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央把头埋进被子里,哼哼着,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傅桑耐心等着,他让傅茗去门外守着。
“清央,你是不是想救沈小姐?”
只要不涉及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清央还是愿意回答的:“我为什么要救她?”
“清央,救她吧。”他欠清央很多这不假,清央也欠了沈清尹很多啊。
在她派人找玉流起,就已经在救。此时他的恳切,让她很不舒服。
清央掀开被子,瞪着他:“我偏不!”
他不说话,只拿悲悯的眼神看着她。至此,清央发现她完全看不懂他。温柔,严厉,冷漠,悲悯?
一个人能有这么多面吗?他属于她的那一面,是什么样的?
想不出来。
凑近他,他没有躲。清央亲了他一口。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傅桑形容不出来,就像是醉了一样,只觉得很软,身体在发软。
视线又开始模糊了,耳朵里也一直在嗡嗡响着,傅桑闭上眼,也闭着嘴。
清央察觉到他的不在意,红着眼睛推开他。
“幸好你这次没推开我,不然沈清尹死定了。”她假意揉着眼睛,遮去即将落下的眼泪。
“你醉了。”
“……你说醉了就醉了吧。”她一点都不想跟他争,有点难过。
她看着桌上的醒酒汤,一口气灌进嘴里,摔了碗一把揪过他:“你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到你……你为什么要让她比我早走进你心里,我不甘心啊……”
傅桑先前还不确定她听到了多少,现在他知道了,她把所有的话都听完了。
傅桑温如春水的声音响起:“别闹了,别闹。”
“啊……不好意思,本姑娘错把傅公子当成了小倌儿,对不住。”松开手,清央整理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裳。
她朝外头喊一声:“花娘……芙蓉……牡丹……芍药……”
各种花娘名儿都被她喊了一遍,熟稔得像上饭馆酒楼点菜一般。
与她相好的花娘听了声儿,赶忙推门进来伺候这位小金主:“小姐,奴家秋葵,有什么事吩咐?”
“你去帮本小姐找十个八个小倌儿来,价钱好说,只要活儿好。”
清央细长的双眼半敛,捏了一把秋葵的下巴,满意地点点头:“就冲你这个标准找,皮肤滑的……”
秋葵刚想应好,瞅见旁边站立的那位公子,身形颀长,面如冠玉,气质卓绝,好相貌好身材好气度,但不晓得怎的一张脸黑得怪吓人。
这……清央小姐每每上花楼玩耍,都是一个人,十个八个难道是要分一半给这个公子?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清央踹了她一脚。
秋葵赶忙地应了声是,去替央小姐寻小倌儿。
折腾完,清央又躺回床上,吃醉了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傅茗苦恼地看着床榻上紧闭双眼的女子,这个人真的很神奇,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的女子。
清央没睡多久就醒了,一醒就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爬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的,眼看着她要晕了,傅茗赶紧上前扶着。
“你消停会儿吧。”傅茗真的怕了她了,她要是磕着碰着,等会儿公子回来他不好交待。
“要你管!”清央没好气地说。
傅茗同样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想管,我家公子非要管,我能有什么办法?”
清央环顾了房间一圈,没看到傅桑的身影:“他呢?”
“去给你抓药了,你没觉得你身体很热吗?”本来抓药这种事傅茗去就好了,但是傅桑说怕她醒来又闹,就自己去了。
不说清央还没感觉,这么说起来,清央突然觉得好冷啊……
她问:“我没觉得身体很热,我觉得好冷啊,下雪了吗?”
傅茗觉得自己撞到鬼了,这大热天的哪里来的雪?
窗外月光洒在树叶上,镀上一层银色。清央指着那片银色说:“白白的雪在夜里更显出它的莹亮,你说是不是啊?”
傅茗觉得背后一凉,他以前听人说,人在极度虚弱的时候,阳气也跟着弱下来,是很有可能看见脏东西的。
她不会是在混沌间开了阴阳眼吧?
“清央……”傅桑回来了。
“嗯?”清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个人抱住,对方温热触感让她觉得很舒服,她用力抱住他,“你好暖和啊。”
“公子……”傅茗看着他们俩这样,有点不放心。
“你先去煎药。”傅桑将清央横抱起,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从水盆里洗了一块帕子,拧干,放到清央的眼睛上,他说:“清央,你生病了,好好休息。”
“那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吧,听着故事我就不闹你了。”
“嗯。”
傅桑真的就给她讲了个故事:“我和她认识的时候,还很小。她跟你一样,说喜欢我。我当时觉得她很可爱,我母亲又一心想要个女儿,我便问她,愿不愿意做我妹妹。”
清央听到这里,咧嘴笑:“你这个人毛病一直这么多,人家说喜欢你,你不是要认人家做妹妹,就要收她做徒弟。”
“是吧,我也觉得我一堆毛病。”
清央还挺感兴趣的:“然后呢?”
“我因为父亲召唤,就回家了,她要跟我走,她家里人不让。父亲催得急,我就不告而别了。”傅桑提起往事来,无悲无喜的,最难过的那段日子已经熬过来了。
清央指责他:“你这人真绝情,不告而别,让她多难过啊。”
“嗯,是我对不起她。”
“那你……以后要走,不要不告而别,好吗?”清央的眼皮子有点重,她拽住傅桑的袖子恳求。
“好。”傅桑低头轻声笑了笑,“我一定不会不告而别的。”
“后来你们又见面了吗?”清央放心了,她松开握他衣袖的手。
“见到了,是在两年后。她赶早去买醉虾,正巧那日我母亲也想吃醉虾,我在店门口碰到她了。”
“她也喜欢吃醉虾啊。”清央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嗯,她认出我了,还在跟我赌气,非要买完所有的醉虾。”
本不该笑的,清央却笑了出来,那个姑娘真可爱呀。
笑完了,她继续问:“那你怎么办?你母亲不是想吃吗?”
“是啊,我就让掌柜的把所有醉虾都送去丞相府了。”
“哇你这个人真的坏,仗势欺人。”她怎么就没看出傅桑这么坏心眼呢。
“哈哈,我顺便把她也带回丞相府了。”
“啧,都见家长了……”清央有些酸溜溜的。
“我母亲如我所想的,非常喜欢她,她们俩很投缘,喜欢的菜肴糕点都一样的。”
“真好啊。”清央有点羡慕呢。
“我母亲要认她做义女,她拒绝了。”
“是啊,做了你母亲的义女,就不能做你的妻子了。”这点上,清央还是很懂那个姑娘的。
“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我与她相处的时间越发多了。其实在与她重逢之后,我差不多想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拒绝家里安排的亲事。明白之后,就理所当然地对她好。”
“我好羡慕她,你对我不好,对我可凶了。”清央有点难过,眼睛睁不开,她拽着被角,委屈巴巴地鼓着嘴。
“我父亲对我们的关系其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家里人不愿意。”
她想不明白,傅桑可是丞相之子啊,寻常百姓见都见不到的人:“啊?为什么?”
傅桑解释说:“她家长辈希望她找一个普通人,普普通通过一辈子。相门之家,总会经历朝野动荡,一个不慎,牵连九族。”
“说得也是。”
“为了断彼此的念想,我请旨南下剿灭南蛮,却在半道上遇到大雪,被雪困住,随时有雪崩的危险。”提及这件事,傅桑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是冷的,差一点,他们就死在那场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