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清央很费解,她问:“有什么问题?”
沈清尹心道问题大了去了,难得在京城碰见,她也不想泼清央的冷水:“没什么。依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食不知味的清央确实很讨厌嘴里的粗饼,但要是跟沈清尹坐在一起吃饭,她还是愿意自个儿在屋檐下啃着难吃的饼。
她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讨厌一个人更是没有理由。
“不了,我要吃醉虾,大清早来这里就为了吃醉虾。”她不知道自己拒绝的话语在沈清尹听来究竟是委婉还是直白,但她知道她不愿意的意思很明确。
沈清尹没听出她的不耐烦,习惯了她直来直去的性子,只当她还是那个纯真率性的清央。
“那……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待这里开张了我让人给你买?”沈清尹言笑淡淡,和气又温柔。
清央扶了扶额,她摸不准这个大小姐到底是大智若愚装作听不懂,还是真的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她在考量怎么才能把沈清尹打发走。
“沈小姐?”
“当真是沈小姐,在下还以为认错人了。”
有道声音由远及近,声线温润带着点疏离。
清央觉得胸有点闷,伸手去捶胸口才恍然察觉自己竟一直窒息着。傅桑什么时候跟沈清尹关系这么好了,见了面还能打招呼。
沈清尹福身施了一礼:“傅公子,别来无恙。”
“尚可。”
傅桑看到清央臭着一张脸,就知道她生气了。他上前揉了揉清央的脑袋,轻声询问:“大早上的你出门有什么事?我想着你昨夜说很喜欢这家醉虾,就来给你买。”
清央是个多好哄的小姑娘呀,一句话就被哄好了,她笑道:“我来排队买醉虾呀,看来我们心有灵犀哦!”
傅桑淡淡地笑着,眉梢带了点风尘。
沈清尹见他们亲密无间,心头的疑虑越发深。先前在徐家庄的时候,他就不让她跟他打招呼。转眼就跟清央打得火热,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门开了耶!我去排队了!”清央撒开腿就往店里挤。
沈清尹站在傅桑身边,目光落在远处的清央身上,她说:“傅公子是否有事需要跟清尹解释一下?”
她是真心拿清央当朋友,不希望傅桑将清央卷进那些阴谋诡计里。她的出身决定了她不能置身事外,但她希望清央很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我对清央……是真心。这份真心,与沈小姐对她的心意是一样的。”傅桑的目光同样落在清央身上。
他本不需要跟沈清尹解释,思及前尘往事,沈清尹确实待清央极好。清央不领她的情,他替清央记着。
沈清尹跟他打交道不多,但她爷爷跟傅相爷来往频繁,因此她也不怀疑他的话。他这般坦荡,却叫她忧心,她说:“方才,清央说你是她的未婚夫。”
傅桑未做出什么反应,用跟方才一样的语气说:“我知道了。”
清央的固执和倔强,他领悟过。她认定的事,谁都阻拦不了。要不然也不能为了他,散尽家财,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清央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正高兴地朝傅桑招手,却发现他没有在看她,反而是跟沈清尹在交谈,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不是只有一面之缘吗?清央不免有些吃味,心情顿时跌到谷底。
傅桑这时看到她了,扬起嘴角跟她笑,清央闹气脾气来,不理他。她挤进人堆里,让傅桑找不到她。
偏偏店里那么多人,就数清央的声音最响亮:“掌柜的,把你们家的醉虾给本姑娘拿个一二十盘出来,再给本姑娘打包个一二十盘。”
她这是又耍小脾气了,傅桑也跟着挤到人群里。
开张就有大生意上门,掌柜满心欢喜,面上的笑容堆积得像朵菊花:“好咧,姑娘请上座。小二,快给姑娘上壶好茶!”
清央也满心欢喜,脸上笑容满满,但堆不出掌柜那一朵菊花来。要往楼上走,手被人抓住。
“清央,醉虾虽美味,不可贪多,小心……”
“若不是因为喜欢谁会去贪恋,纵使惹来不快之事,我甘之如饴。”
清央的话外之意,傅桑听懂了。
她的双眸很亮,跟天上闪烁的星子一样,叫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她的眉毛很细,每天都要用眉笔细细勾勒出眉痕。她的皮肤很白,白如天上月山中玉。
傅桑紧紧盯着她看,看得久了,眼尾都泛了红。以前总有人在他面前说,清央长得不好看,性格又不好,不懂他喜欢她哪一点。
可在傅桑看来,他的清央就是个美人,哪儿哪儿都好。
“我不是跟你说过,喜爱要克制吗?”傅桑眼里有不符合他年纪的沧桑。
清央歪着头笑:“喜欢为什么要克制?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克制起来做什么?”
“有些人有些事偏执地喜爱是没有善果的,不如克制。”
清央只当他在说什么禅语,她反驳道:“若是能克制的根本就不是爱,因为怕没有善果就不去爱,那活着也太可悲了吧?试都没去试过就被宣判了死刑,真可怜。”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多说无益,说得越多,心中的执念就随之添了一分。傅桑双眼一合,跟掌柜说,“这位姑娘要的四十盘醉虾都打包送到傅府的碧林院。”
“啊?哪个傅府?”
“傅丞相府。”
“原来是丞相的公子,失敬失敬!”
傅桑如愿看到清央脸色苍白,他并不想用这种方法来教她,若再像之前一样什么都慢慢来,他耗不起,只能快准狠。
他定定地站在她面前,用一种悲凉的眼神看着她:“清央,这下你明白了吗,我们两个人从来到这个世上开始,就注定了成不了夫妻。挂着这个师徒的名分,不是为了你好,是为了我们两个好。”
经过昨夜之事,傅桑突然就明白了南柯说的切不可妄想再续前缘是什么意思。都说缘分天定,他和清央从来到这个世上开始,就注定了有缘无分。做不了她的夫君,他就想做她的师父,贪恋着在她心中有一丁点的位置,成全他自己的念想。
身体的不适并不能让他放弃,这点上,他和清央很像,都是个固执到骨子里的人。
“清央,你就做我徒弟好不好?我一生只收你一个徒弟。”
说话的人带着笑意,一腔好嗓听得人心痒痒,但清央没时间考虑美色的诱惑,满心里全是那句傅丞相府。
“你是,丞相之子?”
“……嗯。”傅桑如实相告,“我自幼喜欢外面的名川秀水,一直在外游走,说是游走江湖的剑客,也不算欺瞒。”
清央想笑的,她试了几次,都笑不出来。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落在傅桑眼中,他分外不忍。但这个事实,他必须要让她认清,她才能逐渐断了念头,才能在他离开之后,无大悲无大痛。
“你让我冷静一下……”清央说完,头都不敢抬,她怕他看到她哭的样子,不好看。
清央眼睛红红地回到碧林院,护卫本来在啃鸡腿,看到清央这个样子,鸡腿也不啃了:“你咋了?”
清央抱着他哭:“小护卫,傅桑是丞相府的公子。”
护卫吓得把鸡腿都掉地上了:“夭寿!要被老太爷知道你对丞相府的公子动了心,会被打断腿的!”
清央听完护卫的话,反而冷静下来:“要被打断腿的人是你,又不是我。爷爷才不会打我,他还指望我给他传宗接代。”
护卫扒着她的腿哭:“小姐!您听我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您想要什么样的我都能给您找来!放弃傅公子吧!”
“我不!”
“可是……您二位身份悬殊太大了……”
“董永还能娶仙女呢,我凭啥不能嫁给傅桑?我管他是丞相公子还是天上神仙,这个人我要定了!”
“可是……就算咱们太爷同意了,丞相老爷和丞相夫人也不一定会同意呀!”
“我这么好,谁会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