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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子今天算是涨了见识，一开始李天翔只是带着她在旁边看人押宝，一连看了七八局，忽然从屋外冲进来一伙人，为首一人比李天翔还要高出一头，上身赤膊，两臂粗壮，浑身的疙瘩肉分外显眼。长得粗眉大眼，很像一个普通的庄稼人，但走起路来却带着一股威风。
他身后十几个人将其他赌客驱散，这大汉径直来到李天翔的跟前，抱拳道：“兄弟来的早啊。”
李天翔也一抱拳：“早来一步。”
玉子问道：“这位是？”
大汉抢先问道：“这位是不是昨天在天和茶楼枪毙了崔大离的那位日本女青天？”
玉子笑道：“这是从哪论的，昨天张丽华叫我女太君，今天你又叫我女青天，你们津城人可是真有意思。”
大汉也跟着一笑：“在下我叫刘四海，是个粗人，扛大个的。后来不扛粮食袋子了，帮兄弟们扛事，人家还是都管我叫‘挑夫’。”
玉子一愣：“你就是青帮九条青龙里的挑夫刘四海？”
“嗨，嘛叫九条青龙？别听那个，我不拿这个当回事，咱也别提这码事，还有什么九龙夺珠的幺蛾子，我是不信。我是个粗人，不听那套，今儿我是跟李少爷来这玩一把的。”
玉子道：“你是来这赌钱的？”
刘四海说道：“不赌钱。”
“既然是赌厂，不赌钱，你怎么玩？”
李天翔笑道：“赌厂不一定赌钱，也能赌别的。”
刘四海问道：“兄弟，你说押几？”
“我看了几把，这把应该是开三。”
“得了，听你的。”
刘四海说完，一翻身窜上宝案子，整个人横躺上去，伸手将后腰上别着的斧子抽出，往身前一砸，斧子头嵌入宝案子当中。
“伙计，押三，孤丁！”
开宝盒的伙计从刚才就在害怕，一看刘四海窜上赌桌，就知道这事要麻烦，这叫“跳宝案子”，是津城混混的常见手段之一，通常是跳宝案子的人从身上割一块肉来代替赌注，如果没压中，门口挨揍。如果押中了，从此之后跳宝案子的可以每月例行从赌厂分得一份红利，这叫“拿挂钱”。
刘四海这种津城有名的大混混跳宝案子，开宝的伙计怎么敢自己做主，急得他回头老往后看，希望掌柜的能出来给“平事”。但是他并不知道，自从李天翔和玉子进屋之后，赌厂的掌柜就已经跑了……
这位掌柜颇有先见之明，和袁武达想到了一块，这李天翔昨天刚在天和茶楼结交了那个日本娘们，今天俩人就结伴来到袁武达的赌厂，要说不是闹事来的，反正他是不信。
“开啊！”
刘四海眼睛一瞪，大喊一声道：“等谁呢？让你开宝！”
“唉……开……”
伙计仗着胆子上前打开宝盒，里面的数字是一，刘四海没押中！
“还是腥局？”
刘四海瞪眼道：“这就是袁武达的出息？腥局蒙人啊！”
一把抄起斧子朝宝盒劈去，擦咔一声，宝盒被劈成了两半，里边的夹层、隔板、绷簧散落一地。
刘四海冷笑道：“好小子，敢用转芯盒子！”
玉子这才明白，回头问李天翔道：“这就是你说的腥局？”
“还不只这些，”李天翔伸手指向一个穿着灰布大褂的一个赌客说道：“你！过来！”
这人赶紧摇头、摆手，打算往外跑，刘四海的两个手下一把按住他，把他拖了过来。
“你对他有印象吗？”
玉子摇摇头：“我没注意。”
“刚才咱俩在这看了九把牌，他赢了前七把，每次他押的都是下注人最少的一门，每次都是他赢，后两回很多人都跟着他押，结果全都输了，其中还有一个借了赌场的小当，输的血本无归，这才是他们的腥局。”
玉子点头道：“庄家和赌客联手做局，骗其他人跟着押，都想一把翻盘，结果全都倾家荡产？”
“没错，这种赌法叫腥局，也叫腥赌，出老千跟用托两者合一，用津城人的话来说就是……”
“不！够！揍！”刘四海三个字说完，那个穿灰布长衫的赌客已经挨了他三脚，话到腿到，血当时就顺着这位的嘴角淌了下来。
玉子看了看李天翔：“这间赌厂也是袁武达的？”
“他最爱玩腥赌，用咱们刘爷的话说就是，他就这么不够揍！”
玉子笑道：“既然不够揍，那就揍吧。”
刘四海大笑道：“弟兄们，听见了，这位日本女包公说了，不够揍的就得揍，赌钱的轰走，伙计留下，统统给我揍！”
玉子被刘四海的话逗乐：“我又成女包公了，这位挑夫大哥真有意思，我在关外、北平都不止一次听说津城青帮有九条青龙，少爷李天翔跟挑夫刘四海都是其中人物，真不知道其他几位青龙都是什么高人。”
李天翔笑道：“有机会带你见见，这些人虽然名称九条青龙，但彼此之间有交情的不多，更多的是有仇。这屋太乱了，咱们换个地方吧。”
“好啊，看打架的太没劲了，你再带我去别的地方见识见识。”
“得嘞，跟我走吧。”
两人离开赌厂，门口的宋秃子看见，朝李天翔道：“小二爷，一会儿哪里玩耍？”
“袁三爷威震日租界，那么多门面，自然要带玉子小姐多去看看了。”
“得嘞，我就不耽误二爷了，有用得着兄弟们的地方给句话，我宋秃子随叫随到。”
玉子笑道：“这帮人是有多恨袁武达啊，这还砸上瘾了？”
李天翔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这家赌厂的老板原先不是袁武达，是刘四海的师兄，人家在日本留过学，有个同学在领事馆当差，借着日本人的势力开的赌厂，愣是被袁武达霸占，那位领事馆的日本官员都不敢说话，最后原先的老板被活活气死。”
玉子道：“这么说来，刘四海做的也不算过分，反倒是你做的很过分。”
李天翔一脸无辜的耸耸肩：“我什么都没做啊？”
玉子小嘴一撅，把脸扭向另一边，气哼哼的说道：“别以为我不懂，你早晨带我去马掌柜那吃饭，听的就是袁武达的劣迹，这会儿带我来赌厂看腥局，还是为了让我知道袁武达干的坏事，说到底你就不是带我逛租界，分明是沿路喊冤，这玩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事怨我了，咱不看了行吗？我带你看另一个奇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