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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眼朦胧的崔大离把姜砸锅扒拉到一边，一边脱裤子一边吆喝对面那位姑娘：“你！把衣服脱了！崔爷我要检查！”
“混账！”
这姑娘原本是要等到宪兵队队长武田毅和警察署署长菊池浩平来了亲眼看看这个崔大离的所作所为，但眼瞅着崔大离裤子都脱了，就剩了一个裤头，不能再让他胡来了。
这姑娘双手往袖口一缩，再一甩手，两只大约三寸长短的护身手枪出现在她的手里，双枪连发，五声枪响过后，崔大离为首的五名巡捕每人额头上都多了一个正在冒血的窟窿。
屋里剩下那些看热闹的一听见枪响，吓得四散奔逃，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除了这位姑娘的两个保镖，屋里就剩了李天翔一个。
“这位小姐，你还不跑？你杀了五个巡捕，难道打算和日本人讲理吗？”
这姑娘把手枪交给一个保镖，用日语嘱咐道：“擦干净，重新装好子弹。”
保镖躬身接过手枪：“是的，殿下。”
李天翔大惊道：“你是日本人？”
“对啊。”这个姑娘又变回中文，对李天翔说道：“我是日本人，但我确实也是肃亲王的义女，我没有说谎。”
“既然你是日本人，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李天翔本身并不待见日本人，因此得知女子的日本人身份之后，态度便不如刚才了。
姑娘听出了李天翔话中的态度，反问李天翔道：“因为我是日本人，所以就不用谢谢我的救命之恩了吗？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进警察署了，至于你那位丽华姐，说不定也要……”
“李少爷，你没事吧？”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茶馆门外响起，这声音悦耳动听，单听这声音便能让人浮想联翩。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音传来，从茶楼外冲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女子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旗袍，紧身的旗袍凸显出她那完美的曲线，笔直的双腿，白皙的皮肤，高挑的个头和傲人的曲线构成了一副完美的躯体，可惜女子脸上蒙着一层纱巾，让人看不到面容，但越是如此，人们就越是会产生无限遐想，就连那位日本姑娘也不禁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啊~”这女人刚一进屋就被满地的鲜血和尸体吓了一跳，几乎摔倒。李天翔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扶住：“别害怕，没事。”
“李少爷，你杀人了？”
“没有，不是我杀的。”
“那这……”
“是我干的。”日本姑娘走过来，朝着二人道：“两位彼此这么关心，这位女士就是张丽华小姐吧？”
“是我，你是……”
“我叫玉子，是日本人，刚才崔大离打算以袭警的罪名拘捕李天翔，然后威胁你陪他三天，我一气之下把他杀了。”
虽然这位玉子小姐身边有保镖，旁边有手枪，但李天翔还是毫无惧色，不卑不亢的说道：“你是救过我，这算我欠你的，但你别想拿丽华姐要挟我干什么！”
玉子微微皱眉：“你觉得我会要挟你干什么？”
“那谁知道，你们日本人什么坏事不干？”
“看起来日本人在你们心里的形象非常不好？”
李天翔哈哈一笑：“难道在你心里日本人都是好人？天啊，这也太不要脸了吧？我就住在日租界，我不否认日本侨民里有不少人是本分的老百姓，但租界里的警察、军人呢？东三省的日军呢？当年旅顺杀我同胞的鬼子呢？难道这些都不是日本人？难道你觉得这些都是好人？”
玉子手下的保镖刚要上前，被玉子制止，她倒是没生气，对李天翔问道：“那请问李先生，我是租界里的警察、军人？还是当年参加日清战争的士兵？你为什么对一个救命恩人如此无礼？刚才我听你说话，一直跟崔大离在讲道义、讲道理，不是一个他那种无知的蠢货，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呢？”
李天翔正要反驳，身边的张丽华赶紧抢先说道：“这位女太君，我替李少爷给您赔礼了，您救了我们，我们万分感谢，恩情我们必然补报。因为李少爷家里最近出了些事，心烦意乱所以有些失礼，您多多原谅。”
玉子摇摇头，用日语自言自语的叹息道：“女太君……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看起来菊池的想法实在是太野蛮了。”
自己叨叨了两句，玉子抬头问李天翔道：“这位李少爷，你是不是因为父亲被人枪杀的事心烦？我刚才已经派人通知了宪兵队和警察署的人，一会儿他们就会来，你能不能把你家发生的事对他们说说？”
“我家的事？”李天翔苦笑道：“我家的事就连总领事都不愿意管，就凭你？”
“那我要是管成了，你该怎么谢我呢？”
玉子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李天翔不由心中暗自寻思：“莫非这个日本娘们是个大人物？我应该等等看，如果来的真是宪兵队和警察署的高层，或许还真有机会报仇呢！”
“如果你真的能把我家的冤给伸了，我李天翔这条命归你了，不过可有一条，要是让我跟崔大离似的欺负华人，我可不干！”
玉子道：“凡是居住在我日租界的居民，和居住在日本国内的华人侨民一样，都是受大日本帝国保护的，而不是受欺负的，崔大离只是警察署用人不当，我们大日本帝国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更不会让你去做你想的那种坏事。”
“用人不当？如果一会儿警察署真有大官来，我就让你看看是不是你们用人不当！”
“那既然要等，不如你接着上台说书啊，你那小梁王还没挑呢。”
“什么小梁王？”张丽华一脸懵圈，问李天翔道：“你不是说来推买卖吗？怎么说上书了？”
“今天不是双十节吗，我来的时候屋里都坐满了，崔友必不让推，我替你一天，结果崔大离就来闹事了。”
张丽华急的跺脚道：“我的大少爷，您一出门就惹祸，现在老太爷不在了，您可别再这么惹事了行不行啊？今天是幸亏遇上好人了，要不你不得急死我啊，你还没娶媳妇呢，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对得起老太爷吗？”
“行了，丽华姐，你比我爸爸还唠叨，要不你嫁我？”
“我怎么嫁你啊，你堂堂李大少爷娶个刀疤脸，以后不成了全市人的笑话了，你可别气我了！”
玉子笑道：“我这刚听明白，合着你们俩不是夫妻？”
李天翔脸上一冷：“你听谁说我们是夫妻的？哪个混蛋敢嚼舌根，我剁了他！”
张丽华也连忙解释道：“太君您别误会，我没真不是夫妻，我就是个唱大鼓书的，没那么大福分，这不李老太爷没了，李家的佣人什么的都怕沾包，全跑了，还有的趁着少爷不在家，卷了东西跑的，李少爷前些日子急火攻心病了，我一直帮着照顾，让您误会了。”
玉子赶紧摆手道：“没我的事，我看应该是你别误会，我跟他初次见面，没有你想的那种事。”
李天翔奇怪道：“你想的哪种事？”
黑色的头巾里，张丽华已经满脸通红，玉子有女人对爱情的直觉，看出了张丽华内心中的想法，听到李天翔这么问，张丽华尴尬的说道：“人家让你说书呢，你上台说啊。”
李天翔大步走上舞台，玉子小姐依旧坐在第一排正当中的位置，并且示意张丽华坐在旁边，两个保镖则站在背后。
李天翔接着说书，也就不到十分钟时间，宪兵队的军车就停在了茶楼门外。一共有两辆车，前面一辆小轿车，开车的是宪兵队少尉司机山中一郎，宪兵队长武田毅手下亲信“武田二十四将”之一。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是第一分队队长林原武藏，后排则是宪兵队长武田毅和第二分队队长三木小次郎。
山中一郎停好车，下车为武田毅拉开车门，武田毅走下车，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绢堵住鼻子，皱眉道：“这么浓的血腥味，这个开场亮相只有玉子干得出来。”
一同下车的三木小次郎问道：“大佐，您和玉子殿下好像很熟悉？”
“嗯，我在调来这里之前曾经奉命参加一个培训，出任教官，那批学生之中，成绩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玉子。”
三木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伏见宫元帅安排玉子殿下作为调查员，看起来他是倾向于您的。”
武田笑道：“即使不是玉子来，我也很有自信，菊池用的那些白痴只会给他惹麻烦，比如今天这事。这些人从来都不知收敛，无论是谁来调查，都不会对他留下好印象。”
林原武藏走过来对武田鞠躬道：“报告大佐，茶楼已经封锁，刚才通知咱们的那位武藤少尉已经进去回报了。咱们来的比较早，菊池的人还没到呢。”
“菊池？”听到这个同僚的名字，武田微微一笑：“他不会来这么早的，这个时候，他一定是在寻找袁武达和刘延寿那俩个笨蛋，没找到这两个替死鬼之前，他是不会出现的。”
三人说话这功夫，之前来送信的玉子保镖从茶馆出来，朝武田躬身道：“武田大佐，殿下请您进去一起听书。”
“哦？听书？好啊，我最喜欢听书了。”武田四下踅摸了一下，看到门口的水牌子，啧啧道：“精忠？这书不错，武藏、小次郎，一起去听听吧。”
“是，大佐。”
三人跟随保镖松岛一起走进茶楼，这三个人一水的红帽箍军帽，土黄色军装、皮靴，刚一走进茶楼，李天翔就停止了表演。
张丽华回头一看，也赶紧站起来，急忙鞠躬道：“三位太君……太君辛苦。”
武田哈哈大笑，用流利的中文答道：“不辛苦，不辛苦，坐吧，玉子小姐约我们来听书的，先听书，台上那位，你继续。武藏、小次郎找地方坐。”
三个人迈过五具尸体，就当没看见一样，走到第二排，依次坐好。玉子头也没回，朝李天翔说道：“接着说，人还没到齐呢。”
武田也跟着说道；“对，人还没来齐呢，你接着说，不用管我们，我旁边这俩是‘血空’（曲艺行话，外行的意思），我总告诉他们学点中国话，就会眼巴前那两句，听不懂你说书，精忠这书大梁子我全都‘纂’（明白），你接着说就行，我接的上。”
李天翔心中纳闷，看着人身上的军衔，这是个大佐啊，怎么听着跟曲艺行的老合似的？一进门丽华姐是害怕，不知道说什么，把江湖人道辛苦的词都说出来了，这位爷居然还能听懂！所谓“进门道辛苦，必定是江湖”，这人连血空、纂这路春典都会，怎么当上的军官呢？
再看这三位的模样，叫武藏、小次郎的这俩中佐倒像是日本军官，矮个头、罗圈腿体态微胖，一个留着文明胡一个留着仁丹胡，都是典型的日本打扮。
唯独这个一嘴春典的武田，身高并不比李天翔矮，足够一米八的大个子，体态魁梧身姿挺拔，要是换上一身北洋的元帅服，比那几个大总统都有派头。古铜色的皮肤，坚毅且略显瘦削的脸庞，端正的五官，怎么看都不像是街面上能见着的那种日本人。
不过李天翔对这个人倒是很有好感，无论是身材相貌还是言谈举止，武田并没有小鬼子的那种凶恶之感，大佐这个军衔在驻津日军里绝对算得上是高官，武田身上却没有那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换做其他日本军人，哪怕是个少尉，站在那都能吓人一哆嗦。
武田三人坐好，对李天翔说道：“开书吧。”
李天翔这才回过神来，醒木一拍接着开书，十几分钟之后，李天翔正说道热闹地方，一个大段的“贯口趟子”：
“柴桂和岳飞这一场大战，那真是上山虎遇上下山虎，云中龙遇上雾中龙，这边大枪一抖阴阳手，那边举火烧天托双肘。岳鹏举怪蟒出洞风雷响，小梁王狮子摇头大张口。这一个白蛇吐芯奔前门，那一个黄龙摆尾两肋走。那真是夜叉探海招数妙，偷天换日移星斗，霸王摔枪劈头落，勇将相逢难逃走。十几个回合过去，岳鹏举把小梁王逼得手忙脚乱，这功夫岳飞一招盖顶三枪虚点，引得小梁王双手托天式横刀招架，岳飞反手一枪正扎在小梁王的……”
“报告！警察署署长菊池浩平到！”
一个身着日本警服的人快步跑进茶楼，立正敬礼喊了这一句，紧接着一队身着警服的日本警察快步跑进天和茶楼。
武田啧啧一声：“叫好叫腮帮子上了，早不来晚不来，这一枪要扎上了他才来，等高宠让滑车碾死他再来多好呢！”
玉子突然起身朝这些日本警察，用日语喝道：“出去！都给我滚出去，带着这五具尸体站在门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