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在市一中念书的,没听过“王春晓”三个字的,要么是从不听校园广播的,要么就是很少出操的。
因为我们学校被处分最多、当众批评最多的,就是王春晓了。
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王春晓是典型的高富帅,人有一米八五,长了一张娃娃脸,五官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是看着挺舒服的,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一看就是个鬼点子很多的人。
春晓家很有钱,听说他爸是个暴发户,在我们省城开了家很有名的公司,旗下光分公司就有三家。
只是他的名字,土到掉渣了,跟他形象完全不吻合,一直被同学们拿来笑。但据他所说,这名字还是他爸花了大价钱请得道高僧取的,说是世界少有的好名字。这话要被孟浩然给听到,准要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那难道不是出自我的“春眠不觉晓”吗?
高一下学期,学校进行文理分班,我被分进了学校“唯二”的重点班,跟王春晓成了同班同学。
春晓成绩很渣,是他爸出了很多钱,他才被送进我们班的。
他爸生意忙,几乎没时间管他。听说他妈很早过世了,不过他爸对他妈钟情得很,也没续娶。没妈照顾,又不爱在保姆手下过日子,春晓就跑来学校寄宿了,还美其名曰他对这个学校爱得深沉。
我们班一共六十三个人,寄宿的只有八个人,其他人都是家长在学校外面租房子陪读。
陪读是因为父母觉得高中学习压力大,寄宿吧,怕孩子营养跟不上,所以一家人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陪着。一般有条件的都陪读了,像春晓这样家里有钱还寄宿的,我们都有点不理解。
不过春晓永远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也不见他寄宿有啥不快乐。
本来他不过是我众多同学中的一个,我也犯不着不待见他。
但是班主任为了提高全班整体成绩,实行了一对一补习。分班考试我在班上排第一,又是班长,理所应当地被班主任喊去辅导春晓。
为了方便补习,老师让春晓坐我后面。
于是,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我的同桌李文艺是个贤惠的女孩子,手工活做得特别棒。她可以把空的可乐瓶用美工刀雕刻成镂空的笔筒,拿粉色的绳子系在我们两个人课桌中间的缝隙里。春晓最不喜欢上数学课,每次教数学的老太太上课时,他就在下面做各种小动作。他课桌肚子里藏了好几盒粉笔头。一到上数学课,他就开始往我和李文艺的笔筒里扔粉笔头。
吧嗒,吧嗒……
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课堂里也算是噪音了。
一开始,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他每次扔时,我还得留心出手去接,我越是这么做,他越是扔得起劲。最后我忍无可忍,让李文艺把笔筒藏了。结果,他居然索性直接往我们桌缝里扔粉笔头,偏偏又没有一点准头,粉笔头砸在桌上,又发出一声声难听的吧嗒声。
数学老师听到动静,常常拿眼瞪我们,说王春晓你跟王愢两人干吗呢?王愢你不好好听课,头低着在桌下捡什么呢?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吧嗒吧嗒是什么声音?
我心里那个冤啊,我是在捡春晓扔的粉笔头啊。
可当我要跟老师解释时,春晓已经率先替我回答了,他将手举得高高的:“老师,王愢在捡粉笔头,她要拿这个砸我。”
我见过贼喊捉贼的,但没见过春晓那么无耻的。
他竟然对老师装可怜,说:“就算我成绩不好,就算她不愿意给我补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啊。成绩好了不起啊!”
我那时气得差点没把手中的笔给掐断。
因为春晓的恶人先告状,我被数学老师骂了一顿,下课后还被喊去了班主任办公室谈话。
还有一次,春晓在学校食堂吃多了青豆,那一天都在课堂上放屁。
本来没啥可说的,但是下午上课的英语老师是个爱干净的年轻姑娘,路过我们课桌几次后,终于忍不住恶臭地回头看我们,红着脸问,到底是谁在一直放屁。
我知道是春晓,他就坐在我后面,那声音太明显了。
我都没出卖他,他却又开始卖我,说:“老师,是王愢,她已经放了好多屁了,好臭啊!”
他边说边用手在面前扇,表情不要太嫌弃。
顿时,班里一阵爆笑,我难堪地涨红脸,光顾着低头,都忘记了解释。
事后我也只好自己安慰自己,那种时候,解释也是没用的,只会被人当作是掩饰。
这种事在后来的日子里屡见不鲜,我已经忘记多少次被春晓当挡箭牌了,一开始不适应,后来也就习惯了。
我总是这么安慰自己,王春晓是个神经病,咱不跟他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