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想穿,为何?”公子尧三根手指捏着她的脸,像是在打量,打量过后嫌弃的掸掸手,“本公子都说了,你这样伤害自己,本公子也未必就会心软,何苦呢?”
当归低着头使劲眨眼睛,那个说跟她有生生世世缘分的男子,那个一直在用命保护她的男子,现在告诉她,即便她伤害自己,他也不会心疼了。
可他们离得分明还是这么近,近到当归能看到他的根根睫毛,原来并不是对你好才会离你这样近。
对你不好的时候,厌弃你的时候,也会离你这般近,然后羞辱你,叫你能看到他对你所有的嫌弃。
当归不知道说什么,公子尧看她低着头,又伸手捏着她的下颌。当归的下颌很薄,在公子尧眼中看来近乎透明似的,他拧眉捏着下颌微微抬起。
“阿归啊,怎么不说话呢?是不知道怎么圆回来吗?姬茧眼光倒是不错,你这张脸的确适合蛊惑人心,本公子看着看着都要心疼了。”公子尧吹了吹掌心上的血,血迹在他唇下干涸,像是做完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似的,他漫不经心地抬头道,“就是可惜了,你比不得姬茧聪慧,用过一次的手段,再用一次哪里还有效呢。”
当归看到公子尧白的几乎要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一张脸,心里突然漏跳了两拍。
“圆不回来不打紧。”公子尧站起身,双脚踏在当归走过的地砖上,一边心疼着一边又怨恨着。
当归蓦地抬头,希冀的朝他一望,却感觉身体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箍住了似的,低头正见淡蓝色的光线缠绕在身体四周。光线越缠越紧,挤出了她眼中的泪。
“你是本公子的徒弟,只要你说,本公子还是愿意信你的。即便你是妖,即便你一身魔气,即便你对本公子有所图谋,但到底还未做绝,本公子也还是可以给你一个自辩的机会,端看你能不能握的住,姬茧又是不是能狠得下心。”
当归看到他的唇张张合合,脑中却昏涨得很,不知他在说什么,却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最后脖子在光线的缠绕下僵硬的摇不动了,就只能僵持着看他。
子瑜的掌心一顿,目光惊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说,本公子听着。”公子尧扬起裙裾,坐在了她面前。
当归的脖颈被光线搅着,声音被压得嘶哑,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她想说,却不知说什么,她想说,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公子尧捏着拳头,蓝色光线一缕一缕的流出。光线下隐隐可见狰狞的伤口,拳头在光线下惊心的透明,只有源源流淌的腥热液体在提醒他,这是他中了毒的那只手。
子瑜大呼一声:“师兄,你的手……”
当归僵着脖子,转了转眼珠方才看见,她方才一直抱着的手,现下是这般模样。
公子尧提起那手朝子瑜摆了摆,随后便是一道结界,结结实实的罩住了外界一切,遮挡了所有。
尖锐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来自四面八方的短剑从她眼中穿过。当归看到一张狠厉的笑脸,突然间又变得温柔似水。想要伸手去探一探真实,却又动弹不得。
“子瑜告诉我,你是只有情的妖。可本公子不信,妖就是妖,不过就是一株草,会有什么情。可现在本公子信了,告诉我,你眼中看到的是谁?”公子尧在她耳边又强调了一声,“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不久的将来会发生的。”
短剑一下一下的在那脸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当归指尖凝出了一丝气息。短剑在半空中顿了顿,公子尧慌忙收手,短剑却在他失神的片刻偏离了位置,越过那脸,直朝当归的脖颈而去。
当归哀恸的闭上眼,心脏平静的好像停止了跳动。
意料中的一剑封喉并未出现。当归一直闭着眼不敢睁开,耳边极静,有液体同地面相撞发出的微不可闻的声响,脸颊被一只湿润的,满是伤疤的,颤抖的手抱住,指腹在她脸颊上点了一下便又迅速离开。
当归睁开眼,面露惊恐,呼吸瞬息起伏,一口血从深处上涌,从嗓子里喷吐出来,眼前的人脸上遍布着刺目的红。
当归含着血沫子哭喊着撕扯出一声:“夫君!”
短剑刺穿的手掌还在流血,公子尧的手缓缓地在她脸上移动着,渐渐地,五根手指落在了纤细的脖子上。
公子尧惨然一笑,又是那道气息,熟悉的像是他体内的一样。可越熟悉,便越说明这是假的。堂堂神裔的气息,何人可与之相似到此地步!
临了了,这长得花容月貌却没心没肺的妖孽竟还想着蛊惑他,当真是愚不可及!
脖子一紧,还未吐出来的血沫子被这一挤压,又咽了回去,鼻子呛了一口,当归一阵剧咳:“夫君……”
公子尧死死掐着,剧烈的咳声中听不出什么,只是看到她那一双平淡的不像是面对生死的眸子,手蓦地一僵,旋即更是怒气充斥,掐的更紧了。“本公子今日在此清理门户。今日这结界,便是你葬身之地。明年的今日,本公子会送姬茧来陪你,也不枉费你对他一场真心。”
这一次,当归没有流一滴泪。她动了动喉咙,公子尧的手微松。当归道:“夫君一定要好好的,阿归从来没怪过夫君。”
这话就像是蛊虫,在他体内经脉游走,最后到他心脏了,一点一点释放着蛊毒,蚕食着他的身心。当那颗心被蚕食干净的时候,也是他的心疼的最厉害的时候。
可,这心疼也不过是片刻的。他都知道。
他也知道,只要杀了她,以后他再不会被蛊惑,再不会心疼。
公子尧目光坚定,根根手指颤抖着缩紧。最后五个指腹压得她脸色涨的红了,指尖陷进皮肉里时,恍惚间,当归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主人!她是你的妻!”
结界被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白泽探进来半颗脑袋,结界又以迅雷之速闭合上,在他的脸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沾了血的结界停止闭合,有震怒又恐慌的声音响起:“荒谬!本公子此生怎会有妻子!你护她!你心中所想为她,可她心中所想却未必是你。”
当归感觉到身体被抱住了,也听到有人在叫她。那个人说:“阿归,不怕。”她就往那怀里缩了缩,感觉那人抱得更紧了,便真的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