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蕴还在愣神中,那头的凤凝却紧皱着眉头,心中压不住的怒火,一把夺过内侍手中的弓箭射了出去,衔花的内侍顿时一声惨叫,凤蕴回头,一片鲜血汩汩,那内侍除了一开始那一声惨叫,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凤蕴身上汗毛都直立起来,这凤凝,下手可真狠,都说最毒妇人心,果然如此。
弥玉望着眼前愣神的她,她颈肩的衣裳因拉弓的动作有些微微敞开,身着一袭月白锦袍,外着一件靛蓝的纱衣。她那一双眼眸,比灯还灿亮,仿佛像一个深湖,浮漾着千种流云的梦。
若不是头顶的凤冠与嫣红的唇色,当真要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俊俏妖娆的小少年了。
凤凝站立,努力隐忍心中不快,面上肌肉都有些扭曲的微笑着,朝凤蕴拱手道:“七殿下与七王夫果然伉俪情深,还未成亲,便已如此恩爱。”
凤蕴回礼冷着脸道:“世女说笑了。”
弥玉跪在场子中间,叩首道:“弥玉唐突了,还请陛下责罚!”
“无妨。”女帝对凤蕴说不上喜欢,也是因为她的父亲徐贵人,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女儿,如今指给她的王夫向着她,也无可厚非,自己也乐见其成,便也没有追究。
“归德侯乃朕开国功臣,弥玉比起朕的这些女儿来,丝毫不逊色,也无愧老侯爷对你的悉心栽培。”
“只不过你二人如此,多少有作弊嫌疑,而凝儿又未射中,便各赏千金。”
“谢陛下!”凤凝忙跪下叩首谢恩,眼角余光扫过弥玉,眼神中满目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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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一直持续到夜幕沉沉,繁星满天。
雅致精美的御花园里,因入夜空气气温骤降,夜风中带了丝丝清凉。
此刻宫灯高挂,清澈见底的池塘之上,波光粼粼的水面折射了宫灯的光线,为整个园子添上了迷幻的意境。
凤蕴独身一人在园子走走停停,宴席上推杯至盏,她本就不善应酬,索性借故躲了开来,图个清静。
而她在放松的状态下是极容易迷路的人,转了一圈就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走过一处偏亭,见里面有人影,还有女人的啜泣声,她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正欲转身离去,却突然听到有人喊她:“誉王殿下。”
听声音不是弥玉又是谁人。
凤蕴顿住脚步,回头正对上身后人漆黑的眸,长睫微颤,他站在她面前静静而立,白皙的面孔在月下染了层清辉,身影一半沐在月光中,一半隐在树影间,风雅俊秀。
那一瞬间,凤蕴只觉得万籁俱静,她微微错愕。
他怎么会在这里?方才亭子里的女人又是谁?
“弥公子。”凤蕴微微颔首道,面上不露声色,仿佛方才不曾见过什么,听到什么。
“誉王殿下怎独自一人行至如此僻静之处了?身边也没有随侍之人?”弥玉微蹙眉头柔声道。
“一个人闲来无聊,乱逛,迷路了便行至此处,打扰了弥公子还请见谅。”凤蕴云淡风轻的说道。
“未曾有打扰,方才,弥玉只是应故友之约前来,故友心结劝解不得,弥玉....送殿下回去罢。”弥玉耳根有些微微发红,从前只敢远远望着她,如今离她这般近,他倒是紧张了?
“无妨,弥公子自行处理便好,无需向本王交代与解释。”凤蕴复又微微颔首,正欲离去,才惊觉自己不知该往何处走。
一时尴尬,抬起的脚步又无法收回去,索性破罐子破摔,走到哪儿算哪儿,遇到个内侍什么的,再差人带自己回去便是了。
“誉王殿下,回去的路该往这边。”弥玉轻声唤道。
凤蕴微微一怔,罢了,他既说是故友,自己又何须较真。
凤蕴回转身子,强忍心中尴尬,微微行礼:”还烦请弥公子带一下路。”
弥玉眉眼弯弯,似笑又似无奈。
月下清辉倾泻,小道佳人相伴,寂静,风过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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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凝回了世女府后大发一通脾气,将房中一应物件皆推到地上,碎的碎,裂的裂,一片凌乱景象。
内侍与侍人们见她阴鹜着一张脸,谁也不敢上前自讨没趣,都站在门外,心惊胆战,生怕被传唤进去受一顿折磨。
此时,白荼走了过来,听到屋里的动静,轻声问站立在房门口的内侍:“发生了何事?”
内侍摇摇头:“今日,世女去了一趟宫里,回来就这样了。”
“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白荼吩咐道,众人如释重负,纷纷离去。
白荼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凤凝额头青筋凸起,眼中微微泛红,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哭过。因用力过猛,衣衫发髻都有些微微凌乱。此刻正坐在书案前,眼神呆滞。
“听说今日的宫宴,誉王和他都有去?”白荼反手将门关上,走到房中的圆桌上,倒上一杯茶递到书案前。
“你这又是何苦!”白荼轻轻叹了口气,弯下腰将地上的碎片和纸屑一点一点的拾起,一不小心,划伤了手指,殷红的血流了出来,他却仿佛没看到一般,继续拾辍着:”他心中没你,无论有没有这次的赐婚,他心中都没有你。即使你不承认,这都是既定的事实。”
“滚!”凤凝猩红着眼,歇斯底里的怒吼道:“你一个我买回来的琴师也敢来教训我?”
“是!”白荼微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将拾起的碎片拢在怀中,默默的退了出去。
指尖的血染红了他身上的青色长衫,点点暗色,如开起一朵朵魅惑的流花。
散落在肩头的发丝被风吹过,肆意的缭绕在他面庞,他苦笑一声,劝人莫痴,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守了他多少年,他便守了她多少年。
夜半了,白荼正欲熄灯就寝。
门被推开,夜风吹进来,一阵凉意。
凤凝一袭水红纱衣走了进来,面上表情略带几分落寞,径直坐到房中圆桌旁:“为我弹首曲子吧。”
“是。”白荼应道,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衫,走到窗前,抚琴弹奏。
琴音淙淙,悠扬清越如流水,声声传入耳中。随着夜风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晰时明媚悦耳,犹如十里桃花风中舞,模糊时呜呜咽咽,犹如一树梨花簌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