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饿了,一碗米粥很快便见了底,那一瞬,凤蕴仿佛回到了和弥玉成亲第二日清晨。
那会,弥玉也是这般,醒来便唤内侍端来米粥,看着她一勺一勺用了,再抱着她去清洗身子。
一瞬间,她很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突然一根弦在脑子里绷断,他如果知道王苏叶给自己换了衣裳,还擦洗了身子,他会怎么样?
会生气吗?她没见过他生气的样子,可是她想,越是这样的人,如果生气了才会爆发的越可怕吧?
她觉得有些心慌,仿佛背叛了他一样的慌乱。
内侍备好了汤水,王苏叶笑笑:“我抱殿下过去吧。”
凤蕴抬头,少年依然是纯净的笑着,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心下一横:“这几日多谢王三公子照顾,但本王已有王夫,恐惹他不高兴,还是让内侍过来扶我过去吧。公子还请避让,莫让本王徒毁了公子清誉。”
“我哪里还有清誉可言,当初为了殿下,闹得京城人尽皆知。”王苏叶苦笑着,凤蕴看他时,却依然表现出一副了然无畏的模样,笑了笑:“殿下放心,苏叶知道的。”
言罢,便退了下去。
凤蕴由内侍搀着进了浴桶,因身子太虚,她只是稍稍清洗了一下,并没有泡多久。
身上黏腻一扫而光,换上干净的中衣与长袍,便有内侍进来通报,说徐宁与阮青湘,还有徐长青已从前殿往这边来了。
凤蕴稍作修饰,便走出房门准备相迎,无奈刚踏出房门,屋外的光亮太过刺眼,下意识抬手遮挡,却突然发现有人在自己面前挡下一片阴影。
凤蕴收手,抬头之间,王苏叶依然笑盈盈:“殿下赶紧进屋歇着,刚醒过来就到处乱跑。”
“皇妹。”凤煦领着徐长青一行从门廊处进来。
“外祖母!”凤蕴上前,一把搀扶住徐长青。
徐长青鬓间花白,听闻她被留宿宫中后,第一时间便来了誉王府,只是那时凤蕴一直昏迷着,徐长青本要留下照顾她,无奈近年来身子愈发不好,徐宁不许她劳累,被硬拽回了将军府。
这刚听说她醒来,便忙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见到凤蕴,忍不住扶着她双臂,哽咽道:“蕴儿委屈了。新帝不仁,蕴儿....”
“外祖母,多的话不说,进屋歇会儿。”她经久不在京城,如今的誉王府只怕四处都是眼线,小心些总是好的。
进了屋,王苏叶忙着命人上茶,徐长青看着他,又看看凤蕴。
这几日是王苏叶一直陪在凤蕴身边照顾着,她不是不知道,这王公子一表人才,皮囊不输弥玉,倘若蕴儿与他能成,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这几日劳谢王公子了。”徐长青道。
“徐将军说笑了,苏叶能照顾誉王殿下,是苏叶的福分。”王苏叶浅笑。
“不怕王公子笑话,蕴儿这孩子,别看她平日里沉稳内敛,面对男女之事,那还是....”
“外祖母。”凤蕴脸色微红,忙制止徐长青说下去,她好不容易拉开和王苏叶的距离,若被她这番一搅和,让王苏叶觉得还有希望,那她岂不是左右为难?
王苏叶笑着:“徐将军说的是,殿下比不得旁人,此生唯有王夫一人,苏叶只愿时能看看殿下便足以,不敢肖想。”说着,眼神似有若无的飘向凤蕴,带着些许期盼。
凤蕴佯装端起青瓷茶盏,微饮一口。
王苏叶见她不冷不淡的模样,仿佛置若罔闻,心下不免失落。
“王公子这般芝兰玉树,清逸俊雅,日后自然有惜君之人。”阮青湘忙道。
凤蕴唇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王苏叶朝阮青湘浅浅一笑,无奈至极。
“殿下去宫里与新帝谈了些什么?怎的还留宿了?”徐宁近年来,性子收敛不少,也一改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
凤蕴冷冷一笑:“新帝让我留,若我不留,徐大人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更何况,我至始至终连新帝一面都没见到,夜宿两仪殿,这才着了凉,起了烧,晕了过去。”
“什么?!”徐长青大骇,这新帝小儿,竟然如此欺人?
“这只怕才是刚开始。”凤蕴道。
“未免夜长梦多,殿下回燕城吧。”王苏叶担忧道。
“回燕城,只怕也是不易。”徐宁若有所思道:“仔细想来,那凤夕羽与凤凝亲近,而且殿下还曾经翻了道年案,孝德女帝也因此一蹶不振,只怕这一笔笔,都要算到殿下身上了。”
凤蕴点点头:“嗯,不过,我既然来得,自然也走得。”
果不其然,陆英与穆云昭暗处查探,方知那唯一通往燕城的旭阳关守城兵士,皆换成了羽林卫高手,誉王府中也多有细作,为免打草惊蛇,凤蕴连日来只在房中静养。
过得两日,新帝来王府探视。
“都怪夕羽,拉着皇姨姨在宫中秉谈,这才惹得皇姨姨着了凉受了冻。”凤夕羽佯装关心道。
“微臣无恙,还请陛下宽心。”凤蕴知道她是来查探她是否如外界所言,身体孱弱至连王府都出不去。
而凤蕴,苍白着脸,侧倚在方椅上,满是颓废之态。
“朕带来太医为皇姨姨诊治,还望皇姨姨早日痊愈,护我永乐边疆安宁。”凤夕羽说着,便差太医上前。
凤蕴也未阻止,一旁的穆云昭面无表情,后背却惊出一身冷汗,好在殿下先有筹谋,让她备下了能令气息微弱的丹药。
太医皱眉把了脉:“陛下,誉王殿下脉息....微而不稳,恐是因为前几日受凉导致本元受损,需得静修调养。”
凤夕羽皱皱眉,佯装关切道:“你速速开方子,药材去太医院取,务必养好皇姨姨的身子。”
又回头对凤蕴道:“都怪朕,让皇姨姨身染疾病,既需要静养,那朕便先走了,皇姨姨好生休息。”
凤蕴要起身相送,凤夕羽又佯装关切道:“皇姨姨你好生休息,莫送了。”
凤蕴也不再勉强,重重坐回了方椅上,粗重的喘息。
她知道,凤夕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
夜半时分,未央殿内,凤凝对凤夕羽道:“誉王诡计多端,不过受了凉,怎的就会伤了本元,定是为了混淆视听,陛下万莫被她钻了空子。”
“可她这几日,丝毫破绽不露,该如何是好?”
“她不是病重么?倘若在她的汤药中做些手脚...?”凤凝阴笑着,划手在脖颈间做了一个杀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