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清央覆住盖在头顶的那只手,将它从头顶上放下来,握住它。她牵着傅桑,狂奔到徐大娘的房间。
“娘!我要嫁给他!”清央不等徐大娘数落她风风火火没个女孩子的样子,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徐大娘只当她在说笑:“天还没黑就开始说梦话了,你是不是又偷偷喝酒了?”
清央眼神坚定,并不是在说笑:“我认真的。”
“你……”徐大娘不知她哪根筋搭错了。
傅桑心知是天意,俗话说天意不可违。他如今就非要逆了这个天意不可,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他欠她的,能还多少还多少,剩下还不清的,他会在黄泉之下等待她百年之后去讨。
傅桑温柔着眉眼,跟徐大娘说:“她的性格一向如此,说风就是雨,此事交给我,我会劝她的。”
徐大娘明白了,原来是刚刚跟清央谈的那一番话,让清央放在心上了。确实,徐家庄的少年们都比不上眼前的人。
“好,以后这丫头就交给你照顾了,别客气,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徐大娘大手一挥,把两人赶出门外。
清央不吭声,气嘟嘟地一个人走在前头,傅桑默默跟在后面。
此时,护卫啃着鸡腿路过。
他看到傅桑,想起徐大娘跟他说的话,他十分狗腿地跑到傅桑面前:“傅大侠,你收徒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也一块收了,我也想去闯荡江湖!”
清央心头正冒着一团无名火,她不敢拿徐大娘和傅桑撒气,小小护卫不就是给她出气用的吗?
她踢了护卫一脚,咬牙切齿地说:“有你什么事?一边儿去。”
“怎么了?”护卫摸着后脑勺,小祖宗吃炸药了?
“没事!”
瞧着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护卫才不信她真的没事,他假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您是不想拜傅大侠为师吗,我想拜啊!您让傅大侠收我做徒弟吧,我跟他出去游山玩水,您就自个儿在家玩泥巴吧!”
“什么拜师?什么收徒?”清央察觉到,是不是有些事她不知道啊。
傅桑这才说:“我与徐大娘商议过,你拜我为师,在你及笄之前,我带你去游历江湖。”
“拜什么师,拜堂得了。”清央没好气地说。
傅桑望着她笑:“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我……”
她不是不想出去游山玩水,比起回去继承家业,她当然更想无拘无束做个山林鸟,而不是笼中雀。
“我想出去走走看看,跟我想与你结为夫妻,有什么冲突吗?”清央不解。
傅桑说:“若不拜师,我则不能带你走。你好好考虑下,要不要拜我为师。”
清央就没见过他这样的,她一个女孩子都放下脸面跟他说要嫁给他了,他就算是个和尚也该动动心了吧?
“大小姐,您可别胡说八道!”护卫难得严肃起来,她可是小家主,婚姻大事哪儿能这么随便。
他转头对傅桑笑道:“傅大侠别介意,她就是这个性子,想来是觉得跟你投缘,才跟你开玩笑。”
傅桑微微点头。
“哎,你们怎么老觉得我在开玩笑?”清央不管护卫的眼色,认真地抬头跟傅桑说,“我嫁定你了!当然,你现在还不了解我,对我感情没那么深,我不怪你,慢慢你就会懂我的好了。”
护卫和傅桑默契地不理她。
“我是说真的啊!你怎么不听呢!”清央急了,她扯住傅桑的袖子。
傅桑的视线落在她抓住的袖子上,神色复杂。最终,他抬起头,摆出一个和煦的笑脸:“清央乖,听话。”
要是那么容易放弃,她就不是清央了,她坚持道:“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你跟我还不熟,不知道我的好,慢慢跟我相处久了你肯定会喜欢我的!”
护卫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较这个真,其实他也觉得拂桑很不错,只是……江湖儿女都是仗剑走天涯,过惯了漂泊的生活。清央大小姐哪里吃得了那个苦,她那么娇气。就算她能吃这个苦,老太爷也不会让唯一的血脉放着家主不做去做江湖人。
护卫不由得给她泼冷水:“您有什么好,长得没沈小姐好看,性格也不如人家温婉。整天就知道玩跟闹事。什么时候您能学学沈小姐的温柔体贴,我就要烧香谢佛祖了!”
“你喜欢沈清尹,你去做她的护卫啊!我又没求着你留在我身边!”清央最是见不得他们一个个都夸沈清尹,她承认沈清尹是好,她也没那么差好不好。
见傅桑也不帮自己说话,她赌气跑了。
傅桑不知如何劝她,他不想让她生气,但也不得不让她明白,他真的不是她的良人。若他能在这里待一辈子,他当然有把握不会让悲剧重演。但是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时间一到,终究要有一别。与其让她到时候痛苦,不如现在就让她断了念头。
月上柳梢头,傅桑准备熄灯就寝,有人砰砰敲他的门。
门开,他看见清央端着一碗葡萄笑嘻嘻地站在外面:“小哥~进了我家门,吃了我家饭,睡了我家的床,你从此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哟!不能反悔!”
傅桑笑着,揉了揉清央的脑袋:“气消就不要闹了,好好听话,好好活着。”
他这话好奇怪,确实她不是个听话的人,但她一直都有好好活着呀?谁会不让她好好活着,她的护卫她的奶娘她的爷爷会让那个人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清央朝他做了个鬼脸,伸手往他腹部抹了几个手指印。
这个熟悉的场面,让他长长叹了口气,缓了好一会儿才露出笑容:“这又是哪出?”
他的白色袍子上有两抹红中带着淡紫的痕迹,跟他交给南柯的别无二致。他描绘过无数次,记得清清楚楚,就算闭着眼睛都能信手作画。
他还记得当年清央的回答,她说,你不懂了吧,嘿嘿……折柳依依啊依依……
清央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连他肩膀都没到,笑眯眯地狡辩道:“你不懂了吧,嘿嘿……折柳依依啊依依~”
傅桑压下万千心绪,笑问:“怎么个折柳依依法?”
把手伸到嘴边,清央咳嗽两下,装作正经地说:“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看折柳依依。”
傅桑依言,脱下了外袍交给她。清央跑出门,回来的时候带了文房四宝。
“研磨!”清小央一声令下,傅小桑听话乖乖地在一旁研起磨来。
护卫把她说得一无是处,其实清央写得一手好字,也画得一手好画。不过……这也是她唯二能搬上台面的优点了。
匀着那两抹痕迹,清央画了一幅春风扶柳的盎然,题字:折柳折柳,依依。
“怎么样?”清央很满意这幅画。
文人墨客总喜欢借物抒怀,折柳一词寓含惜别怀远。亲朋好友一旦分离,送行者总要折一支柳条赠给远行者。人们离别时折柳相送,在思念亲人、怀念故友时也会折柳寄情。
清央特意画这副折柳依依的景,自然不是为了送他走。而是希望他能留,柳字谐音留。
就算他看不出她的用意,只要他穿起这件袍子,就会想到她。这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能想到最缱绻的小心思。
傅桑从她手里接过比,添上了两只雀儿,说:“折柳太过伤感,既是春日暖景,索性就暖到底吧。”
不懂情趣的男人啊……清央撇撇嘴。她反正也想通了,既然他们要她拜他为师,那她就拜。不是有句诗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她做了他的徒弟,就等于说这件事成功了一半。
她就不信,凭着她的努力她泡不到他。就算他是尊石头,她也得给他焐热。就算他是个木头,她也要把他雕刻成专属她的精品。
“这个叫清央,这个……”打定主意后,她灵机一动把成双的雀儿命名为清央和他的名字。
傅桑没有让她失望:“傅桑。”
清央拽住他,高兴地跳来跳去:“傅桑……你看你叫傅桑,我叫清央,我们的名字都那么配,你还不快从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