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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眼皮耷拉下来，再一鞭落下，当归却无任何反应，只是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耳边尽是被缠绕的各种各样杂乱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在看她的笑话，眼前好像有张脸，奇丑无比，正咧着一张大嘴笑，仿佛要将她吞噬其中。笑脸在她面前不停地晃动，红色的眸子像是在滴着血。
当归哭着喊了声：“夫君——！”
一声呼唤像是雷霆之击，震慑众人，心里也随之一荡。众人纷纷向殿外的公子尧看去。
公子尧蹲在地上，狼狈的抱着自己的头。明明没有他与当归的那些记忆，意识里明明不想救当归，可他的心好疼。一鞭一鞭的，好像落在他心上，一道伤痕接着一道伤痕，重重叠叠，血肉模糊，如成腐朽。
片刻的失神，心与力的挣扎，公子尧站起身，声音似是冷到了极致，带着肃杀的气息将这话传进了当归的耳中。“为师已说过多次，日后莫要再称‘夫君’，你将为师的话当成了什么！”
子瑜神情严肃，听到公子尧这话疑窦丛生。这公子尧不正常啊，一会儿护着那小徒弟，一会儿又凶她。六万年时间，越发修炼的喜怒无常了。
就在众人慌神的瞬间，一把剑横亘出世，剑气划过当归胸前锁着的铁链。铁链应声而断，下一鞭没有落下，“嘭”的一声，当归如同一具尸体掉在地上，没有丝毫反应。
那剑在半空中回旋几圈，悬在当归周围。当归半睁着眼，苍白无力的唤了声：“长留。”
长留剑！尧敬璇眼底的自嘲遮不住。怪道公子尧会说什么三十散灵鞭，原来是这样。区区三十散灵鞭本就不算什么，何况还有长留剑护着。天地法则就不一样了。至今无人能逃过天地法则的制裁。这可真是他的好儿子，六万年的魂飞魄散也没一丝长进！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请出天地法则的长留剑，听闻是个上古神剑，他们拜入尧光几万年来还没见识过。可传闻此剑归公子尧所有，乃是他请出天地法则的神器，只受他一人掌控。
如今，长留剑在壬迁手下救下了当归，莫不是也是公子尧的意思？众人又甚是疑惑，像是看破了一切似的看向公子尧。
公子尧低喝道：“长留！”不管他们说的真真假假，他护下当归就已是犯了极大的错了，若是再扰乱壬迁行刑，当归第二天便会成为六界的风云人物，他自己，包括整个尧光都会成为六界的笑谈。
“回来！”
长留剑的光芒淡了淡，甚是不愿的在当归周身回旋，剑鸣如雷声阵阵，当归熟悉的眼眸有些绝望，长留剑顿时光芒大涨，转眼间剑柄便被公子尧握在掌心。
长留剑尚且与当归还有契约，要伤害自己主人自是不愿，公子尧握在掌中有些难以把控。
当归能清楚的感觉到此刻身体内汹涌澎湃的恶意，好像决堤之水在不停地扑打堤岸，痛意此刻在她的脑中不算什么，她好怕自己会在这里会没能忍住，一时误入歧途，这不是连累公子尧吗！
耳边的声音越发显得空灵，好像置身在一片虚无之中。
壬迁手执散灵鞭伫立当地，细长的鞭子垂在地上。静伫片刻，大殿内一片肃静，紧绷的弦好似一触即发。每个人都在看着公子尧，长留剑在他掌心不停地颤抖，剑鸣声络绎不绝，丝毫未停。
壬迁抬手扬起，只见长鞭飞舞而过，众人有些动容，不过才十三鞭，已然是伤成这样，竟还有大半。曾经见过受了散灵鞭灵力几乎散尽的的弟子，却不知，原来散灵鞭也可以将人伤成这样！
众人不忍的阖上了眼，甚至是双手也捂住了眼睛，预料之中的清脆声并响起。众人悄咪咪的睁开一只眼，只见当归掐着壬迁的脖颈，一步步将他逼至墙边上，怒目而视。
情节之下，子瑜扬声唤道：“师父！”
正欲从当归手中夺下壬迁，当归却只是轻飘飘的抬了抬手指，子瑜被拦在结界之外。他使劲拍着结界，壬迁目光炯炯的与当归对视。
“抛我！弃我！骗我！壬迁……”当归狂笑着用一只手将壬迁摁在了墙上，她回眸冲尧敬璇挑衅一笑，“尧敬璇，壬迁，你们当真以为我非你们尧光不可了吗？”
“六界之大，你们阻我拦我，无非就是怕我将你们尧光千万年基业毁于一旦！”
壬迁被掐的说不出话来，眼睛深沉，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
当归狂妄的笑着，殿内一时间乱成一团。入了魔的当归还有何人能与其对上一二，不说那眨眼间便可化生为死的灵力，便说她那浑身的气度，着实不凡。这怎么看……怎么也不会是只妖。
身在其职，不能眼看着六界之内有魔物诞生而视而不见。公子尧冷眼看着，一掌冲破结界，一掌锲而不舍的朝当归而去。
在接近当归的一刹那，当归对他嫣然一笑。公子尧咬唇，长袖如出岫之云。公子尧的心动了一动，想要收回的手掌，却至见掌心有一极淡的图纹，好像是几个轮子。
他疑惑的歪头看了眼当归，当归朦胧中带着几分粼粼，一身血衣拖在地上。她上前低声道：“夫君——”
公子尧侧了脸，心下有些欣喜，好在他及时受了招。好在，她还认他。他避开当归的视线，没有答应，只是一声接一声严厉的呵斥：“孽障！教你！养你！护你！你就是这样报答尧光的？你犯下大错，为师处置你，你还有何怨言！难道，你也要杀了为师！”
当归虚弱的趴在地上，不停地摇着头，只不停地重复说着两个字：“没有……”
彼此对望着，时间好像就在这一刻定格，当归复杂哀婉的眼神中传递着千言万语。
周遭一片哑然，原来这就是公子尧，传说中的神裔，行事果真是果决，连自己的徒弟都能下此重手。
“师父昨日分明还与阿归说，再不会丢下阿归一人，今日师父就要杀了阿归吗？”
公子尧微微闭目，强迫自己冷静。“为师并未说过那样的话。你且记着！为师是为师，你为徒，你，不可再生妄念，为师看你体内存有魔气，但尚存善念，此次受了罚便在尧光好生修炼，莫要再起其他心思！”
当归垂了首，低声道：“幸好，师父还认阿归，幸好，师父没有丢下阿归。”幸好，公子尧及时出手，她没有杀了壬迁，没有连累公子尧，没有连累尧光……
当归慢慢的跪起来，不知是疼痛减缓还是心已经足够强大，她竟流不出泪来：“师父忘了不要紧，阿归会让师父慢慢想起来的。”
公子尧朝壬迁躬了躬身，退开两步。壬迁上前一步，举着散灵鞭。当归面色苍白，望着远处的公子尧，眼中满是无尽的苍凉，尤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啪——”
这一声响彻云霄，震慑的众人耳膜发麻。
“呜……”
不知壬迁这一次使了多大的力，又或许他在散灵鞭上加了灵力，当归以一个跪着的身姿甩飞出去。膝盖重新落地，身体也软软的再也撑不住，面朝地倒了下去。地上瞬间洇出一滩血。
黑色的血像长了脚一样往众人身边流去，众人的脚也在顷刻间淹没在黑色的血中。
当归在混乱中倒地，几乎已丧失了痛觉，眼前迷迷糊糊的身影在晃悠，她无力地伸出手，只抓住了一抹空气。
“夫君，阿归好想好想你。”
众人都在慌乱的避着这蔓延而来的血，压根没有听到长留剑的剑鸣声更为响亮清脆。剑声长啸，长留脱开公子尧的控制。
当归含笑倚在他怀里，口中不断地冒着血泡，极尽艳丽的一身红刺痛了他的双眼。
“长留，替我照顾好夫君。”
伸出来的一双手已渐渐变得枯萎，当归草叶，灵力尽失，公子尧并不在意，硬着心看了一眼，转身便走。“若是还有口气，劳烦二师弟替我救一救我这不成器的徒弟。”
众人无不惊心动魄。在座的诸位弟子虽未经过什么盛大的事，但修炼这么几万年，还是养成了沉稳的性子的。即便是他们，看到这一幕也还是有些恐惧。传言中的散灵鞭原来是这样的威力。他们不知道便也就罢了。可公子尧怎会不知？三十散灵鞭，便是三十万年灵力，这同杀了她有何区别，却还要她承受着痛苦。
起先，公子尧护她，他们还只觉得这位未来的掌门人果真如传说中一样，宠徒无度。那传说说的神乎其神，他们都已经信了。
当年公子尧为爱自尽的事可是传遍六界四海，甚至是九州大陆都将他的故事广为流传，如今回来竟翻脸不认人，果真是在魂飞魄散的那段日子里受尽了苦楚了。
可见，这不管是人、神、仙，亦或是妖和魔，不管你当初决心有多坚定，只要自己去试上一试，尝试过苦楚了，那决心便也就慢慢散了。这公子尧就是个好例子。
可伤成这样，怎么还会有救呢？万年散灵鞭，她不过才几万年灵力，受了公子尧一掌已是强弩之末，灵力早该散尽的。
子瑜只淡淡看了一眼，昔日如何护着的小徒弟，今时今日被他亲手伤成这样，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忘了？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