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淘气雷梦拉》（Ramona the Pest）

（美）贝芙莉·克莱瑞 著

来自“黑鸟”阅读小组的作家

贝芙莉·克莱瑞（Beverly Cleary）是二十世纪最受欢迎的儿童文学作家之一，但是如果你曾看到她和一群男孩子背对黑板坐着，那么你根本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成就。她是俄勒冈州波特兰市一年级中阅读成绩最差的“黑鸟”阅读小组里唯一的女生。

为什么会这样？她家藏书丰富，她的妈妈当过老师，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给她朗读。在她们居住的小农庄里，第一家图书馆就是她的妈妈开办的。她的妈妈经常对女儿说上学有多么好，书和阅读是多么有趣。

但是，小贝芙莉·布尼（有一天会成为著名的贝芙莉·克莱瑞）可不这么想。每当她用手指着橄榄绿色的儿童读物，试图去理解字词的意思时，总是很快就恐慌起来。她非常想学会阅读，好让妈妈高兴，但她就是做不到。阅读让她害怕，阅读成了另一种教鞭，或者说，一拿起书，她就感觉像被关在散发出奇怪气味的空衣帽间里。

甚至在她理解了字词的意思后，也没觉得文字有意思。“看小猫，看妈妈。我有一只小猫。”怎么会有人觉得这很有趣呢？她不理解。更糟的是，由于六岁前一直在农庄生活，波特兰的城市生活令贝芙莉非常不适应。上一年级的时候，她经常生病，这让她的学业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一年级结束的时候她升级了，但只是试读。这让她的妈妈震惊不已，但妈妈答应为她保守这个秘密。但后来有一天，她把试读二年级的生活写成了故事，想让所有小学生的阅读比她更快乐、更有趣。

二年级的老师和蔼、亲切。慢慢地，贝芙莉靠自己的努力离开了“黑鸟”小组。她学会了怎么阅读，只是依然觉得阅读没意思，所以她课余时间从来不读书。然而，如果课外不读的话，就很难变得擅长阅读。

接着她上了三年级，一个周日的下午，天正下着雨，因为没什么事做（那时候还没有电视呢），她随手拿起了一本书《荷兰双胞胎》（The Dutch Twins，这是一套丛书中的一本，现在已经绝版了）—开始只是想看看插画。谁知书的开头将她吸引住了，她读了下去。“天哪，这个故事里真的有什么发生了！”她想知道后面的情节，就这样她读了整整一下午，直到把这本书全部读完。然后，她开始读这套丛书的另外一本《瑞士双胞胎》（The Swiss Twins），也一口气读完了。这是她生命中最激动人心的一天，也许也是她作为一个作家的诞生日。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玫瑰城图书馆分馆成了她的另一个家。她一直在找与她自己的生活相关的书：讲述和她生活在相似环境中，有父母、朋友、宠物陪伴的孩子遇到的惊险有趣的故事的书，但是很少能找到。这时，老师和妈妈开始注意到她崭露出了天才的头角，就鼓励她。她七年级的老师，也是图书管理员，甚至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贝芙莉长大了，一定会成为儿童文学作家。”贝芙莉的妈妈一直为因结婚而放弃教书生涯深感遗憾，她把贝芙莉当作了自己的私人学生。她跟女儿说：“最好的写作是简单的写作。要尽量去写一些有趣的事情。人们喜欢读能让他们发笑的东西。”

大学毕业后，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图书管理员。她给孩子们朗读故事，并帮助他们选书。你可能也想到了，她从孩子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个来自“黑鸟”小组的小女孩，正在努力寻找不乏味并且不太厚的书。

一九五○年，在丈夫的鼓励下，她写了一本关于一个男孩和他的狗以及朋友的书《亨利·胡吉斯》（Henry Huggins），他们都住在波特兰城的科里克塔大街。这条街真实存在，就离她小时候住的地方几个街区远。当然了，男孩和他的朋友也是真实的，他们代表了那些和她一起长大的孩子，也代表了那些在图书馆里坐在她面前听故事的孩子。

她牢记着妈妈的话：要写简单的故事，再加进去一些幽默。但是，贝芙莉永远不会忘记“黑鸟”小组里的那个小女孩和她身边的男孩们。在贝芙莉的书中，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叫雷梦拉·昆碧，到目前为止，雷梦拉是贝芙莉塑造的人物中最受欢迎的一个。

下面选自《小淘气雷梦拉》的第一章：雷梦拉第一天上幼儿园，这一天将是她一生中最棒的一天。

第一章 雷梦拉很棒的一天

老师是格兰伍德学校新来的，很年轻，很好看，她肯定刚成年。有传言说她以前没有当过老师。她说：“你好，雷梦拉。我是宾尼老师。”每个音节都咬得很清楚。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雷梦拉的姓名牌别在她的衣服上。“欢迎你来幼儿园。”然后，她拉着雷梦拉的手，把她带到一张桌子和一把小椅子前，“现在 你坐在这里。”她微笑着说。

有礼物！雷梦拉想，她一下子就知道她喜欢宾尼老师。

“再见，雷梦拉。”昆碧太太说，“做个乖孩子！”

看着妈妈走出门的时候，雷梦拉觉得幼儿园比她希望的还要好。之前没有人告诉她，上幼儿园的第一天会收到礼物。会是什么样的礼物呢？她很想知道。她努力回想着碧珠有没有得到过老师送的礼物。

宾尼老师把哈维领到桌子前的时候，雷梦拉仔细地听着老师跟他说话。但老师说的是：“哈维，你就坐在这里吧。”雷梦拉想，其他人都没有礼物，所以宾尼老师肯定最喜欢我。别的男孩和女孩进来时雷梦拉留心看着听着，但是宾尼老师没有和任何人说，如果他坐在某一把椅子上，就会得到礼物。雷梦拉不知道她的礼物会不会像生日礼物那样，外面包着漂亮的包装纸，系着丝带。她希望是这样。

雷梦拉一边坐着等礼物，一边看着其他的孩子被妈妈领到宾尼老师面前。她发现这个班有两个孩子非常有趣。一个是叫戴维的男孩，他又矮又瘦，带着渴望的眼神。他是班里唯一穿短裤的男孩，雷梦拉一下子就喜欢上他了。她甚至想去亲亲他。

另一个有趣的孩子是叫苏珊的高个子女孩。苏珊的头发就像碧珠喜欢读的那种老式图画书里的女孩，棕色略带点红色的鬈发，像弹簧一样，垂到肩膀上。她一走动，头发就弹跳起来。雷梦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鬈的头发。她认识的所有鬈发女孩都留短发。雷梦拉用手摸了摸自己直直的短发，平常的棕色，她很想去摸摸那颜色鲜亮、能弹跳的头发。她很想去拉直那些鬈发，然后看着它们再反弹回来。啵嘤，雷梦拉心里发出了动画片里弹簧发出的那种声音，她希望自己也有一头像苏珊那样厚厚的、发亮的、能发出啵嘤啵嘤声的弹簧般长发。

哈维打断了雷梦拉对苏珊头发的羡慕。“你说还有多久我们才能出去玩儿？”他问。

“可能要等到宾尼老师给我礼物之后吧。”雷梦拉回答，“她说过要给我一份礼物。”

“她怎么会给你礼物呢？”哈维想知道，“她可没说要给我礼物。”

“可能她最喜欢我。”雷梦拉说。

听到这个哈维有点不高兴。他转过头对旁边的男孩说：“她会收到一份礼物。”

雷梦拉不知道要在这里坐多久才能得到礼物。如果宾尼老师明白等待对她来说是那么漫长，那该多好！当最后一个孩子被送来，最后一个含着眼泪的妈妈离开后，宾尼老师简单地讲了一下幼儿园的规定，又说了厕所在哪里。然后，她给每个孩子分配了一个小柜子。雷梦拉的柜子门上贴着一只黄色的鸭子，哈维的柜子门上贴着绿色的青蛙。宾尼老师解释说，他们衣帽间的挂钩上也有相应的图案。然后，她要全班小朋友跟着她安静地走进衣帽间，找到自己的挂钩。

尽管雷梦拉等得很辛苦，但是她没有起身。宾尼老师刚才没说让她起身去衣帽间里拿礼物呀。宾尼老师是让她坐在这里等礼物，那么，她就要一直坐着，直到领到礼物。她要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哈维从衣帽间回来后，生气地看着雷梦拉，对另外一个男孩说：“老师要给她一个礼物。”

很自然，那个男孩想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雷梦拉说，“老师说，只要我坐在这儿，就能得到一份礼物。我猜她最喜欢我。”

宾尼老师从衣帽间回来的时候，有关雷梦拉要得到一份礼物的消息在全班传开了。

接着，宾尼老师开始教全班孩子唱一首歌词莫名其妙的歌，比如“拂晓闪出亮光”，雷梦拉一点都不懂，因为她不知道拂晓是什么东西。“啊，你说，透过拂晓的亮光能看到……”宾尼老师唱道。雷梦拉想，拂晓也许是灯的另一种说法。

宾尼老师教了几遍后，让全班同学站起来和她一起唱。雷梦拉没有动。哈维和其他孩子也没有动，雷梦拉知道他们也想得到礼物。“跟屁虫。”她心想。

“像个乖孩子一样站直！”宾尼老师说得很坚决。哈维和其他孩子不情愿地站起来。

雷梦拉想，她宁愿做一个坐着的乖孩子。

“雷梦拉，”宾尼老师说，“你不愿意和大家一起站起来吗？”

雷梦拉的脑筋飞快地转着。这个问题也许就像神话故事中的那种考验—可能宾尼老师正在考验她会不会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果没有经受住考验，她就得不到礼物了。

“我不能站起来。”雷梦拉说。

宾尼老师觉得很奇怪，但是她没有坚持让雷梦拉站起来，而是带领全班继续唱莫名其妙的歌。雷梦拉也和大家一起唱，盼望接下来能得到礼物。可是等歌都唱完了，宾尼老师还是没有提礼物的事，而是拿起了一本书。雷梦拉想，可能得上完了阅读课吧。

宾尼老师站在全班面前，开始大声地朗读《迈克·马力甘和他的蒸汽挖土机》（Mike Mulligan and His Steam Shovel）。这是雷梦拉最喜欢的一本书，因为这本书不像那些为她这个年龄孩子写的好多书，既不是安安静静、令人昏昏欲睡的小故事，又不是甜甜蜜蜜、漂漂亮亮的小故事。雷梦拉假装粘在了椅子上，很高兴和全班同学一起安静地再听一遍迈克·马力甘的老式蒸汽挖土机的故事：蒸汽挖土机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要在一天之内—从黎明到太阳落山之前—为波波城的新市政厅挖好一个地下室。

雷梦拉听着，突然一个问题出现在脑海里，一个经常让她在听故事时迷惑不解的问题。不知为什么，书中经常漏掉每个人都想知道的最重要的事情。现在，雷梦拉上幼儿园了，幼儿园是学习的地方，也许宾尼老师能够回答她的问题。雷梦拉安静地一直等到老师读完了故事，然后举起了手。宾尼老师说过，在幼儿园说话要先举手。

乔埃没有记住要举手，大声地说：“这本书真好玩！”

宾尼老师冲着雷梦拉微笑着说：“我喜欢雷梦拉的做法，说话前要先举手。雷梦拉，你要说什么？”

雷梦拉的希望又升起来了。老师冲她微笑了。“宾尼老师，我想知道，在挖市政厅的地下室的时候，迈克·马力甘先生是怎么上厕所的呢？”

宾尼老师的微笑在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通常都要长，雷梦拉不安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同学，看到他们也很有兴趣地想知道答案。每个人都想知道迈克·马力甘怎么上厕所的。

“嗯……”最后，宾尼老师说，“我真的不知道。雷梦拉，书上没有说。”

“我也一直想知道。”哈维说。他没有举手，其他人也小声地附和着。好像全班都想知道迈克·马力甘怎么去厕所。

“可能他停下挖土机，爬出他挖的洞，然后去服务区。”一个叫埃里克的孩子猜测道。

“不可能。书上说他一整天都要不停地挖。”哈维指出，“书里没说他停下来过。”

宾尼老师看着二十九个竖着耳朵的学生，所有人都想知道迈克·马力甘是怎么上厕所的。

“孩子们，”她用她那清楚明白的方式大声说，“书中没有提到迈克·马力甘怎么去厕所，是因为这在故事里是不重要的。故事是有关挖市政厅地下室的，这就是这本书要告诉我们的。”

宾尼老师以为这个解释就能解决问题了，但是孩子们好像没有被说服。雷梦拉知道，班上的同学也知道，怎么去厕所是很重要的。他们很吃惊宾尼老师怎么会不懂，而且她一开始就告诉大家厕所在哪里了。雷梦拉知道，有些东西不用幼儿园教就明白。她和全班同学一起，用责备的眼神看着宾尼老师。

宾尼老师看上去有点发窘，好像知道她让孩子们失望了。她很快恢复过来，合上书，对全班说，如果他们立刻到院子里去，她就会教他们玩一个叫“灰鸭子”的游戏。

雷梦拉没有动。她看着全班同学都跑了出去，还羡慕地看着苏珊肩膀上弹跳的“啵嘤”鬈发也离开了教室，但她还是没有离开座位一步。只有宾尼老师能够揭开粘住她的胶水。

“雷梦拉，你不想玩灰鸭子游戏吗？”宾尼老师问道。

雷梦拉点点头：“我想玩，但是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宾尼老师问道。

“我不能离开座位。”雷梦拉说。宾尼老师茫然地看着她。雷梦拉补充道：“为了礼物。”

“什么礼物？”宾尼老师好像真的很困惑，这让雷梦拉感到不安。老师坐在雷梦拉旁边的小椅子上说：“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能玩灰鸭子游戏？”

雷梦拉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她已经坐烦了；她还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可能有些事情弄错了。“我想去玩灰鸭子，但是你……”她停下来，感觉到她要说的话可能是错的。

“但是我怎么了？”宾尼老师问。

“嗯……嗯……你说如果我坐在这儿，就能得到一个礼物。”雷梦拉终于说出来了，“可是你没有说我要坐在这里等多长时间。”

如果说之前宾尼老师看起来有点迷惑，那么现在她更加迷惑了。“雷梦拉，我不明白。”她说。

“不，你明白。”雷梦拉点着头说，“你对我说坐在这儿，等礼物，我一来就坐在这儿，可你没有给我礼物。”

宾尼老师的脸红了，她看上去非常局促不安，把雷梦拉也完全搞糊涂了。老师们不应该这样。

宾尼老师温柔地说：“雷梦拉，我想你误会了。”

雷梦拉失望了：“你是说，我得不到礼物？”

“我想是的。”宾尼老师承认道，“‘for present’的意思是‘现在’。我的意思是现在你坐在这里，因为一会儿我要领别的孩子坐在其他的位子上。”

“噢……”雷梦拉太失望了，她无话可说。词语真是莫名其妙。也许只有袭击（attack）表示在人群中撒大头针（tack）时，现在（present）才表示礼物（present）。

雷梦拉会发现，无论是在幼儿园里还是在家中，到处充满了误会。在本章结束之前，她被罚坐了一小会儿，还在休息时间假装打呼噜，吵得全班人都睡不着。在下一章里，她在“展示课”上介绍了她的玩具娃娃雪弗莱，在操场上迷上了戴维，被介绍到了课堂练习小组，反对代课老师，还向交通警察求婚……

贝芙莉·克莱瑞所写关于雷梦拉的故事还有：《勇敢的雷梦拉》（Ramona the Brave）、《雷梦拉和爸爸》（Ramona and Her Father）、《雷梦拉和妈妈》（Ramona and Her Mother）、《雷梦拉八岁》（Ramona Quimby, Age Eight）和《永远的雷梦拉》（Ramona Forever）。她的幻想小说有《老鼠和摩托车》（The Mouse and the Motorcycle）、《逃亡的拉尔夫》（Runaway Ralph）和《聪明老鼠拉尔夫》（Ralph S.Mouse）。她还著有一本绝妙的日记体小说—《亲爱的汉修先生》（Dear Mr. Henshaw），并凭借这本小说获得了纽伯瑞奖。另外，她还出版了这本书的续集—《小狗斯特莱德》（Strider）。 VaJxZEnRPZMLWks5BRUMbPcabZcDkWHGW6tb4bD7ClPxNY//CdBy44viv1xuztd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