三是2009年有关部委对青岛申办的否定意见还放在国办，国办已将我们的请示件搁置了两年，这种情况如何处理没有经验可借鉴；四是部委间的沟通难度太大，如果同意青岛，相当于让部委司局处室自己否定自己；五是当时的国家部委本身对汽车口岸布局认识不一致，意见不统一。这么多困难中，竞争激烈格局可以靠放大优势来突破，宁波等三地进度超前可以靠额外付出来追赶，文件重新启动可以靠方法创新来化解，唯有认识上的问题，必须靠智慧、靠沟通、靠协调来求解，比其他工作更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面对这一形势，我们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持久战，于是确定了“边申办、边规划、边建设”的总体思路和“十二五”期间将汽车口岸申办下来的时间目标，随后组织了精干的申办工作班子。2012年3月，在李群书记的亲自指挥下，我们再一次拉开了重启青岛汽车进口口岸申办工作的序幕。回顾整个申办过程，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2012年3月到5月，本着先难后易的想法，首先解决“青岛应不应该有汽车口岸”的“认识关”。刚到青岛工作不久的张新起市长高度重视汽车口岸申办工作，多次听取情况汇报，亲自进行调度部署。保税港区作为申办主体，成立了以管委会主任王怀岳为组长的工作班子。王怀岳同志和我分工，各带一支队伍，高密度拜访国办、国家发改委、工信部、商务部、海关总署等国家部委，点对点、面对面沟通，寻求倾斜支持。此时，面对当前全国各地积极申办、激烈竞争的形势，国家相关部委分别提出要控制审批节奏、统一准入门槛、防止无序竞争、宏观规范管理等多种不同意见。为此，我们把意见的不统一作为工作切入的机会，面对部委要形成汽车进口口岸审批标准的契机，主动跟进，提出合理化建议，以期部委在制定标准过程中听得到、听得进、听得清青岛的声音。三个月中，与审批汽车口岸涉及的所有环节，上到部长，下到具体办事人员，全部沟通到位，得到了一些老领导的无私帮助和支持。经过沟通、建议、申诉等一系列努力，青岛完全符合部委掌握的审批口岸新标准：一是新批口岸与已有口岸之间距离不少于200公里；二是口岸所在地拥有较为雄厚的汽车产业基础；三是汽车进口规模达到一定数量标准；四是具备良好的监管设施和码头硬件；五是有一定规模的检测线。该审批标准的形成，从各个层面对青岛恢复汽车整车进口口岸十分有利。各部委也由原先不考虑青岛，到认为青岛应在汽车口岸总体布局时予以重点考虑之列，从而在认识上解决了青岛应不应有汽车口岸的问题。到5月下旬，在14个申办城市中，青岛综合排名第一，为下一步启动申办打下了基础。

第二个阶段，2012年6月到10月，解决“怎样有汽车口岸”的问题。“认识关”刚过，接下来就是“启动关”。青岛申请文件已在国务院搁置两年，如何启动，是个问题。经过一系列的工作，国务院和所有部委终于同意在青岛2009年请示件的基础上，时隔两年重打请示补充报告。因此，我们从申办主体变更到申办优势、运营模式创新、能为国家解决什么问题都进行了全面分析，最终在几个部委召开内部会议时，一致认为青岛的申办理由充分，同意重新启动。山东省第十次党代会期间，李群书记和张新起市长在济南分别听取了汽车口岸申办最新进展情况的汇报。李群书记再次提出要求，“在取得已有成果的基础上，力争与宁波等三地一起拿到汽车口岸资格”。张新起市长特别强调，“要按照李书记指示精神，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场硬仗，市政府全力以赴”。与此同时，宁波、北京、张家港三个城市的申办工作已经接近终点，部委会签完毕即将报国务院，三地从部委磋商，到征求意见，再到会签，经历近一年的时间，而我们才仅仅解决了认识和启动上的问题。

如何破题，考验着我们的智慧。就具体申办而言，当时有三个路径：其一，部委对宁波等三地审批提出异议，海关总署重新流转。缺点是争取部委提出异议的难度极大，优点是有可能同时获批。其二，青岛走独立审批程序，争取单独获批。缺点是时间不可控，变数较大，优点是协调难度相对较小。其三，重新启动青岛文件，追赶宁波等地速度，争取在最后一个环节赶上并入同时获批。缺点是启动难度大，追赶速度更是难上加难，优点是变数相对较小。经过再三斟酌，我们最终选择了难度最大，但也是背水一战、最有希望尽快获批的第三条路径。

接下来，就是一次关于“力度、速度”的比拼，要过“速度关”。6月10日，青岛申报文件从市政府正式行文，经山东省政府上报国务院，并批转至海关总署牵头办理。文件在四级机关进行了完整运转，起文、转文、报文、办文，仅用了三天半时间，其中还包括一个星期天，被国办戏称“山东速度”。随后，我们在北京的申办队伍立即跟进，坚持“人追文走”，指定专人盯紧部委司局，文件在国务院办公厅、海关总署、国家发改委、工信部、商务部之间，开始了一场接力赛。由于之前协调沟通到位，使得青岛用4个月的时间赶上了其他地方近一年的工作量。10月26日，青岛申办文件与宁波等地一道，同步签报国务院。

在申办工作最关键的时刻，省市领导的高层推动起了决定性的作用。6月6日，李群书记、张新起市长亲自赴京，拜会海关总署于广洲署长，寻求总署大力支持。7月7日，李群书记陪同姜异康书记再次拜会于广洲署长，请总署进一步支持。8月17日，经李群书记协调，省委书记姜异康同志和时任省长姜大明同志联名致信国务院有关领导同志，8月20日即获得重要批示。根据国务院有关领导同志的批示精神，毕井泉副秘书长进行了专门调度，最终确定“启动青岛与宁波等四地一道征求意见”，为申办工作实现突破打开了局面。

申办工作也是一场“耐力、智力、能力”的考验。由于各部委司局处室所涉每个环节对此的认识、态度不尽相同，各自的关注点也不一样，所以在沟通时必须因人因事因地因时制宜，有不同的汇报应对方案，力争一次成功。北京的8月酷暑难耐，有时一天往返一个部委多次。为了抢时间，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有答案，王怀岳同志和我分头做工作，每周碰头凑一次情况。王怀岳同志的爱人腿部做手术，而他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候又高烧39度，却没有歇一天，白天一边打吊瓶一边打电话联系，晚上拔了吊瓶还要赶到医院跟没事人似的陪家属。

第三个阶段，2012年10月起，着手解决“何时有汽车口岸”的问题。根据原计划，与宁波等三地达成共识，拟于2012年底前拿下汽车口岸。10月27日，我们向李群书记汇报申办进展情况时，李群书记审时度势，果断确定，“一鼓作气，由原先追赶别人，改为我们领跑，为兄弟口岸开路，力争以最快速度拿下汽车口岸，早见效益”。根据李群书记的要求，我们加大了协调沟通力度。11月1日毕井泉、肖亚庆副秘书长签字，2日尤权副秘书长签字，3日王岐山副总理签字，4日马凯秘书长签字，5日李克强副总理签字，6日温家宝总理签字，到11月7日印刷件正式发送海关总署、发改委、工信部、商务部，整个过程仅用了7天时间。事后听国办的同志讲，许多领导同志的审签时间，大都在正常工作时间以外甚至是深夜，他们终日为国事操劳的奉献精神，让我们这些在地方工作的同志感动不已。在11月8日党的十八大正式召开前，我们圆满完成了市委、市政府交给的任务，也终于圆了追逐了十八年的汽车口岸开放梦。

高点定位厚积薄发

汽车口岸政策落地伊始，我们就按照“世界眼光、国际标准、本土优势”的总体要求，积极实施规划结构创新、运营模式创新、监管体系创新，努力创建全国独一无二的“内外贸并存、进出口结合、一港两区多园”的汽车口岸发展架构。按照“总体规划、近远期结合、分期建设”的原则，充分利用现有资源条件，仅用70多个工作日，就建成了汽车口岸一期工程，在同期获批口岸中率先实现政策落地。从正式验收到目前，运营15个月的汽车口岸一期工程，累计注册汽车企业120多家，进口汽车3500多辆，居于同期获批口岸领先水平。这背后，除了夯实基础设施建设这一硬件基础，更重要的是整体营商环境这一软件的营造。海关、商检开辟绿色通道，优化作业流程，在证件齐全的前提下，5个工作日实现通关检测；开通“中韩客货班轮整车进口业务”，成为全国唯一具备滚装船、集装箱、客货班轮3种运输模式的汽车口岸；出台支持汽车口岸发展办法，搭建汽车金融服务平台，提供汽车项目企业注册、发票办理、金融保险一站式服务，建设进口汽车展示交易中心。一系列行之有效的举措，有力吸引着国际国内众多汽车企业关注的目光。

在巩固拓展非中规车业务的同时，我们还将工作的着力点放在破除制约中规车引进的三大瓶颈上：一是滚装船航线，目前仅有3条，与天津30多条的规模相差甚远；二是口岸腹地汽车出口量较小，目前每年仅3万辆，影响汽车进出口双向物流的形成；三是港口周边仓储配套空间有限，不利于汽车物流、贸易、展示、服务等产业落地。更为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开放的口岸，我们应有更加开放的意识和更加开放的胸怀，不贪大求全，不急功近利，而是沉下心来，练好内功，突出特色，打造亮点，对内塑造一条完整的汽车产业链，营造国际一流的发展环境；对外大力吸引全球知名汽车品牌入驻，竭诚为内陆腹地做好服务实现双赢。打造“开放、诚信、便利、高效”的服务品牌，努力建设“东北亚地区独具特色的进口汽车物流中心、交易中心、展示中心、服务中心”，使汽车整车进口口岸真正成为青岛乃至山东一张对外开放新的闪亮名片，为进一步提升全省全市对外开放水平创造新的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