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清央听到这里躺不住,坐了起来。
“你好好躺着,不然我不讲了。”
“好好好,你讲。”故事都听到这里了,清央无论如何也要听完。
“她知道后,带着她的人就来救我。当时我手底下一个兵差点摔下山去,我把他拉上来之后,山顶的雪滚落下来,把我压住了。她到时,我已经被埋在雪里很久了。”
“那她一定很慌乱。”她实在不敢想,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嗯,她很害怕,也很坚韧,更是固执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所有人都劝她放弃,她非不听,用双手把我从雪里挖了出来。”那次之后,她的手受了严重的伤,若非她母亲的故友送来神药,她的双手就废掉了。
“她真的是个好姑娘。”听他说完,清央不知为何流下两行眼泪,一定是因为脑子里水太多了,蒸得人云里雾里的,才把汗水当成了泪水。
傅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是啊,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
短短一句话,说得极尽缱绻缠绵。怕是只有聋子才听不出来话里的爱意和深情。
“……”清央真是没法嫉妒她。
“我被她挖出来之后,冷得只剩下最后一丝意识。感觉到她的气息,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临死之前能见到她最后一面,真是太好了。”既然不能白头到老,在她怀里死去也算无憾了。
“她当时肯定很害怕。”清央不知为何打了个冷颤。
“她抱着我不撒手,后来听人说,我的体温渐渐冷下去了,大家都劝她放弃吧,她非不听。甚至宽衣解带,要用体温来温暖我。”
“她为了你不惜名节,真的是情深义重。”
“我欠她太多了。”
“为什么这样了你们还是没能在一起?如果你娶的妻子是她,我一定会笑着祝福你们的。”
“她长辈跟我说,储君未立,夺嫡之争必不可免。他不能为了让我们两个小辈快乐开心,将全家老小的性命拿来赌。我和她都赌不起,我也不能让她赌。”
“……”这也是她如今面临的困境啊。
“她家长辈是个很好的人,将我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差了人照顾。我想他唯一做错的地方,就是告诉她,我死了。”
“啊?那她不得疯了呀?”反正如果是她,她一定会疯掉。
“差不多。”
“换我我肯定要疯,我好不容易救出来的人,突然告诉我他死了!”
“她用尽办法找过我,我当时被安排在一个地方,不知道她的消息。等我养好身体,出去之后,得知她成为了皇帝的妃子。”
“怎么会这样……”别说傅桑接受不了,清央也接受不了。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成为皇帝的妃子,明明她长辈连相府都不肯让她嫁。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入宫是为了打听我的消息。只要我活着,总有一日我会回宫复命。”
“真是个痴情女子。”
“当时的我一无所知,不知她的用意,只能一次次将情绪发泄在战场上。在战场久了,生生死死来回徘徊,渐渐地就将情爱之事放下了。可我到底是欠了她的,在回京前,我下了决定,要拼尽全力保她安好,我要让她做皇后,要让她站在最高处接受所有人的朝拜。”
傅桑当初是真的这么想的,她若是嫁普通百姓,他就为她守着国土安宁让她无忧无虑一生不陷入战火之中。但她嫁入宫中,那他就为她扫清障碍,入主中宫,成为女中之凰,权倾天下。
“后来呢,她怎么会死?”宫中是吃人的地方,爷爷果真没说错。
“我父母在宫宴上为我安排了相亲,她看我没有拒绝,非常难过。”
清央转而安慰他:“我大概能体会她的感受,但这也不能怪你,皇帝在呢,你能怎么办?”
“她说见到我平安她就放心了,此生心愿已了。”
“……不会是遗言吧?”
“不是呢,她想离开皇宫。宫里有个非常有权势的主子,是她很好的姐妹,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那她怎么会死?”不是被宫斗害死的,还能怎么死?清央是不信她郁郁而终的,那么刚烈的人,怎么会把自己困死。
“她在离开宫门之后,被皇帝安排的人暗杀了,马车掉落山崖,尸骨无存。”
“皇帝也太心狠了!”
“对此我一无所知,被皇帝安排南巡了。偶尔写信回家里,家里总是回信说她安好。”
“这真是……你是怎么发现的?”清央突然有点讨厌他的家里人,怎么能骗他呢?死就死了,事已成定局,骗他又能改变什么?
“我南巡回来,皇帝早就忘记了这件事,给我赐宴。醉酒之后,皇帝准许我歇在宫中。我模模糊糊走到她曾经的宫殿,只看到一个宫娥在扫地。我心想,惊扰了主人是要赔罪的,就请宫娥通报。宫娥说,此宫主人已经死了。”
“小宫娥真大胆,居然告诉你。”清央没在宫里待过,但也知道有些禁忌是不能说的。
“是她那位姐妹安排的人,不然怎么会有人记得去扫那座宫殿。”
“那姐妹也真是个好人。”
“皇帝发现了是她姐妹帮的忙,罢了她姐妹家里好几个重要的官员,也将她囚于宫中,至死不得见至亲。”
“唉……”清央的眼珠子都转不动了,她马上要睡着了。
“清央,你别学她这么傻,知道吗?”
她嗯了两下:“她确实傻,她姐妹也傻。”
“你可千万别学她,她为了一个人,不惜与家人决裂进宫,最后还没得福报,不得善终。家破人亡,自己尸骨都没能留下来。”
“我才不会呢。”
“那就好。”
“她……叫什么?”清央的声音很轻,没等到傅桑的回答,头一偏就睡着了。
傅桑给她重新换了个帕子,傅茗的药也熬好了。
“这……”傅茗见人睡着了,药好不容易熬好,不喝不行吧?把人叫起来喝了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睡着。
“你下去吧,我守着她。”
傅桑端着药碗,搅动着药汁。傅茗没法子,只好退到门口,在门外守着。
傅桑含了一口药在嘴里,俯下身,长发落在清央的胸前。
如此反复,喂完一碗药,他擦去清央唇边的药汁。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很烫。
他看着她的睡颜,一字一字说:“她叫沈清央,是傅桑至死都忘不了的爱人。”
从肺腑里涌上血腥味,他闷声低咳了两声,怕惊扰了清央的梦,他捂着嘴。血水从指缝间流出来,陷进指尖,将手指染了一层梅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