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摘眼罩

“这回又是什么？”

“你跟我来吧。”

李天翔拉着玉子从中华后朝扶桑路方向走，一路上半数买卖都关着门，玉子纳闷道：“这边的买卖怎么都这么冷清？”

“这些都是袁武达经营的赌场，咱们在中华后一闹，袁武达怕我再去别家挑衅，肯定是把买卖都关了。”

玉子有些不敢相信，这一路上经过的地方是日租界有名的“烟赌一条街”，两侧不下三十家赌厂，大多数都是关着门的：“这么多家赌厂，全是他的？”

“想不到吧？还有不少烟馆也是他的，因为贩运烟土犯法，他都是勾结着菊池一起干，这些买卖里都有菊池的股份，所以烟馆没关门，他只关了赌厂。”

玉子面色显得有些阴沉，语气也有些不善：“这么说来，他一个月能赚不少钱呢。”

“一个月五六万块应该没什么问题，除了孝敬菊池等人的，他能净剩个一万多。”

“五六万……”玉子不断的重复着这个数字。

一直走到扶桑路的尽头，玉子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11点半了，两人转悠了这一圈，都有些饿了，玉子便问道：“中午你想带我吃点什么？”

“当然是给你吃点新鲜的，跟我走。”

从扶桑路转弯，一直走到浪速街，两人停在一家饭馆门口，饭馆的门面不小，门口的招牌上写着“瀛袁成”三个字。

看到袁字，玉子不禁莞尔：“这家又是袁武达的买卖吧？”

“那必须的，今天咱俩来这吃，他不能要钱，也不敢要钱，我这可是替你省钱呢。”

两人进屋之后，发现这地方设计的挺有意思，外头的大厅是圆桌面长条凳的传统饭馆模样，过了大厅，前面则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全都是日式布局的雅座单间。

玉子看着觉得挺新鲜：“怪不得叫瀛袁成，中日合璧的饭馆啊。”

李天翔问道：“玉子小姐，吃中餐还是日本菜？”

“当然是中餐了，吃日本菜我去日本吃多好。”

两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伙计过来先端上一壶茶水，笑容满面的说道：“小二爷，这壶毛尖是我们掌柜的外敬，您二位先喝着，吃点什么我给您吩咐后厨好好的做，求二爷您手下留情。”

李天翔笑道：“中华后的事，这么快都传到你这来了？”

伙计赶紧一作揖：“我的二爷，您这事跑的比电车都快，别说咱这，就算是八里台子都知道了。”

“得了，就冲你这壶茶水，我也不为难你们了，就炒个掐鸡丝菜，两碗米饭。”

伙计一愣：“掐……鸡丝菜？是掐菜鸡丝吧？”

李天翔一笑：“后厨问大师傅去，我不是炒菜的，我是吃菜的。”

“好您了，我这就去给您问问。”

伙计一走，玉子便问道：“什么叫掐鸡丝菜？又是难为人的东西吧？”

李天翔笑道：“难不难为人这可不一定，后厨有高人就不难，没高人就得认栽。”

果然，时间不大，这家饭馆的掌柜亲自来到李天翔的跟前，递上一叠钞票，赔笑道：“李少爷，对不住您了，您点这菜我们后厨大师傅做不好，怕不和您胃口，而且这菜慢，得等。这是一百块钱，您要不高升一步？聚合成的宫师傅最拿手就是宫廷菜，保准您满意，没让您吃好，这顿的饭钱算我们掌柜的给您提前后账了。”

李天翔接过钱，站起身来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既然是你的心意，我就收了，回头给你们袁三爷带个话，雇个好厨子，明天我还来。”

“啊？”掌柜一听明天还来，腿都软了，这一百块钱是袁武达让给的，可谁知道最后算到李天翔的头上还是算到掌柜的头上？袁武达为人喜怒无常，今天让李天翔逼得赌厂关门，饭馆倒贴，这掌柜的能不能拿着这月的月钱都是两说，明天要是再来，这位掌柜估计一顿打是跑不了的。

李天翔说完带着玉子除了饭馆，一招手喊过两辆洋车：“胶皮，过来俩，上聚合成！”

对面等活的两辆洋车赶紧跑到李天翔跟前，两人先后上车出了日租界，朝华界河北大街出发。

河北大街毗邻三岔河口，是城北的一处繁华要地，津城有名的饭馆“八大成”多半都坐落于此，聚合成是八大成中的四家饭馆合营的新店，最拿手的菜就是官席，也就是津城老百姓俗称的“八大碗”。

洋车停在聚合成的门口，二人下车，聚合成的伙计赶紧迎面行礼：“哟，李少爷，您来了。里边瞧座，李少爷到。”

两人走进饭馆，里面的伙计主动把二人让到楼上雅间，李天翔吩咐道：“来一套‘上八珍’，另炒一份掐鸡丝菜。”

“得嘞，二位先座，一会儿菜就得。”

伙计下去安排菜，玉子便问道：“这才是你想来的地方吧？刚才又是为了收拾袁武达？”

“那必须的，说我们混混的话，这叫‘摘眼罩’，我跟他挑衅，他不敢惹我就是栽了，今天这一上午我逼得他赌厂关门，饭馆贴钱，就是要顺这口气。”

“给你爹报仇？”

李天翔切齿道：“这可不是报仇，早晚有一天，我非得亲手宰了他，那才算报仇，这些不过是混混的规矩，我要让他在津城一点面子不剩，然后再动手报仇！”

玉子面无表情，冷冷说道：“你栽他的面子，却是借我的手，咱们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你说是欠我的，这才来替我做事，现在又利用我打击袁武达，是不是又欠了我的？”

李天翔站起身来，拍着胸口说道：“就当我又欠了你的，等我杀了袁武达，我当着你的面自杀，把这条命还你。”

玉子赶紧拦道：“别，千万别，当着我的面自杀，你欠我的也没还，还得害我以后吃不下饭，我更亏了。不如这样吧，等我的调查结束之后，我给你在日租界找个工作，你替我工作还债，怎么样？”

“不行！”李天翔一口回绝道：“这事没商量，你们日租界用的都是什么无耻之徒？刘延寿以勒索、受贿为生，梁子斌私下里走私烟土，袁武达更是坏事做尽，让我跟他们一起做事，你不如杀了我。”

玉子拦道：“行行行，别这么大义凛然的，这事先放下，你先给我讲讲这个掐鸡丝菜是怎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