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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茧的俯首之姿，他方才看的有多爽快，现在就有多无奈。膝盖也不听使唤了，额间凸起的青筋，他跪在地上，看着低着头痛哭的姬茧。
蓦地，姬茧揪着他的衣襟问道：“阿姐就剩这坛骨灰了，你为什么连这个都不能放过！你真的是好狠的心！”
公子尧同他对视着目光，低头手指探到地上，捏了捏那层灰。灰从指间散落的那一刻，体内一股极为特别又强大的力量从他胸口穿过，下一刻，他五指微微一张，抓起地上的为数不多的一层骨灰，然后对着空气一撒。
姬茧抬头望着飘散在空气的点点尘埃，伸手去接，却只是一星半点的落在他掌上。生无可恋的感觉，姬茧眼瞳血红，大有要和公子尧一决高下，不死不休的架势。
风卷起最后一点骨灰尘，公子尧的声音透过空气传过来，极为空灵：“你心中有怨，有恨，但她已经死了，人去如灯灭，一个魔死了，不用担心魔气会为祸六界，你该为这阵法的主人感恩戴德！”
“他们害死了阿归，你杀了他们，阿归也不会活过来，何况，他们不过就是幻境的一个幻像，连人都不是，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公子尧同情你，怜悯你，可以不杀你。可你若是非要弑杀，本公子也不会看在阿归的面上对你有所姑息！”
姬茧看着他的眼睛，风尘下多了几分凉薄。是他想错了，他从来就只是个凉薄的人，要他护着当归，真是异想天开。他的阿姐做了几万年的梦迟迟不愿醒，可他一直清醒着。阿姐，你就这样看着，看着我是如何替你报仇的。
姬茧放肆的笑了：“姑息？谁要你姑息！”
空旷的声音如梦如幻般传来：“连幻境里不是人的幻像你都不愿放过，若是真叫你养出了噬杀的性子，日后出了幻境定是六界大患，哪怕与你同归于尽，公子尧也不会允许！”
姬茧眸子深不见底，脸上也没有了一丝表情，看不出任何悲伤，只是挑衅的宣誓道：“好！你我终要有一战，即便是死在这里，我也是同阿姐一起埋葬了。”
话落，二人纷纷出手。姬茧腿脚不便，公子尧肩上受着重伤，但姬茧出手却是快如疾风，不过三两招，公子尧便自顾不暇，屡屡被姬茧打中，不是落在背上，就是落在胸口。虽然没有灵力，但这力量也不容小觑，方才硬生生咽下去的一口血，此刻变成了一滩血，一口接着一口的从他口中涌出来。
公子尧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
姬茧立在他面前，沉默半晌，血吐在他的鞋上，姬茧俯身擦了擦：“我不知道你怕不怕死，但阿姐死前的感受，我也叫你体会一番。”
说罢，姬茧从身后拖起刀，刀在地上划出了火花。他让城楼上守着的士兵把抓来的俘虏都带下来，又让俘虏都站成一排。姬茧举着刀，一跛一跛的走过去。
最后在那群俘虏面前站定，刀架在了其中一俘虏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已经陷进去半寸，有血流出来了。“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嗜杀成性的！”
公子尧闷着声，口鼻呼出的气热乎乎的，已是愤怒到了极点：“你敢！”
姬茧嫌弃的“啧啧”道：“‘你敢’两个字是世间最无用的字。你若是有本事便不会拿这两个字来威胁我，可这两个字又威胁不到我。神裔啊神裔，你也有今天！”
姬茧怒目一瞪，把着刀的手轻轻松松的拉下去，刀刃砍断他的大动脉，血流的像水一样。那俘虏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随着血从体内流出来，身体一抽一抽的。
公子尧慢吞吞的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说什么，已经有两名士兵分别于左右两边压着他重又跪了下来。身受重伤，公子尧再怎么挣扎也是于事无补。
姬茧一刀又是一刀，俘虏最终只剩十多个了，公子尧哑着嗓子喊道：“姬茧……”
姬茧微笑着转过身：“你知道什么叫无能为力吗？阿姐死前就是这样。她告诉我，这里是幻境，让我一定要活着出去。死之前，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跟我说些我当时还听不懂的话……”
姬茧顿在他身前说了一大堆，公子尧却没有精神去听他说的什么，目光定格在俘虏群体的一女子身上。那女子也望着他，用清澈如水的目光望着他，那眸子熟悉的让他想起了许多，脑中画面连绵不断的闪过，一个接着一个，可却都是模模糊糊，最终也没想起来什么。
见公子尧没有反应，姬茧揪着他往前走，看见俘虏群中有一落魄女子挺直了腰背在看向他们，姬茧索性直接走到那女子面前，逼迫着公子尧跪在自己脚旁。那位置离那女子很近，几乎能看见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阿姐对你那么好你都从未在意过，这样的俘虏你倒是有兴趣！不知道她死在你面前，你会不会知道什么是心疼！”
姬茧一双眼睛不经意的掠过，手上的刀已经举起来了，刀至半空，下一刻就要落下，公子尧突然用身体撞开他：“不要！”
公子尧细心的打量那女子，姬茧听到他唤：“阿归……”
他想笑，想嗤笑，想讽笑。死到临头了，他还在负隅顽抗，以为叫出这么一个名字来，他就会于心不忍吗！错了！他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恨不得全世界都死光了，他盼着全世界的人都去给他的阿姐陪葬！
不想，那女子闪烁着眼睛冲他一笑：“是我。”
姬茧眼眸凉凉的，也是不可置信，抱着那女子的脸，带着哭腔，也唤出一声：“阿姐……？”
那女子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这么久。”
姬茧心头一凛，喜极而泣，扔下了刀，亲手扶着当归站起来。他抱紧了当归，然后又上上下下的探过去，问道：“我……我差点就又要失去阿姐了。我下手没个轻重的，有没有伤到阿姐？阿姐定是被我吓到了，我真是混蛋……”说着，他朝着自己的胸猛拍两下，最后被当归阻止了。
公子尧连忙咳了一声，当归有点愣神，在姬茧眼皮子底下扶起了公子尧：“师父。”便再无话。公子尧连咳一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