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尧掌心托着当归,想要斥责,却不知为何有些心神恍惚。这样的感觉当真是从未有过,忙敛住心神,微带怒意的将当归捏在掌心,紧了又紧。
当归本来还有些害怕,但这掌心虽有寒气,却又给她一种极为依赖的感觉,她默默将身子缩成一团,又往最深处窝了窝。
公子尧倒是不以为意,伸手将那袖摆理了理,整个宽大的手掌覆在袖下,最终低头望了望垂下握着的手,情不自禁的笑了。
公子尧素来自律,故而对内对外也是严格。但这严格也仅仅是在自己看来,外人面前,他以着这神裔的身份横行了数万年,既护短又不讲理。
今时今日是他的宠物犯了错,归根究底还是他的缘故,但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稍加插手。这方长老依仗着自己是苍梧派长老,位分上也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他的长辈,塞了个不成器的儿子进来,祸害了他们尧光不少弟子不说,如今还要祸害他的宠物!
凌云阁内,公子尧将当归揣进怀里,先是拱手行了个晚辈之礼,二人寒暄过后,又行了个平辈之礼,而后高坐其上。
那方长老也不是个傻子,被冷落了这么几日怎么也该是知道公子尧的态度的。起先公子尧进来尤觉他还算是谦恭有礼,不愧是尧敬璇教出来的,不料这之后便不给他台阶下。
要说公子尧此举却也没什么错,但他毕竟还只是代掌门,并非掌门,辈分上总是矮了他一截的,可偏偏又挂着神裔的身份,这位分上却又高出他不少,是以,他也只能是脸色青了青,忍着没发作。
公子尧挺直了腰,望着他,神情恳切道:“方掌门来尧光已有多日了,派内事务繁多,在下未曾好生招待实是罪过。”
这是以东道主的身份和他说话,他也不能撩了人家面子,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他接过小弟子递来的茶杯,掀了杯盏,上面的汽水滴到茶中,晶莹的水珠瞬间便和茶水融为一体。茶盏拨弄着拂过,方长老呷了一口,摆了摆手,慢悠悠道:“无妨。倒是我来此多日,犬子之事一直未曾有个结果,总是要再多叨扰几日的。”
这话说的显然是要他做出个决断来,不然他就一直赖在尧光山不走。公子尧向来清高,从不知当今仙界竟还有如此之厚颜无耻的不要脸之人,竟还是……一派长老。
公子尧正要说话,当归在怀中翻了个身,方长老此刻也正紧紧盯着他,偏这么不巧,胸前突然鼓起一块。
方长老微愣,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若有所思的笑了,嘴角溢出两滴茶水来,他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
身旁的弟子也是愣在了当场。本是想上去搭把手的,却见他从自个儿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手帕本没什么,可四角上偏偏绣着牡丹花。原来,苍梧派长老有这样的癖好。
看方长老对其子那样的在乎,想来这手帕的主人便是这总是惹是生非的熊孩子之母了。
公子尧没再说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那鼓起的一块瞬间平了下去。
一时间,阁内安静至极。
方长老擦干净嘴角,又将帕子小心翼翼的折起来,重又塞进了袖中。阁内诸人佯装无事,方长老接着道:“尧掌门和任长老双双闭关,此事也不便扰他们清修。”边说还边朝这边望过来。
公子尧接过他的目光,这话挑衅的意味很是明显,若是他不处理好此事,这混球便要去请出尧敬璇和壬迁来。公子尧有意沉默片刻,随后不紧不慢道:“此事事关尧光与苍梧名声,本公子自是会公开公明公正处理。若当真是白泽所为,本公子也断然不会轻易饶过。”
方长老绷着的脸色微微放松,气氛有些缓和。
“但白泽为上古神兽,又怎会无缘无故伤了令郎。莫说白泽乃本公子的宠物,便不是本公子的,本公子也知道,他也算是上古神界的一份子,好好做着他的神兽,六界之内不说人人都要尊之敬之,但这位分却是极高的,便是伤了令郎也是有其缘由的。”
方长老不干了。这话说的,就因为白泽是上古神界的,还是只宠物,比他儿子位尊了那么一点点儿,他儿子就活该被欺负?欺人太甚!
但他又无可反驳,白泽确是上古神界的,便是杀了他儿子,他也要跪地叩首,道上一声神兽劳苦,杀他儿子还要亲自出手之类感恩戴德的话。
方长老屁股悬在半空,公子尧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他愣了一愣,继而静坐不语。这事发生在尧光,他不能追究白泽,但可以追究尧光。
方长老张了口,还待要再争上一争,公子尧已是摆了摆手,止住了他欲出将出的话。
正巧,这个时候进来两个人。
来人执剑拱手对公子尧道了声“师兄”,又转身对他道:“方长老。”
行的也是平辈之礼。
其中一人,方长老认识,闻名六界的子瑜。另一人既然也唤公子尧一声师兄,想来便是六万年前收入门下的两名弟子之一了。
方长老还在细细打量,却是全然看不出这二人灵力几何。暗自在心中喟叹,尧光果真是修仙的好门派,也不知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尧光学的如何了,竟会被打成这副模样,委实有些丢脸。
公子尧已然起身,走下阶来,拍拍子瑜的肩笑道:“两位师弟来的正是时候,方长老在尧光逗留多日了,但令郎之事一日不解决,方长老便一日走不开。可苍梧派事宜众多,再留方长老恐会误事,你二人速去处理。”公子尧将袖子抬到嘴边咳了一声,又轻声道,“白泽虽是上古神兽,但也是本公子的宠物,更是尧光的一份子,若真是他所为,你二人也不可徇私。子瑜既是任师叔门下,更当遵守祖师殿的规矩!”
方长老抽了抽嘴角,僵笑道:“有劳二位。”
子瑜只觉今日的公子尧有些反常,这样的小事他向来不会处理,都是他们处理,但此事毕竟牵扯到了白泽,便是多关心两眼也不该是这个关心法。
子瑜望着外边天上的浮云,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只听公子尧声音沉沉的开口:“阿归这几日便会苏醒,未免她出什么意外,我须得日夜伴着……”
话到一半,公子尧胸前重又鼓了起来,这次还与先前不一样。那鼓起的一块圆溜溜的,一会儿钻到这边,一会儿又钻到那边。公子尧凝眉低头望着自己胸前,心下不知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