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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安静地坐着几个人，观主没说话，房玄爱也不着急开口，望着无尘笑。
她们两人都是无尘最为熟悉的人，一个是她的师父，将她教养长大，一个是她的知己，最懂她的心事。她们两人心中盘算什么，无尘都清楚。
长久以来，武林江湖与高堂庙宇互不干涉。虽然道观中都是女子，观主修德修身，在江湖上颇有美名。房玄爱国师的大名更是名满澹水国，无人不知。
身份特殊的两个人坐下来喝杯茶都会引人注意，更别说要商谈什么要事了。
师父不好开口，小爱不好开口，她也不能任由她们干坐着。
“小爱，我与师父去万花盟，是为了苍生。”无尘不绕圈子，她对房玄爱一向真诚无隐瞒，“师父，小爱来此亦是为了黎民百姓。”
若没有她做媒介，这二位不知要坐到何时，又要在心中盘算多久才肯开诚布公。
房玄爱看了无尘一眼，她印象中的阿风就是这样的，表面上看着冷冷淡淡的，实际上比谁都良善。
为表达诚意，房玄爱说：“近日，陛下收到多封边境急报，北蛮入侵我朝疆土，陛下问我是战是和。”
她表现出了诚意，观主也不好叫自己的爱徒难做，便说：“万花盟发出召集令，要各大门派都去参加会议。会议的内容，我想跟你那边差不多。”
城外的炮火声，已经证实了她们的话语。
大难当前，也顾不得什么朝廷江湖之分了。
观主问：“我们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若是真的必要，我们必定会出面解救百姓。到时候，朝廷是否会站在我们这边，与北蛮一战？”
房玄爱看着无尘，淡淡一笑：“只要是为了苍生安好，天下太平，有什么是不能做的？更何况，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子民是陛下的子民，有各位侠士相助陛下感激都来不及。”
“好，这么说定了，我必定全力相劝让各大门派都出人出力，与你们共进退。你们也要保证，不要在关键时候临阵脱逃。”观主言尽于此，已然没有什么话想跟她说的。
她向来看不起朝廷官僚那些做派，跟他们合作，不过是看着万民无辜。
若是从前，她到道观做客，她还挺乐意跟观主闲聊几句道法天命的。只是眼下，她的身份不是施主，是一国国师，顶着皇帝陛下的颜面。
她举手发誓：“若朝廷有人临阵脱逃，任凭观主处置，我绝无二话。我房玄爱对天起誓，若无心解百姓之苦，让我不得全尸。”
“小爱！”陆昭呵斥道。
她与这个老道姑达成的协议，已经先斩后奏了，朝堂上那些官员作风如何尚且不好说，大难临头谁都想求自保。北蛮的人每个人都高大威猛，澹水人瘦小柔弱是众所周知，保不齐真的有人为了保住前面的荣华富贵致力促成求和。
皇帝陛下耳根子软，要不是房玄爱真的有上天眷顾，陛下也不会专宠她这么多年。也好在陛下专宠她，才能让她将澹水治理得这么好。
一旦涉及自身利益，届时人人都站在她的对面，她该如何是好？
“阿风是知道的，我说话算话。”房玄爱给了陆昭一个眼神，事后她再好好跟他解释，眼下由不得她不做出承诺，她太需要武林的帮助了。
澹水的国力和兵力，作为国师的她最明白不过了，要是跟北蛮硬拼，不出半个月，澹水必国破。然而江湖中人，自幼习武又身怀绝技，她需要他们。
观主叹了一口气：“我并非要你立毒誓，你任国师这么多年，你的所作所为贫道都看在眼里，焉能不知道你的秉性。何况你与无尘又是至交，道观不会袖手旁观。”
俗人的贪嗔痴，各种欲念，才是导致战争的原因。修道之人，修的是仁道，仁之本乃是以人为本，她岂会置这场战事于不顾。
若是盟主没有相救的意思，又怎会召集各大门派前往万花盟。
“我信你，但我不信你们的皇帝。”要不是皇帝软弱无能，澹水也不会从强国变成如今的小国，随便一个北蛮就敢骑在头上撒野。
房玄爱没法辩解，皇帝陛下待她好是真的，贪图享乐也是真的。
陆昭出声：“国师许诺的事，自然不会食言，我以南陵陆氏作保。”
房玄爱有些惊讶，陆昭平常虽然是个爱耍小脾气小性子的人，从未拿家族来开过玩笑。
“师父。”无尘的意思是，到此为止了。
观主笑了一下，目光在他们三人中来回穿梭，最终摇摇头。这三个人啊，真是有一辈子纠缠不清的孽缘。
“既如此，不如商议一下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境吧。”观主不再谈其他，那些事情都得她们出了城才能办。
要是出不了城，计划得再好，也白搭。
“师父放心，不出半日，定有人来。”无尘说。
“嗯？”观主不解其意。
陆昭忍不住出声嘲讽：“就算半日后有人来，照现在这个炮轰架势，挨不挨得住还另说。城门失守，就是来了人又有什么意义？”
无尘没有将陆昭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淡淡说了一句：“不会有事。”
说罢，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她跟观主说：“徒儿有些不适，先去调息一番。”
观主微微点头，她昨夜中的箭伤还未好，刚闭上眼就被吵醒了，是得去歇息。
房玄爱也观察到她脸色的变化，把她喊住：“阿风你没事吧，是不是昨晚受伤了？”
无尘抿了抿唇，说了两个字：“无事。”
说罢就上了楼，房玄爱担忧的眼神一直没挪开。
陆昭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反复。他就知道，只要小爱跟这个道姑碰上，小爱的眼里就不会再有他的影子。
无尘回到房中，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她打坐调息，周身运气，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调息好。
她抚着之前受伤的地方，温热的血沾染到指腹上，留着一抹黏糊糊的感觉。
城壁不断被炮火轰炸，明明看着不堪一击的破砖烂瓦，却奇异地坚挺着。
无尘的房门自从关上后就没有打开过，只隐隐从门缝中，飘出浓重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