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殿内,被砍掉双手的曲泽兰,满身血污,前来的太医也只是粗略的为他止血包扎了一下,如今纱布散落,血迹斑斑,只一身寻常青色长衫,颓然坐在大殿冰凉地面上。
空荡荡的大殿上,来人步履轻轻,来到他身侧,轻声道:“卿夫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曲泽兰抬头,往日被他打理的一丝不乱的青丝随意散落,阴郁的眸子里满是怨毒:“当初你来我宫里,说了那一番话,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来人一袭绣着红色海棠的上衫,金黄两色流苏垂绦百褶裙,柔软的裙摆随着脚步逸动出朦胧流光,仿若绽放的春花,风华灿烂,还有那盈盈一握的腰间,身材更显柔美纤细,发式却特意梳的相对简单,发间只挽着一枝蝶花吊穗金发簪,眉目如画,肌肤胜雪。
可不就是那走哪儿都遮人光华的世女凤凝?
凤凝掩唇笑了笑:“卿夫真是抬举我了,凤凝何德何能。”
“哼,你喜欢弥玉?你恨凤蕴?却又无法光明正大对她下手,瞧准了我对他们父女恨之入骨,便利用我?”曲泽兰挑眉,眼中凌厉依旧,只是再无法与往日神采相比。
“卿夫高抬,凤凝愧不敢当,凤凝不过是点破了卿夫心中所想,倘若你对陛下无情,又怎会有今日下场?你明知陛下心意,却不管不顾陷进去,我不过是让你看清事实而已。”凤凝语调很轻,嘴角噙笑。
曲泽兰冷哼一声:“那弥玉啊,倒是生得风华绝代,可惜啊可惜,那燕地路途遥远,气候恶劣,土地贫瘠,世女与他只怕再无相见之日。”言语中,满是嘲讽与奚落。
“这便不劳卿夫担心了,玉哥哥会回来的。”凤凝拧眉,有些不高兴,连语调都稍稍拔高了些。
“世女今日来,只怕不是与我讨论这些的吧?”
“卿夫不愧是在陛下身边隆宠这么多年经久不衰的宠臣,这份心思,倒叫凤凝显得蠢钝了。”凤凝微微笑着。
曲泽兰不理会她,歪过头,怔怔盯着殿上飞舞的轻幔。
“卿夫这双手,啧啧啧,旁人看了心疼。”凤凝露出极其厌恶的眼神,用手帕包住他的手腕抬起,颇有些可惜道:“卿夫这双手可是一双妙手啊,否则,陛下怎会……”
“够了,你想说什么便说,不必拐弯抹角!”曲泽兰因愤怒,表情扭曲,身子发抖,狰狞着一双空洞的眼,盯着凤凝。
“卿夫莫要动气,我只是为你感到可惜,不用想,这也是凤蕴的所作所为啊,也不杀你,却砍了你一双手,断了你重新获得陛下恩宠的退路,要让你老死在这冷宫中,孤独终老……”凤凝越说,语气越慢,叹着气。
曲泽兰听着,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还是气的胸腔剧烈起伏,没错,这都是凤蕴的错,当初不是她,润兰不会死,不是她,他不会身在冷宫,更不会连退路都没有,都是她,凤蕴这个贱人!
“贱人!!!”曲泽兰咬紧后牙槽,恶狠狠道,眼神凶狠,恨不能立即将她千刀万剐。
凤凝笑道:“我知道卿夫想要报仇,你不妨想想,是苟且偷生在这冷宫中孤独终老,还是选择拉着凤蕴同归于尽?卿夫若是想通了,便差人来只会我一声。”
凤凝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站住,你说!”还没到门口,曲泽兰便叫住了凤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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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第二日,凤蕴发现,一路上弥玉都沉默无语,而且除了夜里扎营后,其余时间一直在马车内,高昊眼神也不大对,是弥玉有什么事吗?
夜里扎营时,凤蕴往马车一旁走去,见高昊守在一侧:“王夫在里面?”
高昊点了点头:“王夫这几日似乎有点水土不服还是舟车劳顿所致,本就身子不好,这会吃不下喝不下,好不容易喝点粥下去还给吐了个干净。”话语间满是担忧。
这是晕车了!凤蕴想着,便挑了车帘,进了马车。
马车内,弥玉一袭胜雪锦袍裹身,那衣襟和袖口处绣有几处梅竹,风雅逸致,头上的银冠在车窗处照射进来的阳光下散发着熠熠光辉,清风徐来,如墨青丝飘起,眉间更多了一丝慵懒,支着手靠在马车横臂上,望着车窗外。
听到响声,抬眼见她,眼波流转的惊喜转瞬即逝,赶紧坐直了身子:“殿下怎么来了?”
凤蕴走了过去,靠在他身侧,握住他纤细白嫩的手,心里感叹,这手真是比女人得都好看呐,温声道:“此去路途遥远,辛苦你了。”
弥玉一怔,心里那点别扭烟消云散,忍着胃里翻腾的恶心,淡淡道:“不辛苦,倒是殿下该多注意才是。”
“我很好,无需担心,只是王夫身子不好,若有不适便请大夫来瞧瞧。”凤蕴抬眼瞧着他,发现他眉目间的隐忍,一时慌了:“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快请大夫过来。”凤蕴朝马车在侯着的高昊喊道,一边又忙着给弥玉顺气:“这两日赶路有些匆忙,是我忽视了。”
弥玉只觉得胃里,五脏六腑都翻滚起来,也顾不得许多,冲下马车,吐了个干干净净。
高昊才拔腿出去请大夫,回头看到自家公子吐得稀里哗啦,殿下在一旁,神色慌张,一跺脚,先去请大夫!
待弥玉吐到歇息的时间,凤蕴赶紧递水过去让他漱口,然后又命人去伙夫那儿弄些姜片过来。
“姜片?”弥玉有些不解。
“嗯,你这是晕车了吧,一会将姜片贴在腹部,便会减轻症状!”
“晕车?”
“呃……”凤蕴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有些尴尬:“就是,就是马车颠沛,身子受不住了。”
“殿下果然总是语出惊奇。”弥玉云清微澜般笑了笑,如春风拂面,面上虽有些虚弱,却叫人移不开眼,仿若让人拿了根羽毛在你心里挠了挠。
凤蕴轻咳了一声,撇过头,想要掩饰自己的窘迫,却在起身那一刻,被弥玉猛的抓住手腕,往他怀里一带,抬眼,便是他似有若无的笑:“殿下去哪儿?”
“我,我去看看姜片拿来了没有!”凤蕴在他怀里,淡淡的草木香萦绕,双手抵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