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公子尧亲自来接她,当归还没有醒。再一次把当归抱在怀里,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身后的伤口发炎,身上烧得有些热热的,他没有在意,只是把当归单独带到一个地方,关起来了。
整座尧光没有人知道当归被带去了哪里,除了公子尧。
当归醒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去几天几夜了。醒来一看,姬茧不在身边。她又是大哭,嗓子还很疼,哭出来的声音哑哑的。声音回荡,一声,两声,三声。这里真的只有她自己。
这个地方很深,很黑。她在里面,被黑暗吞噬,被深深埋葬,被牢牢禁锢。像黑夜,又像死亡,虽然她没真正体验过一回死亡。头发再也没有人可以拂拨,耳边再没有人跟她说,我在,眼前也没有一缕天光。
自来了这里,她始终处于非梦非醒的状态。这里分不清苏醒和睡眠,现实和梦幻,白天和黑夜。她再也不能感知,一切都虚无缥缈,在她头脑里,意识中,破碎了,漂浮着。没有辨识,没有思想,恍恍惚惚,一抬袖子,抹把脸,沾下水,又似乎是泪,继而又是深深的空幻。
头顶会有一点点光亮,透过缝隙,有人扔吃的下来。其实无论她吃不吃都不会饿死,她知道,那人只是来看看她会不会想不开,有没有寻死。她爬过去捡起来,塞进嘴里,都是熟悉的味道。分明不是她喜欢的泥土气息,可她还是吃了,一边吃一边流泪。好在,那个人还想着她,这就够了。
跌入深渊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公子尧张了张嘴,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没有杀她,姬茧也不在身边。她突然有种可怕的想法,如果姬茧死了呢?白泽也曾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是从来不信的。不信一个魔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不是没有可能的。现在她怕了。
为什么不杀她,为什么他们本来关在一起,可突然她就到了这里,姬茧却不在身边。
她必须要想办法自救。
晚上,又有人给她送吃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扔下来。这一次,当归学聪明了。没有灵力,但平日里学的口诀都还在,要从扔食物的缝隙里出去不难。她闭眼,抓住机会,诀咒轻而易举就出去了,没有被发觉。
她拿起地上的吃食,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白泽一定能受到她的讯息,也一定可以来救她。
尧光做主的是公子尧,能把她关在这里也就只有公子尧。而白泽是公子尧的宠物,定然知道他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即便不知道,也是能找到的。
果不其然,半夜,夜深人静。头顶泛起了微弱的光,一条长尾巴从上面扔下来。当归抓着了尾巴,尾巴很快速的往上升。
很庆幸,公子尧觉得这里只有他知,还有一个他安排了每日送吃食的小弟子知道,被人都不知道,也没有人守着这里。他更加相信自己,自负的以为当归在他眼皮底下不会逃得出去,连道结界都没有。
成功出去后,当归从白泽口中得知姬茧没死,但再过三日就会上刑台,请出九天雷刑,向各界,尤其是妖族证明,违逆天道,自古便只有神魂聚散的下场。
当归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姬茧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违逆天道的,要说违逆天道,一直都是她。是她心生妄想,竟还想着堂堂神裔,是她恬不知耻,明知公子尧心里已经没有她了,却还是一再的伤害最想守护自己的弟弟。
三天时间,她一凡人之躯,要救姬茧是来不及了,惟一的办法就是扰乱尧光,让他们自顾不暇,忙得没空去处置姬茧。但这样也有一个坏处,万一他们怕夜长梦多,连夜就去杀了姬茧,那她就傻眼了。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发生,当归只想到一个办法,杀人。尧光死了人,他们就会去追查凶手,如果怀疑是姬茧,就要审问姬茧。神?仙?他们不会随意处置了一个不认罪的人,即便是妖,即便是魔。他们要保护这自己仅剩的那点仙族的颜面。
而这样冒险的事,白泽不能跟着。
当归借口给白泽,让他去纠集天冥宫的群妖们,打上尧光来。
内乱加外患,她就不信,尧光能稳得下心来!
目送着白泽走后,当归从厨房里找了件趁手的剁肉的刀,连夜进了朝晖殿。
子瑜的寝殿。
杀了一个普通弟子,他们兴许不会在意,但杀了整个尧光地位仅次于公子尧之下的子瑜,他们内心定然大乱。甚至还会认为是出了个灵力高强之辈,杀了子瑜,这个时候,天冥宫的群妖袭上尧光,更是会坐实了他们这一想法。
而她要做的,就只是将此事拖着,一直拖到三天后。
没有任何计划的,当归把刀藏在袖子里。朝晖殿没有设结界,整座尧光山,设结界的只有公子尧一人。
朝晖殿虽然很大,但当归来过,也知道他们这些向来尊贵惯了的仙,只会睡在正室,其他侧室都是给徒弟睡的。
轻手轻脚的进去,当归看到床榻上果然躺着一个人,靠近了之后,从袖子里抽出刀来,狠命的一砸。兴喜之余,殿内突然亮了。
刀下砍到的不是一个人。
当归瞠目结舌。
子瑜夺过她手下的刀:“早就察觉朝晖殿有陌生气息,原来是你!想杀我,你还嫩!”
黑眸不见底,无一丝表情。
当归没有丝毫畏惧,硬着头皮,学着妖的样子媚笑道:“是我啊,怎么,晚上睡得不满意?……啊!”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巴掌,真的是结结实实的。当归倒在地上,看见门口处白色的裙底,心下慌了神:“师父…··”
公子尧已经走进来:“本公子没有你这样的徒弟!欺师灭祖,如何留你!姬茧用一命换你,你就是这样报答的!也罢,本公子就不该相信,你们姐弟竟然会有认命等死的时候!”
当归发现,自从换了这具身体之后,脑子也变得比以前灵光了。她很快明白过来,只有把所有的气愤都撒在它身上,姬茧才会有一线生机。她爬着过去哀求道:“师父,师父答应过阿归,要护着阿归一世周全的。师父难道都忘了吗?”
公子尧嫌弃的后退,声音清冷:“子瑜,吩咐下去,天亮后便请出九天雷刑,邀请各派前来监刑。本公子这次就处置了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