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毓骁殿、栖梧殿,不许任何人进出,包括曲卿夫!”
女帝回到床榻前,看着躺在那儿,紧闭着双眼,神色痛苦扭曲的徐辰砂,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只是喜欢他,可任凭她对他怎么好,他都不愿意喜欢她,他可以对着任何人笑,唯独不愿对她,即使笑,也是牵强敷衍,为什么?她究竟哪里不如那个女人!
可即使这样,她依然想要喜欢他,固执的想要得到他的心。
她坐到塌沿,轻轻抚摸病榻上苍白的脸,时间可真快,他的脸上也已经有了些许细纹呢。
还记得,初次见他时,他在城郊茶棚底下,似乎在焦急的等人。
烈日当空,他的额角细密的渗汗,他一边用袖口轻擦,一边焦急等待,薄唇噏合间,喉头滚动,他的肤色白皙,眉眼清绝,倒叫她生了一丝欢喜,几番打探之下,竟知他是徐长青之子徐辰砂,她便想也没想,将他纳入宫。
如今想来,若当初知他心有她人,她还会不会将他带进宫?或许不会吧!
可世事哪有那么多的想当初!
他进了宫,终日郁郁寡欢,她只当他本性忧郁,想着对他百般好,他心中畅快,时间久了便好了。
可谁知,在他即将产下凤蕴时,她竟意外撞到他与陆忘忧的私会,他笑了,笑的那般自然那般心朗神清。
她怒极反笑,原来,他的忧郁都只是对她!
可她没有说破,她害怕一旦说破,他连见她都不愿。
可她心里越想越不对,他与陆忘忧私会,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一直背着自己有私情?倘若如此,那么,他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她可以不介意他把孩子生下来,但陆忘忧必须死。
他临盆之际,她派人去了陆府,逼死了陆忘忧,他得知之后,竟欲绝之下血流不止,久久不能醒来。
她承认,那一刻她慌乱极了,即使兵败退城时也没有让她那般慌乱。
她去看了一眼孩子,刚出生的婴孩并看不出什么,她也没有勇气去滴血,只得匆匆离去,选择避而不见。
他昏迷着,又时值忙着撤退,她无暇分心,可她依然守在他塌前一整夜,第二日领兵退城。
再后来,她早早将他们的大女儿封藩出去,至于凤蕴,因长相与她越来越相似,她便也放下心来,只是见到她,总觉得如鲠在喉,看到她,她便会想起陆忘忧临死时的那一句:“微臣罪该万死,可徐卿夫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微臣与卿夫,私情早断,还望陛下明断!”
哪怕是他与旁人的孩子,临死了她还不忘为她护说一句。
她也曾后悔逼死陆忘忧,若非如此,他们之间也不会变得那般生疏,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曲泽兰,也不会有冷宫之事,将他们的关系推入绝境,更不会有今日……
女帝想着,若这次他能醒来,她便一切顺他,哪怕他想离开她,她也愿意成全,只要他醒过来!
可是,握在掌心的手,冷的可怕,她的心也冷的可怕,她不停的轻唤:“辰砂,你醒醒,我……我是陆忘忧,你醒醒!”
傲娇如她,如今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唤他,他最想见的,应该就是陆忘忧吧。
惯常霸道冷冽的女帝,此刻却如小女儿一般泪流满面,哽咽着,一旁的青蒿见状,很识相的退了出去,轻轻掩门,屏退左右,亲自守在门口,寸步不离。
“辰砂,我是忘忧,你醒醒,看看我!”女帝轻唤着,鼻头有些阻塞,泪眼婆娑,抚摸他的脸的手有些抖。
徐辰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眼珠似乎滚动了一下,女帝欣喜的起身凑近,可下一瞬,他又恢复平静,神色痛楚。
女帝瘫坐,为什么,他就是不肯醒来见她!
他的手越来越凉,她的心也如坠冰窟,她喃喃道:“你若醒来,我们既往不咎,我只来毓骁殿,好不好?”
“你醒醒!”
“辰砂,我是凤颜,那个将你带进牢笼的凤颜,倘若你恨我,你就睁开眼瞧一瞧我,我已经受到惩罚了,老天要将你从我身边带走,你看,这惩罚如剜了我的心一般啊。”
“你刚进宫那会,我们也有过许多的快活日子不是吗?虽然你不爱笑,可那会,你还愿意对我笑的,不是吗?”
“可后来,为什么我们会走到如陌生人,又如仇人一般呢?”
女帝守在塌前,不停的轻唤,眼泪也一直流,眼睛哭的红肿,鼻头通红,可塌上的人,依然无动于衷。
女帝哭累了,趴在他身侧睡了过去,青蒿守在门外,听到里头没了响声,轻扣门扉:“陛下?陛下?”
青蒿轻轻推门而入,见她睡过去,也没有打扰,只是拿来披风给她盖上,在她搁置的手下放上一枚软垫,而后又轻轻退下,守在门口。
而此刻,御宁宫得到消息的帝夫,紧皱眉头,他很忧心,却又有些小窃喜。
他对徐辰砂的感觉,很微妙。一面羡慕他能得到女帝那般的爱宠,一面嫉妒。一面同情他这些年的遭遇,又有些心理平衡。
他命宫人做好一切应急准备,倘若徐辰砂真的醒不来,女帝这边,一定雷霆震怒,他需要安抚好一切,这些年来,不也正是因为他细心妥善的处理后宫事宜,才能稳坐帝夫之位,否则,以当初王家的势力,如何能攀爬至今日。
栖梧殿内的曲泽兰却反常的平静,不闹也不吵,只如平常一般该吃吃,该睡睡,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而伺候在一旁的夏舒却连茶水也端不稳,摔碎在地,忙跪下不住磕头:“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曲泽兰斜眼瞧了瞧她,慵懒道:“罪什么,我如今已是笼中囚鸟,说不准明儿就死了,你也就解脱了,不刚好是你所求的吗?”
“夏舒不敢,夏舒只想一辈子服侍卿夫,不敢有旁的想法。”夏舒的身子开始发抖,他越是平静,她越是害怕。
她还记得上一次她的异常平静,宫里便死了好几个内侍。
而她能活到今日,只是因为……她在!
一个对曲泽兰来说,分外看重的棋子,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亦是她的姐姐。
可如今,棋子已经失去意义,她还能在心里安然活着吗?她不敢想!
可她确实没事,曲泽兰并未责难她,只是早早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