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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从阶梯上站起来，亮的几乎能照出光的台阶上，倒映出了他的一张脸。听到子瑜的话，袍琚一扬，进去拉起了当归。
起先当归还有些抗拒，身子沉沉的跪坐在地上，子瑜站着睥睨着她，凄凉一笑：“你还要骗多久！妖有情，简直痴人说梦。师兄待你虽不比从前好了，但你也不至怨恨至此。每每见了你，师兄都要受伤，你就不知道离得远一点儿！你打心眼儿里就想着早早得祸害师兄去了，你就能会天冥宫同姬茧双宿双飞了罢！”
当归颤巍巍抬眸，满心满意的情意在子瑜眼里成了欺骗，她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踩在脚下一样窒息的难受。当归感觉头晕晕沉沉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像被风吹得摇曳似的，嗓子里变了音的声音响起来：“杀了你，夫君会生气，所以我不杀你。”
子瑜一愣，只轻蔑一笑，不再说什么。
“走罢。主人已经不记得你了。”
白泽拽她起身，当归一手攥紧了公子尧的手，水雾弥漫的双目，晶莹剔透。
白泽拽着她往外走，当归挣脱不开，只是凄惨道：“白泽，夫君他需要我。六万年的黑暗，你叫我怎么还！”
白泽一句话也不说，他看到当归抓着的那只手，纤细的手指在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他知道公子尧醒了，若是再不走，如何留得下当归这条命。旁人受天道牵制，伤不得她，可公子尧可以，甚至是杀她。
出了青孤殿的门，白泽招来祥云，一推一就的将当归拉上了祥云，正要起飞的时候，他看到子瑜站在窗户边望向他们，慢慢地扬起了唇。
祥云飞在半空，紧随其后，长生殿内蓦地传出一声巨响，如同无尽的天雷在他心口砸下了一块难以磨灭的伤口。
那是公子尧的声音。
“阿归呢！你把阿归怎么了！”
窗户口，他站在祥云上，挡在当归面前，清清楚楚的看到公子尧跳起来，揪着子瑜的衣襟，面目狰狞，嘶吼声也是声嘶力竭。
当归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听得到。白泽紧紧攥着她的手，她去推白泽，推不倒，她想跑，跑不了，最后，当归一口咬在了白泽手上。昏睡诀的效果还没过去，他的力气坚持不了多久，当归一直咬着不放，他却渐渐的没了力气。
见白泽的手有些松怔，当归伸手一推，袖兜里的袖炉砸在他胸口，白泽一个趔趄，仰身从祥云上跌落下去。那一刻，白泽伸着被咬伤的手悬在半空，只看着当归，寒风吹进了眼睛里，有水泽在风中坠下。
当归心急，只见祥云越飞越高，脚下的长生殿慢慢的变小，当归眼眶通红的迎着寒风也跳下了祥云。
落在地面时，她的脚麻麻的，走了两步也没什么感觉，最后冲进了长生殿。
公子尧哽咽着，即便是这样一个恨不得杀了他的架势，语气却极为卑微：“你告诉我，阿归在哪？……阿归是不是死了？我总是梦到她死……”
子瑜看着他的眼睛，一手从背后使了个昏睡诀飞上他的灵台，一边声音温和的安慰他：“师兄都说是梦了，便当不得真。师兄忘了，近来师兄总是梦到她死了，师兄不知道为什么吗？”
公子尧意识有些模糊了，被子瑜这话一撺掇着，手上不由自主的便松了衣襟，问道：“为……什么？”
子瑜看见立在门边上的娇俏身影，面上甚是悲怆，目光落在公子尧脸上，戚戚然道：“妖善蛊惑人心，师兄对她不比从前的好，她自然心生忌恨。总是在梦见她死了，师兄难道不心疼？不愧疚？不后悔？”
当归像是被寒风一吹冻住了一样，僵硬的动弹不得。
公子尧退后一步，回想起许多往事。他记起来他中了毒，他记起来在禁域的时候，姬茧说要带她走，他记起来，那个妖，总是蛊惑着他的心。
公子尧伸手捻平了子瑜的衣襟，语气轻松的像是在聊家常：“本公子真是瞎了眼，留了这么大一个祸患在身边。想借本公子的恻隐之心饶过姬茧，这诛心之举本公子都要佩服。心思如此深沉，在本公子身边这么久，都未能有所察觉，是本公子疏忽了。子瑜，她尚且还是尧光弟子，你掌管着祖师殿，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好了。”
当归闭上眼，忍住已经溢出来的眼泪，只在原地默默念了一声：“夫君，阿归没有啊。”
子瑜拒绝道：“她是师兄的徒弟，擅闯禁域，私放姬茧，蛊惑人心，该怎么处置，还是要师兄做主的。”
公子尧缓缓转身，抬袖抹了把脸上叫他觉得羞愧又愤怒的泪，放下手时看见当归正立在殿门边上，轻轻的笑了笑，招手唤她过去：“正巧，你也在，那便过来听听你子瑜师叔对你的处置。”
当归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公子尧坐在床榻边沿，看见当归每走过一步，留在砖上的血迹，心里冷笑，拂手便有一双崭新洁净的鞋袜整齐的摆放在当归脚边。
当归心下一喜，眉头扬了扬，公子尧见状打击道：“还想博得本公子什么同情。可惜了，本公子虽见不得，这心却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的软。穿好你的鞋袜，免得有人说本公子亏待了自己的徒弟，冬日里连双好鞋好袜都没有。”
将将要出口的话又被咽回去，当归心里头告诉自己，他只是忘了，并不是对她不好。他记得的时候，可是在用性命去对她好。她怎么还能怪他呢？欠他的六万年，还都还不起。
一步步朝公子尧走过去，公子尧的眉头就在当归一步一个脚印下慢慢的凝结，最后皱成一团，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当归赤脚站在公子尧面前，公子尧将视线转了转，落在子瑜身上，面上看不出一丝内疚，一丝心疼。子瑜突然想，若是他家大师兄初见当归时便能如此该有多好。哪里还会有后来的这些事端呢？
“跪下。”
当归依言跪下。
公子尧凑近了她，靠着她的脸，当归想起来他们在人间历劫的时候，想起来好多好多时候，公子尧对她好，宠着她时，都是靠她这样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