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冰棺,她能清晰的看到躺在里面,肃穆衣冠的他,衣裳是他喜欢的青色,发冠是他喜欢的银冠,只是脸色惨白,许是时日久了,唇色乌青。
凤蕴沿着冰棺缓缓摩挲,她觉得自己该哭的,可她哭不出来,他的死不明不白,她还不能哭。
“可知是何人所为?”凤蕴冷声道。
“陛下幽禁了曲卿夫,但没有更多的进展,因陛下在两仪殿……终日闭门不出,大臣们觐见,都被青蒿赶出来了。”长龄上前道。
“曲泽兰?”凤蕴眉心紧拧,他不是被责令不许踏入毓骁殿吗?而毓骁殿,应该也只剩下一些贴心的内侍近身服侍,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才对。
难道,是她不察,让他身边有奸细在?
凤蕴回头看着眼前的长春和长龄,他们是徐家家生子,自小跟在徐辰砂身边服侍,父母兄妹也都在徐府,不该有误。
余下的尔舍……
原是詹事府司经局从九品的正字,只因犯了过错,被罚至宫中做最下等的洒扫内侍,当初也是看她行事冷静,遇事稳妥,查过她的底细,清白无误,便将她要到了毓骁殿,且是自己亲自去要的人。
这些年来,她也算尽职尽责,毓骁殿诸多事宜亦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不敢往下去想,除却这三个人,毓骁殿内其余内侍,能亲近徐辰砂的……并无。
只因她知晓这深宫中,步步为营,一个不小心便可能被人算计,岂知她千防万防,依旧落了个如此结局。
凤蕴回头:“陛下这些日子一直在两仪殿?”
“是。”
“帝夫呢?”
“帝夫这些日子忙着处理贵人的事,但贵人薨时陛下是守在一侧的,没有陛下懿旨,帝夫……也不敢随意处理,便加急丧报将殿下与将军请了回来。”长龄道。
“好,本王知道了,你们好生守着毓骁殿。”凤蕴言罢,转身去了两仪殿。
青蒿见她来了,先是一愣,而后欣喜迎上去:“殿下可回了!”
凤蕴朝她微微颔首,青蒿忙将她往殿内引:“陛下这几日水米未进,殿下可帮着劝劝,陛下好了,贵人的事也好早些定论,总这么拖着也不是法子,殿下您说是也不是?”
“嗯。”凤蕴只冷冷应着,目不斜视,直往殿内去,她想知道,她既然如此在意他,为何当初轻信他人将他打入冷宫数载,明知他吃尽苦头也毫不心软,若非自己的意外到来,导致的昏迷不醒,他何时才会从冷宫中出来?
如今这般,做给谁看?
凤蕴推门而入,青蒿随后轻轻掩门,她们母女这么些年的心结,也该好好说道了。
大殿内空无一人,冷清得不像话,随处可见的碎瓷片和纸屑,还有趴在龙塌上双目失神,怔怔盯着帐顶的女帝,衣衫不整。
“母君!”凤蕴站着,也不行礼。
女帝侧颜,望了她一眼,冷冷道:“你来了,怎么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请母君先让父亲入土为安!”凤蕴半跪下行礼道。
“入土为安?”女帝疑惑道:“怎么你们都说他死了吗?他就是跟我赌气呢,过几日便会醒来。”
凤蕴强忍心中愤懑,厉声道:“请母君让父亲入土为安!”
大殿上空荡荡的,四处回荡着凤蕴的声音。
女帝眉头微蹙:“大胆,你居然咒自己亲生父亲死,该当何罪?”
凤蕴再忍不住,跨步上前,一把揪住女帝衣衫,声音也颤抖道:“他在世,你不好好待他,身死后发什么疯?你要等着他尸身腐烂,死不瞑目才甘心吗?”
女帝空洞的眼神望着她,笑了:“我都求他了,我求他醒来,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他,可他都不答应。”可她笑着笑着,转瞬却是满脸泪痕。
凤蕴承认,那一刻,她有些不忍。
她松开手,语气也放软了些:“先让他入土为安吧,无论你接受不接受,事情已成定局。”
女帝垂眸,沉默不语,任由凉泪肆虐,这几日她几乎哭完了她这几年的泪。
“母君既幽禁了曲卿夫,想必对此事也是有所闻,还请母君将此事全权交于蕴儿来查,定要还父亲一个水落石出。”
女帝茫然的点点头:“你怪我吗?”
“母君乃一国之主,蕴儿不敢,还请母君保重龙体,永乐国,不可一日无君。”凤蕴面无表情道。
女帝惨然一笑:“好。”
“蕴儿先退下了。”
……
回了王府,凤蕴将自己锁在书房,直到晚膳时间,弥玉扣门:“殿下。”
“进来。”
弥玉提着食盒进门:“殿下今日想必胃口不佳,弥玉让厨房备了几个开胃的小菜,殿下多少吃些,才有气力不是么?”
凤蕴抬眼:“好,你用过晚膳了么?”
弥玉摇摇头:“弥玉陪殿下用,一个人用,总无趣了些。”
凤蕴想强挤出一个笑脸给他,却感觉可能会比不笑还难看,索性也不做声,看着他打开食盒,将一碟碟精致小菜端了上来,摆在书房左侧的方几上,两碗清粥。
凤蕴上前,两个人不声不响,各怀心思的用过晚膳。
高昊将食盒收了出去,弥玉对凤蕴道:“殿下可有兴致陪弥玉去一个地方?”
凤蕴微愣:“去哪儿?”
“殿下去了便知!”弥玉狡黠的笑了,捉住凤蕴纤细修长的手:“到之前,殿下什么都莫问,好吗?”
凤蕴有些弄不清,只得一脸茫然点头,然后任由他带着自己回房,换了身轻便的深色衣衫,刚出云影殿,弥玉将手搂住她腰身,只在她耳畔轻昵:“殿下抱紧我。”
凤蕴还来不及反应,弥玉足尖点地,轻跃至房顶。
凤蕴一脸惊愕的望着他,反射性搂紧了他,他的腰细得宛如一掐便要断掉,比女子腰身还要纤细。
“殿下搂得这般紧,可是喜欢与弥玉亲近?”弥玉的脸凑近,眉眼轻佻,如夜色下盛开的罂粟花,有种致命的诱惑,凤蕴不自觉的深咽一口,撇过头:“王夫竟有这般本事,本王却从不知晓?!”
“弥玉还有许多殿下不知晓的事,殿下若有兴致,弥玉便一件一件说与殿下听。”弥玉淡淡道,一脸宠溺的笑着。
“先走吧!”凤蕴道。
“好!”
凤蕴也不知他们跃过多少屋顶,但她确定,弥玉带她去的,是皇宫!
可他却带着自己,轻而易举的避开了羽林卫的巡逻还有宫中暗卫。
凤蕴心中暗叹:他果然是深藏不露,从前自己还想着护他周全,如今看来,还真是自己多虑了?
转眼间,凤蕴眼前一亮,弥玉带着她,跃下宫墙,眼前的地方不是毓骁殿又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