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咬了一口,一阵酥脆的碎裂声传来,紧接着满口都是油炸食品的油香,玉子细细咀嚼,越吃越香,不由自主的连吃了几口。
“这叫果蓖,北平叫薄脆,他们那边不拿大饼卷着吃,到了津城大饼和果蓖成了绝配,大饼软乎,果蓖酥脆,一软一硬,这早点里带着阴阳太极呢,怎么样?”
李天翔这一白话,玉子吃的更带劲了:“不错,不错,好吃。”
“再尝尝这豆腐脑,不吃可惜了。”
玉子舀了一勺,跟李天翔说道:“这个我吃过,豆腐脑么,北平、奉天都有卖的。”
“尝尝,你看是一个味的么。”
“唉,还真的,不一样啊。”
“多新鲜,都一样我带你来这干嘛,马掌柜是回民,这豆腐脑的卤子是羊肉卤的,羊骨头带羊肉吊的汤,马掌柜这买卖不为赚钱,他在脚行拿的份子钱,一多半都扔到这摊子上了,用的是正经的好材料。”
“好吃好吃。”
身材娇小的玉子吃的上瘾,大饼果篦豆腐脑如同风卷残云一样,被她一扫而空。吃完之后,对后面的行程,她更加期待了。
两人吃完,李天翔对玉子说道:“我带你去个最能展现日租界风情的地方。”
“什么地方?”
“腥局。”
“腥局是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李天翔带着玉子直奔位于中华茶园背后的一条狭窄小巷,因为地势狭窄,这里没有街道名字,只是根据地标建筑中华茶园而得名“中华后”。这里虽然地方不大,却云集了二三十家小赌厂。
“你说的腥局是赌博?”
进入一家赌厂之后,玉子问李天翔道:“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地方?这里能展现什么?我看到的好像都是中国人,并没有日本人。”
李天翔笑道:“别着急,一会儿就有日本人。”
赌厂不大,一共有三个赌台,玩的都是宝盒,也就是押宝。李天翔也不玩,只是带着玉子在一张赌桌旁边站着看。
两人一进屋,就有赌厂的伙计认出二人,赶紧飞跑着去赌厂的东家处报信了,这赌厂不是别人的,正是昨天挨了一顿警棍的袁武达。
此时的袁武达正趴在家里的床上养伤,虽然没真打五十警棍,但打了十几棍子也够他受的,自从三年前当上巡捕班长,他还没挨过揍呢,这种罪他可没受过。
中华后距离袁武达住的芦庄子不太远,伙计十分钟不到就跑到袁武达家里禀报道:“三爷,不好了,李天翔带着那个日本娘们上咱厂子里来了。”
“什么?他们俩去了我的场子?”
“对,我以前就认得李天翔,那小姐昨天我也看见了,就是下令打您的那个日本娘们。”
“他们来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就在那看宝,也不押。”
“指定没别好屁,一会儿回去上门板,今天歇业。”
“啊?”伙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在日租界说一不二的袁三爷居然让人挤兑的关门?
“没听见啊,我让你回去上门板!”袁武达说完,有想起来件事,补充道:“楼下有自行车钥匙,你骑车走,通知其他所有赌厂,今天全都停业!”
“全停业?”
“让你去就去!去晚了一会儿出事小心我给你‘顺海河’!”
“这就去,这就去!”
伙计答应一声,蹬蹬蹬大步往楼下跑去,匆忙拿了一把车钥匙,到院子里骑上一辆自行车飞奔回去。
一路上挨家挨户的传信,功夫不大,日租界便传出了大新闻,袁三爷的三十三家赌厂集体歇业!很多从赌厂出来的赌客都议论纷纷,出了什么变故,能让袁三爷把买卖关门?
伙计一路通报完毕,最后回到自家店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进不去屋了!中华后的赌厂门口站着四个彪形大汉,清一色的白纺绸小褂,青缎子灯笼裤,白袜子圆口布鞋,腰里别着斧子。
伙计脑门上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在津城里,这个扮相的人马只有一支,那就是西头刘四海!
当时的津城有句话叫“东头的袁武达,西头的刘四海。”这是一对死对头,以三不管为界,津城的城里一直到城西的西大弯子都是刘四海的地盘,而三不管到日租界则是袁武达的地盘,双方一直摩擦不断。
袁武达仗着日本人的势力称雄租界,刘四海的青帮师兄则在东北军里官拜师长一职。刘四海张嘴闭嘴称袁武达为汉奸,袁武达则一直把原籍静海县的刘四海称为“挑夫”,只因当年刘四海从静海来到津城最开始做的就是挑夫。
刘四海对此并不在意,把挑夫这词当做了自己的外号,后来成为青帮通字辈九条青龙之一,他也仍然自称挑夫,并不认为这是个侮辱,反而觉得这是自己的能耐,从挑夫做到青帮大佬,谁还有这个本事?
伙计被堵在门外,情知不好,只能扭头骑车回去给袁武达送信。刚一掉头,背后一个身高体胖的光头男挡住了他。
这人也是黑裤白褂和门口那四位一个打扮,唯一区别就是他那个新剃的光头,在阳光照射之下还有点反光,配上他那张烤馕一样的大脸,显得有些瘆人。伙计一见此人,吓得俩腿都哆嗦,想骑车都迈不开腿。
“干嘛去!”这光头一张嘴就是一口浓重的津门口音,声音洪亮,犹如炸雷一样。
伙计一脚蹬空,没踩着自行车的脚蹬子,一个趔趄连人带车摔了个跟头。光头大笑道:“袁老三手底下都是这个怂货,我宋秃子一句话就给他吓一跟头。”
守住门口的四人也笑道:“行啊,宋二哥厉害,张飞长坂坡一嗓子,夏侯杰苦胆都吐出来了,您这一嗓子赶上张三爷啦!”
这个光头正是刘四海的二弟子,名叫宋国梁,因为有点谢顶,索性天天剃光头,还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宋秃子,练过摔跤,学过武术,是刘四海手下的头号打手。
宋秃子从地上一把揪起赌厂伙计,丢给门口四人道:“给这孙子按住,别让他报信,今天该咱们报仇了!”
此时屋里什么情况,这伙计并不知道,但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袁武达让他挨家挨户的通知其他赌厂歇业,今天李天翔和刘四海就是合伙来砸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