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用你这最后的怜悯再救他一次吧。
当归在心中默念:姬茧,只是阿姐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当归声音软软的,伤感道:“师父,阿归没有。”
这矫揉造作的性子,一直养在自己身边,可他竟不知。在众仙家面前丢人现眼,公子尧脸色阴沉,厉声呵斥,“做出这一副委屈来给谁看!一直以来,你都对此供认不讳!”
当归目光纯真,声音急急的:“师父,阿归真的没有!”
公子尧斩钉截铁:“还要狡辩!”
“同门那数千人的魂魄入了冥界,引起中央鬼帝注意,这难道是假的!掌门胸口一剑穿心,剑气之上魔气无人比我熟悉,便只有将养在我身边百年的你才有此魔气,你还不承认!幻境里,你渴望鲜血,那模样也是我亲眼所见!这百年来的纵容宠溺,竟叫你养成了敢做不敢认的性子,委实叫为师伤心!”
当归“哈哈”笑着,唇角一翘,又迅速沉下去:“一身魔气?我以为师父与他人不同。师父佑我护我教我对我好,原来只是因为怕我一身魔气迷了心智。天下人皆可以不信我,可是,师父,你怎也不信我?我便是一身魔气又如何!这百年来我可有伤过一条性命?可有害过一个人?”
“师父说,我还了数千同门,可他们是我杀的吗?我有沾过一滴血吗?师父说,我杀了掌门长老,可又有谁见过,光凭着一把刀,和刀上的魔气?师父你看看清楚,那魔气真的是师父最为熟悉的魔气吗?幻境里的人……”
“师父,你都说了是幻境了,幻境里何来的人!我杀他们,我为什么杀他们,师父难道不清楚吗?师父的话,阿归从来遵循,不敢有半点违拗。师父当真信了,是我杀了掌门长老?”
“你——”公子尧已经说不出话来。正如子瑜所料,只要有一丝厌恶,就会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渐渐壮大,如今厌恶已经爬满了他整个心。
牙齿冻得打颤,当归退一步道:“师父说是我便是我,师父说的都对,阿归不敢不认。师父生来便掌管天地法则,担着重任。这九天雷刑便当是我还了师父十多万年来的教养之恩了。日后阿归不在身边,万望师父好生保重!”
长留剑已经出鞘,公子尧举着他指天,长留却似乎有些不愿,在他手下有些抗拒。公子尧暗骂一声,蛊惑人心的本事不小,就连跟在他身边的长留都被蛊惑了!
神力威慑,蓝光渐盛,光晕下,长留剑笔直地朝天而指。咒语下,漫天乌云。
另一处,仙牢内,姬茧似乎感应到什么,拍打着笼子。巨大的声响惊来了守牢的弟子,姬茧拍打着栏杆,急切道:“阿姐呢!……”
守牢的靠近了笼子:“别吵吵了,急什么,还有两天,你们就会相见了!”
姬茧瞪着眼睛,一把揪住他衣襟:“你说什么!什么两天!尧域到底做了什么!……你说啊!”
守牢弟子嗤笑道:“死到临头了还如此蛮横!算了,就告诉你吧。天还没亮,那妖孽就已经被绑上了祖师殿的灭灵柱,现在估计已经要行刑了。你也别急,还有两天,再等一等,两天很快的……”
那弟子还在说什么,姬茧已经听不清了。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公子尧,言而无信的小人!灵力冲破禁锢,笼子被他一掌大力劈开,拎起那弟子就出去:“带我去祖师殿!”
那弟子深知姬茧是何等人物,也不敢不应,被他放在地上拖着,最后指着方向,被他带到了祖师殿。
彼时,雷声阵阵,竟有种毁天灭地的威严之势,璀璨的光芒接二连三地划破天际,穿透尧光山的结界。
“阿姐!”姬茧大喊。
殿内,公子尧和子瑜纷纷面上青白。
姬茧如刚从地狱出来的罗刹般,没有人敢阻拦,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当归也是冲他大喊:“姬茧,快走,离开这里!”
姬茧充耳不闻。
一道雷直直地朝着灭灵柱上的当归劈下。
姬茧从嗓子里吼出一声:“阿姐——”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冲破禁锢后,灵力受到了极大的波动,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这九天雷刑的一击。姬茧飞身而起,在灭灵柱上空,用身体接下一道雷,化解了天雷上的九分力,最后一分则是被当归身上的铁索吸引,落在了当归身上。
肉体凡胎,勉力受下一道雷已是不易,当归面色难看至极,心力不济。身上似乎被雷割开了几道口子,一股股暗红色的血从体内溢出,浸湿了她新换的青绿色襦裙。
姬茧被天雷击中,身体猛然下坠,只听得“嘭”的一声,身体坠落。姬茧已经站不起来了,留下最后的力气抬眼去看当归。
当归长裙往下滴着血,落在姬茧的眼睛里,“滴答滴答”,听得众人心里发寒,下方红血已聚成一条血河,汩汩地沿着那小渠流淌,在公子尧脚下汇集。
当归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强大的天雷,无边无际的乌云齐聚在尧光山上空,一层叠着一层,遮天蔽日,整座山上都暗沉沉的,须得使了术法才能视物。
九天雷刑,以降刑之人的意愿,可轻可重。
“师父,原来,你竟已是对我怨恨至此,一道雷就想要了我的命。我把命给你,求你,”当归含泪,软声恳求,“求你放了姬茧,他是我,惟一的亲人了。”
姬茧却是傲然的不肯低下头。在他眼中,公子尧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怎么会放了他!即便会,他也不要自己的命是当归求下来的!
“阿姐,你不要求他!阿姐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我也不会丢下阿姐!阿姐信我,我不会死的!”
“你住口。”当归神色复杂,“阿归在时,总是给师父惹祸,定是给师父添了不少麻烦的,其实,其实阿归是故意这样做的。阿归怕有一天,真的会离开师父,师父会不会就会忘了我。阿归只是怕师父忘了我。如今阿归真的要走了,师父,你可千万不能忘了我。”
“师父可还记得,阿归曾经给过师父一株草。师父若是想阿归了,看看它,兴许就不那么想了。”
公子尧执剑的手微松,长留脱离他的手,飞到当归身边,盘旋。
子瑜见状立刻唤道:“师兄!”最后关头了,他绝不允许出现什么差错。
公子尧摆了手,面部不受自己控制,神情复杂矛盾:“听她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