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意与邱寒水在元宵节前夕离去,走的时候,柳舒意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即使鬓间已有白发,可若是有人疼着宠着,她也永远是小姑娘。
中旬末尾,京城传来消息,女帝立年仅十三岁的皇长孙女凤夕羽为新太女。
凤蕴并不觉得有多惊讶,只是对于凤夕羽,她却并不看好,那个孩子藏了太多心思,且耳根子软,只怕....
“殿下难道不觉得可惜吗?”杜月歆愤愤不平,当初知晓太女病逝,她就劝她有所行动,她却始终如面对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漠不关心。
“凤夕羽不会比女帝更难对付。”凤蕴淡淡的,在书案后闲逸的练字。
杜月歆有些讶异,她没想过,会从凤蕴口中听到如此直白露骨的话来。
“师姐觉得很惊讶是么?”凤蕴冷冷一笑:“从我记事,女帝便将我弃如敝履,只因为她怀疑我父亲与人苟合之下才有的我,即使后来印证不是,她也从未对我正眼相看,反而处处掣肘,父亲被人刁难,举步维艰,她也从不过问,却依然说着爱他。父亲含冤而死,证据确凿,她却没有为他报仇,父亲尸骨未寒,她便继续宠幸那罪魁祸首。”
“我其实也曾希冀过,但只是失望,多了,便也不再去想了。”
“如今,我需要完全不受任何人钳制的能力,为了弥玉,也为了那未出世的孩子。”
“师姐若觉得可惜,不如想想,如何练兵却又不被发现。”凤蕴手中毫笔上勾,点,停笔。
“殿下是想....”杜月歆眼神中有些许期待,这些时日在军中索淡无味,她正想要寻件能让人欢心鼓舞的事来。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凤蕴放下手中毫笔,走到杜月歆面前:“还请师姐莫要在王夫面前提起,我并不想让他担心太多。”
杜月歆哑然失笑,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明明都为对方打算的妥妥贴贴,却又害怕对方知道,宁可独自承担,也不要对方又负担,罢了,她就当一回好人吧。
得了话,杜月歆也是干劲十足,可是这练兵,自然会有声响,而藩王除了镇守藩地的十万大军,未经女帝许可,是禁制私自养兵的,也不小心变要落个谋反的罪名。
更何况,这养兵千日,银两也是问题,她可真是有些愁了。
可她杜月歆大概是积了几辈子德,正愁着,银两就送上门了。
杜月歆曾在马贼手中救下墨凡凡,而墨凡凡正是那永乐富敌天下墨家的嫡长女,此次来燕城,是为了在燕城开拓墨家的生意往来。
而再一次遇见杜月歆也是偶然。
杜月歆正和左瑶在同鱼楼吃饭,恰巧碰到前来的墨凡凡,杜月歆一开始也未想太多,只当是旧友想见,十分热情的拉着她一起吃饭喝酒。
左瑶却在思㤔再三,席间得知墨凡凡财力雄厚,何不?
墨凡凡留下了客栈地址,杜月歆亦告知了她,如今她在亲王府,若有难处,可及时来寻她。
待墨凡凡离去,左瑶道:“苓先生不是正愁银两吗?”
杜月歆有片刻怔愣,猛拍脑门,是啊,她怎么就愚钝了呢!
事不宜迟,杜月歆第二日便登门,前往客栈约墨凡凡密谈。
“墨姐姐此次前来,是为了开拓墨家生意,如今,我这里有一笔大生意,不知墨姐姐可有胆子做?”
“哦?不妨说来听听?”墨凡凡听说有一笔大生意,作为商人本性,她自然是十分感兴趣的。
“墨姐姐也知,如今我在亲王府,手上少说也有些权势,墨姐姐在燕城,只要我一句话,倒是没什么事办不成。”
“可这燕城贸易往来,其实也赚不了几个钱,更何况,燕城还时有鞑靼匪徒侵扰,我手上,有一桩既容易又收益无限的生意,只是要冒些风险。”
墨凡凡皱皱眉,杜月歆如今在亲王府,所说的生意断然不会是什么违法乱纪鸡鸣狗盗之事,便点点头:“你说。”
“燕城盐运,马匹生意全部由墨姐姐负责,而所有收益,亲王府需要抽七成。”
“什么?七成?”墨凡凡是个生意人,从来没听过有人如此大开口,抽成如此之多。
“嗯,七成,少一分我便寻旁人来做,墨姐姐也知道,燕城的盐运和马匹,多数是供应军中,燕城驻军有十万,日日需要用盐,马匹消耗也大,对姐姐来说,这样一笔生意,可比你去开拓什么市场来的稳妥且丰利。”
墨凡凡低眉不语,似乎在考量这这笔生意是否合算,更何况私人贩马倒还好说,这盐运....被抓住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杜月歆似是察觉她心中担忧:“墨姐姐大可宽心,此事若无殿下吩咐,我定不敢胡乱做主,只要盘运周全,并非难事,更何况,在永乐国,商人地位低下,若墨姐姐玉成此事,他日,定不会亏了墨家。”
商人地位低下,是她墨家最大的心病,墨家富甲天下,也捐钱买了几个官,但也只是小打小闹,再往上也是不可能了。
誉王,她多少有些耳闻,此人行事利落沉稳,手段雷厉风行,昔日听母亲也提起过,说是若有机会结识,定当全力以赴。
如今,这样的机会就放在她眼前,想来若是母亲,定会不遗余力答应下来。
杜月歆又曾救过她性命,思虑再三,问道:“这帐如何走?”
“自然是私下,姐姐懂得便好,莫要声张。”杜月歆笑道,一袭红衣,衬得似妖似圣。
墨凡凡点点头:“不是不行,能否让我见一见殿下?这心里也好有个底?”
“这有何妨。”
同鱼楼雅间,凤蕴一袭月白交襟襦裙,青丝也只是随意绾了个朝云近香髻,用一直镂雕蝶恋花金簪装饰,清丽随意。
墨凡凡见她第一面,心中不由疑心,母亲口中所说的誉王与眼前的,竟是同一人么?
凤蕴待她甚是和气,言语间对她墨家生意亦多有指点,她甚至怀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位亲王,还是位商海运筹帷幄的大东家。
心里不由得对她多了一丝敬意。
末了,凤蕴朝她行了礼:“如此,便有劳墨先生了。”
墨凡凡见她对自己行如此大礼,心下大骇,忙上前扶住她:“殿下万万不可,折煞我也。”
凤蕴却是抬首微微一笑:“先生于我大恩,当受的。”
墨凡凡苦笑,她这是给自己吃了一剂定心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