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瑜果真是听了左染的话,喜帖撒遍六界各处。就连九重天的天帝陛下都有耳闻,上朝的时候手中还捏着那张喜帖,意味深长的看着下方众仙家,道了一声:“铁树开花开了六万多年,终于要结果子了。”
众仙家却是摸不透这位天帝陛下的心思。说什么铁树开花,这本就违背了天地自然大道之规律。公子尧就是这样一棵铁树。在天道面前,开了花摘了便是,怎么还会给它机会授精结果子。
天帝看到大殿外突然被风吹来的一朵桃花,笑眯眯的瞅着那花,花在半空中被众仙呼出的气吹得一会儿往这边偏,一会儿又往那边偏。
天帝脸上浮上一丝不那么庄严的笑,不怀好意的朝他们道:“神裔成亲乃是六界的大事,奈何本座实是脱不开身,不知哪位仙家有空可以替本座去看一看,祝贺一番。”
众人冥思苦想,终于眼前一亮,脑中灵光一闪,得出一个结论来——
天帝他老人家不方便出面,只能派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去摘了那朵花。毕竟人家是神裔,得罪不得,是以,那位被派去的臣子恐是要受个罪了……不知道谁会是那个倒霉蛋。
众仙家笑呵呵的各自推脱。
天帝也不急,就瞅着那桃花怎么落下来。被众仙家呼出的仙气一浇灌,那花飘得更高了。最终还是天帝他老人家疲惫的打了个哈欠,众仙家才闷闷的停下来。
桃花飘飘悠悠的落下来,正落在北斗七星君的最末位的摇光仙君处。
天帝笑吟吟道:“这桃花预示着要有桃花运了。本座看,摇光星君往日里皆是一人独行,甚是孤单,想来还未有意中人。不如就借着神裔成亲的大喜事,却借借光,兴许就遇上一个看对眼的了。”
摇光尚不知自己即将要被卖了,还一脸乐呵的满口就要答应。他的那位大哥急红了脸,一把拽着他的衣袖,不满道:“天帝陛下,小弟年纪尚轻,若是替您去参礼,恐是要损了您的威严了。”
这位摇光星君在七星君中年龄最小,长了张娃娃脸,说话也是奶声奶气的,若是让这样一个小娃娃替尊贵的天帝陛下去贺喜,这画面有点……不怎么好看。
重点是,让一个小娃娃去顶罪,实在是有辱他们仙家的脸面。
天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能因为人家小就欺负他。人家还有北斗星君六位兄长,南斗星君六位表兄,那亲戚也是个顶个的多,实在也不是个合适顶罪的主。
那位天帝陛下默了默:“本座看,北斗主死,出现在神裔的大婚上确实是不怎么吉利。南斗主吉,不如就让南斗六星君去好了。”
司命星君看惯了人世沧海桑田,又编造了数十万年的命数,对天帝打的那点子主意甚是清楚明了。却也知道,既然他要找人替他去,那人在仙界一定不能是位高者,也不能是权重者,更不能是事务繁忙者,例如天帝陛下这样的。
纵观仙界众人,也确实是只有他们这几个既不位高,也不权重,事务上虽也不轻松,但也谈不上繁忙。重点是,他们的职务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门槛,随时都可以有人顶上。
排行第五的度厄星君很激动,奈何看了司命给他的眼色后,欲言又止。正好天帝又道:“正好六位,六六讨个吉利。”
六人只能腹诽,天帝陛下哪里是信这些的神。他信他自己就好了。诚然,公子尧乃是神裔,更是不会信这些,人家信的……也是自己。
如此便算是定了下来。众仙家走的时候还不忘来恭贺他们,有幸能代表天帝去祝贺,那是天大的荣耀。
司命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既然仙君觉得这是天大的荣耀,那不如小仙去同天帝陛下说,让仙君同我们一起,仙君也好借借神裔的吉利,这天大的荣耀更是没落下。如此可好?”
那仙君抽了抽嘴角,摆摆手道:“家有贤妻,怎需要借什么吉利。”说着,笑呵呵的走了。
六日的时间,尧光上下已是一片喜气洋洋。被公子尧指明了要做迎亲童子的四个孩子吃了几天的丹药,也是一改其浑浊之气,清然出尘,一眼望去便如同天生天养的仙人般,哪里像是人间上来的普通凡人。
大婚之日,卯时初,是为今日内吉时之初。
今日天气甚佳,尧光上下也好似为了公子尧的婚事,气氛上变得比往日还要喜庆些。
虽然如今各界都有蠢蠢欲动之趋势,但公子尧作为六界之内第二尊贵的人物,各界再怎么关系不和睦,他们也不敢驳了公子尧的面子。是以,六界的仙、妖,甚至是鬼,都来此祝贺。
那鬼模样长的很是俊俏,若非有尧光弟子唤他一声“中央鬼帝”,众仙妖还真看不出这是个鬼。
都说鬼做久了会有阴森之气,听闻这位中央鬼帝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坐了有六万多年了,也没见着怎么阴森,反倒是看着很是和气,有如沐春风之感。许是因为他是天地间自主诞生的神的缘故。
四个迎亲童子走在大红花轿左右两侧,十六个尧光弟子换去了往日的白色弟子装,一袭红袍虽不怎么衬他们,好在喜庆。
但喜庆就够了。大婚之日的重点在两位新人,谁会去看抬轿子的长相如何,是否般衬。
卯时三刻,外面有人唤道:“新娘上轿。”
随后便见新娘头顶凤冠,身披正红色撒花烟罗衫,搭着公子尧的手上了花轿。
公子尧神采飞扬,乌发只用一根红丝带随意地绑着,既未束冠,亦未别簪,额前的几许碎发在这样庄重的场合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有人的目光在他顶冠滞留片刻,公子尧摸了摸头顶发带,笑道:“吾妻亲手所束,取举案齐眉之意,吾甚是欢喜。”
如此一看确是夫妻和睦之景状,一时间,众仙妖的恭贺声此起彼伏。
公子尧一一谢过,道了声:“同喜同喜。”
四个迎亲童子谨记之前子瑜教的,弯腰拱手先对公子尧说了些贺词,公子尧笑呵呵的打赏他们一些宝贝。又弯腰拱手隔着轿帘对当归说了些贺词,当归躲在轿帘外递给他们一些物什。
四个孩子拿了赏欢欣鼓舞,不免又多说了几句贺词。
花轿起,弟子们抬着花轿在众仙妖的簇拥下驾云下了山。尧光不可驾马,只可驾云,公子尧便驾了朵云跟在花轿一侧。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公子尧头顶的云叠了一层又一层,不管他走到哪,那云便跟到哪,一步都不曾落下。
子瑜隔着人群看,心里顿时泄了一口气,总算他家大师兄还知轻重,不像之前那般宠妻无度。想起之前的那场婚礼,错了吉时不说,还亲自抱着新娘下来拜堂,这不管搁在哪都会有人说闲话,好在他是神裔,有天道护着,旁人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暗自感叹。
当归挑起门帘,往外观望。凤冠上的珠帘晃晃悠悠的,当归突然想起白泽同她说起过六万多年前的那场大婚。不知那大婚是否也是如此。六界的众仙妖神都来祝贺她,她第一次觉得,原来成亲是这么美好的事。
当归仰头望天,他们飞得高,当归有种离天很近的的感觉。透过门帘间的缝隙,苍茫间水天一色。
当归憋着笑意,历经了六万多年,他们就要在一起了。她紧紧捏着自己的手,高兴地差点就要哭出来。
公子尧听到她紧张的急促呼吸声,替她掀起帘子,旁边有人一惊,连忙阻道:“公子,不可!”
公子尧摆摆手,将那人脚下的云挥出去三丈远,嗓音柔和:“怎么了?是要嫁给为夫了,可把你开心坏了!”
当归破涕而笑,笑得肩都跟着抖了起来:“是啊,阿归好开心。”驾云的时候空中有风,吹起了她的盖头。隔着珠帘,她看到公子尧眼中化不开抹不去的忧伤。
公子尧替她擦眼泪,她道:“阿归一直在等夫君,等了夫君六万多年,虽然阿归也曾忘记过一些,但阿归记得夫君就好了。夫君忘了的便忘了,阿归会让夫君重新记起阿归。”
这一刻,公子尧突然感觉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抽体内的东西。这感觉甚是熟悉,就好像前不久刚经历过一样。
不知为何,这驾云的速度本该很快,从青孤殿一路到凌云阁不需一刻的时间,却偏偏坐在云上一直坐到了午时。
午时整的时候,花轿并公子尧一起落地,随后众仙妖也是浩浩汤汤的遮蔽了大半的天空,陆陆续续降下了云头。
公子尧牵了当归一路走到凌云阁内。凌云阁头一次装扮成如此耀眼的红。
公子尧携当归一同跪下,省去了拜天地,拜上神,直接跳到了拜高堂。这高堂拜的是尧敬璇。既是公子尧生父,又是他掌门师父,更兼之当归的掌门师叔祖,这高堂确实是非他莫属。
磕头前,尧敬璇忍下心头酸楚,问道:“你当真是决定了,非娶她不可?”
公子尧坚定地仰视着他,目光灼灼,仿佛能燃烧一切:“是。我心属阿归,此生不弃。阿归也心属于我,此生不换。”
大婚进行的热热闹闹,临到了了,尧敬璇还要来这么一出,委实扫兴。有仙家觉得奇怪,不免就多了份心思,又不免将那份心思放到了算卦上。
不巧,正算着卦的正是那位被天帝坑来的司命星君。
司命身旁立着一人,左染将一枚扳指放在他手里,漫不经心道:“帝王就要有帝王该有的样子,即便你只是人间的帝王。”
这话好似是有些看不起人间的帝王。不过,他不在乎。重新套上那枚扳指,他打量了几眼,确是他那枚摔碎了的无疑。他甚是惊喜的又看了几眼,不经意间手肘捅了旁边一位仙君。他急忙道歉:“对不住。”
司命掐着手指头算来算去,蓦地,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