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瑜狐疑的跑出殿外望望天,只恐是神界的那位上神过分担忧他家大师兄,少不得会在夜里的时候暗暗相助。
可头顶除却一片云,什么也没有。刚刚升起的太阳照射在祥云上,一片五彩之色,看着倒像是个吉庆的好日子。
果真,不过半刻的时间,便有小弟子脚底生风,兴高采烈,喘着气的告诉他:“掌门出关了!”
子瑜听了一头雾水,转头望了望床榻上躺着的公子尧,那弟子也跟着一起看过去,却见他们的掌门睡在子瑜的床榻上,衣衫不整,内心已如脱缰的野马狂奔,想了许多。最后撇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之状,道:“是弟子说错了。前任掌门和长老都出关了。”
子瑜一听,更是脚底生风的去给他许久未见的掌门和师父请安。又突然想起什么,刚踏出门的脚急忙收回来,回过头去给公子尧那寝殿设了道结界。细数多次,当归大婚,无一不是意外丛生。
他怕了。
子瑜早已对尧敬璇、壬迁二人突然闭关的事存了疑惑,奈何被公子尧之事缠身,后又不便去打扰两位老人家的闭关,如今出关了,自然是显得急不可耐,心头早有了不少疑惑。
尧敬璇如今已是仙风道骨之状,羽衣星冠,子瑜见了也不免一滞,但思及他如今不在掌门位,没什么烦心事,这般模样也是应当的。
浩浩人群中,白泽牵着当归站在一边。当归眼睛有些红,许是哭过,但他并不在意,也未有多看一眼。这心啊,伤着伤着就没感觉了。
拜谒过二人,子瑜道:“师兄在朝晖殿休憩,掌门和师父若是想见,我这着小弟子去唤师兄来。”
尧敬璇摆摆手,止住了白泽一行。子瑜僵着脸笑道:“掌门和师父出关正是时候,白泽同当归成亲,是该拜见二位。”说罢,侧身让过,以手示意他们上前。
白泽垂眸看了眼,握紧了当归的手,回头安慰道:“不要哭了,你再哭主人会心疼的。主人不在,有尧敬璇替我们证婚也是一样的。”
当归正了正色,拖着步子,笑出了眼泪:“倘若真会心疼,便不会如此。白泽,我们走罢。”
白泽步伐一滞,转头窥视了一下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去,去哪儿?”
当归沉缓道:“哪儿都好,只要不在尧光。”
白泽惊了惊:“好……行了成婚礼后我便带你走。”他郑重的告诉当归,“你莫要担心,有我在,便不会再有谁敢欺负你。”
“我不担心,我也不怕。”当归取下头上珠冠。一只手慢慢慢慢地落下,珠冠也就那一瞬间滑落。当归轻声道,“我想现在就走,不用证婚,也不必成婚。”
与此同时,尧敬璇庄严肃穆的声音也响起:“此婚儿戏,不可!”
子瑜不可置信。他只想着当归不能同公子尧成亲,至于同其他什么人便与他无关了。好在,公子尧舍得将当归许给白泽,而白泽也愿意娶,这倒是一桩美事。且尧敬璇向来不喜当归,更是怕当归纠缠公子尧,如今能堂而皇之的给当归一个身份,岂非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子瑜一听此话,立即反对道:“掌门,这是师兄的意思。”
壬迁叱道:“为师同你掌门师叔不过闭关几月,你就如此不听话了!”
尧敬璇只摆手道:“阿域有时思虑欠佳。一个是上古血归,生而为魔,一个是上古神兽,生而为神,你说,这二人该如何相配?”
也不待子瑜回答,他眸色暗沉,眼中尽显疲惫之态:“自古神魔两立,阿域那边我会去说。我同你师父此次出关也为着此事。”
子瑜的心沉了沉,静心聆听,屈膝道:“是。”
“当归与阿域,你也万不可再做阻挠。天命的事,谁也说不得,谁也做不得。说多了是错,做多了已然是错。平白的搭上一条命去,何苦哉?”
子瑜越听越觉不可思议,更是不知尧敬璇此话何意。天命的事?说他家大师兄天命所归,他信!可说那妖孽也牵扯着公子尧的天命,他如何信得!
血归罢了,何德何能,哪一辈子的福气,可以同他家大师兄的天命牵上关系!
荒谬!
不可理喻!
但子瑜也不敢明着违逆,只得唯唯道:“弟子明白。弟子也会嘱咐尧光诸弟子,日后待她,如待师兄。”
说罢,尧敬璇也不再多言,朝当归招手道:“过来。”
子瑜弓着身子回头一看,却见尧敬璇所指之人正是当归,心下更是如翻江倒海。他从未见过尧敬璇对当归和颜悦色过,不,准确说是,尧敬璇从未对她和颜悦色过。从前种种,乃至公子尧为她做了什么,尧敬璇更是非打即骂,心里恨毒了当归。
当归的记忆里对尧敬璇没什么印象,但闻他方才所言,显然也是不大看得惯她这妖的,是以过去的时候变多了几份漫不经心和不以为意。
尧敬璇带着她走。
当归听到自己内心沉稳又内敛的心跳声。在所有人眼里,还把她当成六万年前的样子。可人都是会变的,妖也不除外。她都已经忘记了,她的记忆里啊,除却公子尧在她心口捅了一刀又一刀,除却子瑜总想着她死,还有她欠了公子尧六万年的情,之外,她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用记得。
记忆这个劳什子,有时候是牵绊,指不定就会在你危急时刻再来个致命一击。她虽活不久了,但白泽帮她捡回来的命,能活一日是一日。
尧敬璇老了许多,即便看着仙风道骨,也不过是常人。放眼望去,尧光弟子除却公子尧乃是神裔外,其余的皆非仙神,无不是修炼仙道而入了仙门。但到底不是仙,也有生老病死。
当归看着脚下,尧敬璇表面装得庄严肃穆,可实际上也是上了年纪的。兴许同她一比,还在她前面死呢。
壬迁眼皮抖了一下,急忙要扶着尧敬璇。但尧敬璇叫当归过来是因为有些话要私下里说,自然是不愿壬迁跟着的。
当归有生以来的第三次大婚依旧是无疾而终,这不免显得她过分晦气,指不定将来还是个克夫克子的命。如今又有尧敬璇的话,尧光诸弟子更是离当归离得远远的,甚至连白泽也被他们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