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便是要下山,彻底出了青孤殿的范围了,子瑜看了眼公子尧手中的药箱,又看了眼公子尧,见他没有要还他的意思,便继续一起走着。
至了半山腰的地方,便见当归胸口抱着一口大锅往上跑,后面跟着的白虎亦步亦趋。当归跑得慢,步伐却是稳健有力,那白虎也不跑快,跟着当归的旋律,她抬一脚,他便也跟着抬一脚,有种护花使者的架势。
遥遥见了公子尧和子瑜,当归又加快了步伐,一晃一晃的,满满一锅粥被她荡出来不少。
“夫君!”
公子尧接过那口大锅,还是有些沉重,一只手险些没拿稳,替她擦了擦汗,责怪道:“也不怕烫着。教你那么多灵力,也不知道活学活用,你这么笨,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看上你的。”又看向白泽,语气僵硬略带责备,“阿归不懂事,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懂事吗?”
当归觉得自己挺委屈的,自己如今灵力还剩多少,自己都不太清楚,不过就是许多事做起来不比以前,力不从心了,经常感到疲乏困顿,想来是失了灵力的缘故。这么一想,她更觉得白泽也挺委屈。虽然近来发生了不少事,白泽灵力几乎尽失,平日勉强化了人形还要照顾她,应当比她还要累倦。
当归同情的朝白泽望了一眼,这般用心还被公子尧责怪,她挺对不起他的。
白泽委屈的埋下了头。
当归连连摆手道:“不烫。夫君不要怪他了,是阿归想自己抱着来。”
公子尧很无奈,可当归开心。多少话都比不过一句她愿意,她想,她喜欢。那他只能纵容到底了。“你若是饿了便去膳堂用饭,为何要在夜里熬粥蒸馒头?”
要说起这粥和馒头来,还算是他们的媒人。
当年当归跟着公子尧第一次来尧光时,当归尚不知何为人,一如往常的吃着土里的养分,这便当做是吃饭了。公子尧高高在上惯了,自是看不惯这般粗野的做法,便耐着性子教她怎么吃,告诉她这是粥,那是馒头,人间还有鸡鸭鱼肉可做饭食用。
那时当归很傻很傻,知道了是什么便徒手抓起来,张嘴就咬。公子尧更是看不惯了,又手把着手,慢慢教她怎么使筷子。
或许,二人也就是那个时候互生情愫的。
可惜,时过境迁,发生了那么多事,当归忘了,就连把当归珍之爱之惜如生命的公子尧也忘了。
“夫君的伤势未愈,阿归听说夜里可以吸取天地精华,便想着夜里煮粥是不是也能将精华也一起煮进去。这样的话,夫君食用了便能快些痊愈了。”
一大锅满满当当的稀粥,即便浪费了一点,现下还剩下不少了。锅沿有粥在往下滴,地上有小虫子循着气味爬过去,张嘴便大口大口的舔。
当归琢磨着,这锅粥也不算多,她看了一眼两个人,顺带着将白泽也算了进去,若是个个都喝的个顶个的饱,这锅粥恐还是不够的。她要不要再去煮一点。
公子尧轻微的咳了一声,扬眉道:“这么一大锅,怎么吃得完?”
“夫君这话不对。”当归耐着性子解释道,“精华这东西,自然是要多多益善的。如夫君这般的,更是要比我们都多的。”
人家夫妻过着二人世界,方才已经影响了他们,现在若是再打扰委实不好。子瑜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意,道:“师兄慢用,我先回去了。”说罢,便要去接药箱。
当归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这些事。且,这粥,她掰着指头数了数,若是少了一个人,确实有点多了。子瑜若是再走了,定然是要喝不掉的。她一本正经道:“师叔连日来照顾夫君辛苦了,阿归多谢师叔。想来师叔还未用膳,不如便一同用了,便当作是阿归答谢师叔的谢礼了,只是这,”当归状似为难道,“只是这清粥馒头的 ,师叔莫要嫌弃。”
公子尧和子瑜的手都悬在半空中,公子尧面色不善的瞧他,他回之一个无奈的表情,最终公子尧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将药箱放在地上,恶狠狠地瞪了子瑜一眼,道:“那便以地为席,今日就在此用膳了。”
当归自是兴奋不已,疾跑着回去。公子尧问道:“去哪儿?”
当归道:“夫君伤势未愈,怎能坐地上,阿归回去搬来桌椅。”
公子尧道:“无妨。”然后,望着子瑜意有所指的笑了。
子瑜也挤出一脸笑回应他,心里却在腹诽,自己大材小用了。
当归很是疑惑,随后便见一套桌椅摆的整整齐齐,桌上四个碗盛了满满的粥,一一布好了放在四个方位。
公子尧敛衣坐下,子瑜也跟着坐在对面。看他二人皆是正襟危坐,当归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打着哈哈劝子瑜多吃点,又夹了馒头给他。
公子尧眼神犀利的将他一望,他捏紧了拳头,神色僵硬:“师兄受着伤,还是师兄吃。”
当归转而又夹了个馒头,公子尧正待要说话,一口被馒头塞了个满。公子尧兴致勃勃的咬了一口,揶揄道:“阿归如今可不该再唤师叔了,有损他的寿元。”
子瑜的筷子差点没抓稳。还以为他又变成以前的温文尔雅的如玉公子,原来一般腹黑。果不其然,下一句便听他深情道;
“你我虽还未成亲,但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妻。既然如此,你便该同为夫一样,在这尧光有着顶顶尊贵的身份地位,不再是尧光的小弟子了。他唤你一声‘师嫂’也不为过,你又怎可再唤他‘师叔’。”
子瑜喝着粥,冷不丁的听了“师嫂”二字,呛了一口,口中还要唯唯称“是”。
当归并不在意这些,只看着公子尧吃饭喝粥,心里很是开怀,他说的那些话早已被风吹走了。
吃了一半,当归才发现她将白泽落下了。白泽还是虎身,趴在当归脚边,全身的白毛好像都竖了起来。想是内心还对那日的事有阴影,不敢在公子尧面前放肆。
当归内心很是歉疚的抱他坐在了椅子上。“这粥和馒头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自然也该尝尝。”
说罢,白泽面前放了块馒头。白白的,圆滚滚的,倒是与他极为配对。
白泽能感觉到旁边股股凉意,他缩了脖子,爪子抓着馒头,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咬着,看着眼前的粥,却是食不下噎。
公子尧皱眉:“没什么胃口可是还在惦记相亲的事?”
公子尧放下空碗,当归又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盛了一碗。“夫君要多食。”
白泽一慌神,本就是爪子,抓着馒头,这下好了,馒头直接掉进碗里,一口没喝的粥飞溅在他脸上,毛发湿嗒嗒的垂下来。
公子尧很是满意他这反应:“你要相亲的事我不会忘,你也不必不开心。”三两口又喝完一碗粥,慢吞吞道,“不知你可有看上哪个人家的母虎,同我说说,我必为你达成心愿。”
白泽伸爪子捋了捋脸上糊在一起的白毛,很不开心。
当归见公子尧喝的如此之快,显见得是很欢喜喝她熬的这粥,便又笑盈盈的再盛了一碗。子瑜目瞪口呆,勉勉强强喝了几口,又狼吞虎咽的将剩下的一股脑全倒进了嘴里。
当归极有眼色的接过空碗,子瑜止手道:“不忙。”皮笑肉不笑的瞄了眼公子尧,盯着他碗中刚盛上来的白粥,道,“当归专程为师兄熬得粥,我怎可多吃。师兄有伤在身,这粥里集了天地精华,师兄理应多吃,我便不多占了。”说罢,弯腰拎起药箱,拱手道,“告辞。”
公子尧很是满意的颔首。
当归望着子瑜渐行渐远,挠了挠头,舔着脸问公子尧:“是因为阿归熬得不好吃,所以白泽和师叔都不愿多食吗?”
当归为他夜里熬粥,他已是感动至极,哪里还敢再打击她,喝了一大口,拉她坐在自己腿上,随意找了个借口,侧头朝她道:“怎么会。他们不过是觉得,为夫伤势确实未愈,确实应该多用些,可他们不用吸取天地精华,自然就少用了。”
当归觉得很有道理,想到白泽也是受了伤的,这里面也有他的一部分功劳,他也理当多用一些。但,当归转头看了眼,剩下的不多了。这是她专门为公子尧准备的,白泽就少喝点,再喝两碗便够了,公子尧要多喝点,那就再喝三碗罢。
当归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也不知她在傻笑个什么。公子尧举着馒头喂了她一口。
良久,白泽都未曾开口说一句话。
当归坐着打了个哈欠,靠在公子尧肩膀上眯了眯眼睛。
白泽呼吸极重,碗中粥面被他呼出的气吹的一荡一荡的。凉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没有吗?”
公子尧捏了手中的筷子。
“那你可有什么要求?是要同你一样胖的还是瘦的?”
“是要同你一样的白毛还是黄毛?”
“什么样子的性子?”
“漂亮的还是……?”公子尧低头发出一声嘲笑,像是笑给自己的,又像是笑给白泽的。“你虽然长成这样,但既然是本公子的宠物,能配你的定然是要绝世风华的。”
白泽凛了凛,只想快些回去。
“想要成熟稳重的还是天真可爱的?唔,你年龄虽然大了点,配天真可爱倒也可,我却觉得还是成熟稳重更合适。”
公子尧拨了他的头,与他对视,问道:“你觉得呢?”
白泽咬了一口馒头再也咬不下去了。他是虎,该吃肉!这玩意儿不和他胃口!
“主人做主便好。”
公子尧凉丝丝的再次开口:“这可不行,情爱这事,我虽不怎么懂,但也知道要两情相悦。我若是硬塞给你一个,你不喜欢,以后长长久久的岁月,你们要如何过活?”
“还是说,我方才说的你都不如意,你难道想要的不是母虎?这就为难了,不是母虎,后世子裔要如何传承?比如说,狐狸和鱼,他们的孩子到底是狐狸呢还是鱼呢?或者说是,长着狐狸尾巴的鱼?再或者是,长着鱼鳞的狐狸?”
公子尧很是惋惜,跟着他这些年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有了这种心思了,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白泽,好生劝道,“白泽,你若是这想法可危险了,还是好生思量思量的好。”
当归睡着,他也一直不敢动,肩膀就这样挺着给她靠,有些麻了。
现在稍微动了一下,肩膀便像针刺进去一样,酥酥麻麻的。
当归睁开困顿的眼,眼神迷离又慵懒。眼帘中缓缓现出公子尧的一张脸,当归大喜,一下子就从他腿上跳起来:“阿归再去盛来。阿归算过了,夫君还有三碗,白泽还有两碗。”
白泽一个激灵,从座椅上摔了下来。
公子尧捂着略显圆滚滚的肚子,脸上很是挣扎,“不要”两个字还未出口,他又想着,这是当归为他辛苦的又是煮又是熬,还专门看了书,专门等在夜里可以吸收天地精华,这怎么能便宜了白泽呢!子瑜吃了一碗他就已经很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