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还在纠结于公子尧看上的太监是谁。白泽是他的宠物,自然是为他说好话的。她耿耿于怀道:“夫君看上的太监是何模样?能叫夫君看上眼的,定然是极好的。”
公子尧淡然一笑:“为夫怎么会看上太监?”
白泽在门外垂着脑袋,等着公子尧出来问罪,一听他这话,突然笑出声来。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听怎么都觉着怪变扭的。
当归依旧不信,早出晚归,铁定是在外面有人了。她揪着他垂下的墨发,问道:“夫君告诉阿归,是他好,还是阿归好?”
公子尧紧拥着她的双臂躺下,抱着当归的脑袋在自己怀里:“为夫没有。为夫过去只会有夫人一人,现在也只有夫人,将来更不会再有其他人。”
当归眼里又泛出泪花,追问道:“那夫君为何总是叫阿归等上许久,天都黑了才会回来?”
公子尧今日遇着许多事,心里头不大好受。耐心便也就没有那么足,见当归如此缠着他,不免有些愠怒,但又舍不得说上一句重话,只有哄她:“为夫有要事在身。”
当归“哼”了一声,小脸满是不高兴:“夫君有要事在身,那阿归便不是夫君的要事了!”她揉着鼻子就要哭,“阿归与夫君来了这么久,夫君都未与阿归行夫妻之礼!夫君还说有要事在身!”
屋外的白泽尽量的憋住笑,原来这株当归草如此耐不得寂寞,那她在天冥宫的这六万年到底是怎么呆下来的。白泽有些怀疑与他相依相伴了六万多年的当归可能是个假当归。
公子尧咳了一声,差点没喘过气来。只因近日担忧当归再受委屈便一直陪着她,除此之外便是在查看着禾国背后的许多事,只想着早日渡了劫去,与她长相厮守。却不想,这段时日也是冷落了她,叫她产生这样的想法。也亏得她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好,阿归先睡,为夫过会儿就来与阿归行夫妻之礼,好不好?”
当归还在纠缠不休,公子尧终于忍不住,从怀中取出个昏睡符来,和着茶水给她喝了,又哄了会儿当归,看她安安静静睡去,公子尧无奈的神色中深藏着一丝得逞的满意,悄悄的出去,与白泽商量着事情。
白泽自然是知道公子尧找他说什么事,除却今日当归对他做的那逾越之举,另一件便是那件事了。
以着白泽对公子尧的了解,他怎么也该先跟自己算算账,平白无故的被当归占了便宜,他觉得自己亏的很,还又无法发作。
却没想到,公子尧首先说的会是让他去查查那位国师的底细。要说国师真是他的前世,他是真的一点都不信。即便上古神君有造物之能,那也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魂魄存在一个空间,若是如此,这冥界岂不大乱!六界又何来安生!
公子尧的魂魄是他历经多少苦难方聚成的魂魄,却也还是少了一魄,若是当真遇上前世,那魂飞魄散的定会是他。三魂六魄总是比不得三魂七魄健壮,何况他还有重伤在身!何况天道不容许!天谴加身!
白泽恭声应了,立马出去打探。化作幼虎,飞跃过高墙赤壁,只闻一阵风声吹过,未见其人。
公子尧琢磨着这个时候当归还在睡,也不愿扰了她安寝,索性直接去了书房,想着或许能找到那位敛之公子藏起来的兵符。
他将门轻轻的带上,转过两个弯,只见那管家还静静的侧身候着。公子尧停下来打量他一会儿,他有些毛骨悚然,哆嗦着告诉他,老夫人想他了,要见他。
公子尧一直在恼怒这老夫人为难当归的事,故而对这位名义上的母亲也不怎么亲近。只是为着瞒住自己的身份,他才不得不对她恭而敬之。
公子尧摆摆手,先是说天色晚了,不愿打扰母亲安寝,明日再去给请安之类的话。走出去几步,那管家紧紧尾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直接跟着管家去了。
或许是老人家都喜欢多想的缘故,一见了公子尧,上来就说了句:“你不是我儿,你来干什么!我要见我儿!”说着,一双苍老的双手推搡着他出去。
公子尧有些呆愣,一个老人家怎么会有火眼金睛般的眼睛,见他的第二面便认出来他不是敛之公子。
彼时,他还不知人类对血亲极为敏感,他是不是她的儿子,那里还用得着火眼金睛去看,只需一句话,一个字,做母亲的便能反应出来。
公子尧突然有些心疼,他执掌人间法则数万年,见过太多的生生死死,早已不那么在意了。可今时今日却被这老人家的一句话感动了,公子尧语带轻叹:“母亲,儿怎就不是了?不管儿如何,您依旧是儿的母亲,这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擦着,轻掩上的门被公子尧一手推开,屋内闪烁的烛光摇曳,时亮时暗,公子尧看不清这位老夫人的脸色,却能感觉到她被满心满眼的悲伤所充斥。
老夫人抖着肩,伏在公子尧肩上哭。公子尧稍有些动容,没有推开。身后管家有眼色的将门轻轻掩上,又转而将门外边伺候的几名侍女小厮领了远远的,留下他们母子二人好好说话。
老夫人捶打着公子尧的肩,终是边哭便道:“你说,我儿去了何处?”
公子尧半天说不出话来。难道真要告诉这样一个老人家,他儿子已经去了。养成这般大不容易,还养出了禾国第一公子的称号,更是不容易。如此轻而易举便去了,伤的不光是老人家的心,更是心里头的那份情。
“你占着我儿的身体,还带了两个妖怪回来,你说,是不是你将我儿如何了!”
公子尧实在不忍再伤了一个老人的心,到底是借用了这位敛之公子的身体,他的母亲自然也是要好生照顾的。
老人家没有多少力气,捶在他胸口与肩上本没有多大影响,奈何这位敛之公子身子实在是差了点儿,只堪堪能忍受一会儿,没过多久便觉身子承受不住,口中血腥味溢满了整个牙齿,牙缝间都是红色。
他半扶半推着老人家坐下来,老夫人还在哭。
公子尧跪在老夫人脚下,咽下了口中的那浓稠的鲜血:“母亲,敛之公子虽然去了,但我如今借住在这具身体里,自然是要替他照顾好母亲的。”
老夫人起先虽已是肯定,但自己的想法毕竟没有得到证实,如今听公子尧一说,果真与自己猜想的无异,她这才止了哭,什么也不说的点点头。
半晌过去了,老夫人还在坐着发呆。一时间失去爱子任是谁也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公子尧劝道:“母亲,我是神仙。”他拿手指戳着天,“天上的神仙。”
老人家眼皮有了反应。
公子尧接着道:“我此番为历劫而来,借住了敛之公子的身体。待我日后历劫回去,我定当去冥界寻一寻敛之的魂魄,给他安排个好胎,让你们来生再做母子。”
老夫人突然伸手轻轻覆住公子尧的手背,仍就是一脸沉痛,望着公子尧不确信道:“你说你是神仙?”
“是。”
老夫人愣了片刻,事已至此,也只能信了。况且此人虽是借了她儿子的身体却也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带了两只妖回来。或许,那两只也不是妖,他是神仙,那他的妻子定然也是神仙,神仙的宠物也当是神仙。
她点了点头,公子尧见她答应了,只是松了口气。末了,那老妇人又提醒道:“你定要替我儿寻一个好去处!”
“母亲宽心,我决不食言!”公子尧扶着老夫人躺上了床榻,像照顾当归一样的照顾她,盖好被子,方才出去。
公子尧出了这院子,吩咐侍奉的侍女小厮都打起精神来,又叫他们都去门外边看着,免得刚知道了这么一个劲爆的消息,一时想不开了,他的罪过就大了。
天微微沉了下来,公子尧去到书房的时候已是戌时三刻多。他屏退众人,将书房内能翻找的东西都找了个遍。顺带着还将墙上所有可以安装机关密室的地方也都一一摸了个遍,依旧没有见到半个兵符的踪影。
公子尧端在在书桌前,翻遍了敛之公子平日里所有的笔记书籍,公子尧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文曲星下凡历劫。
他手上拿着一本名为《玄宁记事》的书,上头记着的是今上如何登基继位,先帝如何退位成为上王,以及今上在位期间大大小小所有的事。
公子尧约莫是明白了,这禾王不光坏,还小心眼,不光小心眼,还有小人之心。他估摸着敛之公子的死,或许就与这本《玄宁记事》有关。
只是奇怪的是,既然他记载了这么许多事,禾王想杀他,又为何不将这本笔记也一并带走或是毁了,反而还要留到现在呢?即便是他觉得敛之公子是必死无疑了,不担心这本笔记。但他既为君王,也当是要处理的妥妥帖帖,不留任何破绽,又怎么会有如此省事的时候。
公子尧猜测,或许是这禾王坏是坏了点儿,但脑子不大好使,或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公子尧又扒拉了会儿书房里的东西,白泽已打探回来,翩翩俊俏公子的白泽脸上、身上都是血。公子尧有些心惊,急忙扶着白泽过来坐下,又替他把了把脉,伤势不重,只是看起来严重。
白泽从怀里掏出来一只手,交给他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公子尧接着幽暗的烛光看了看,是金子做的不错。而且,而且那雕刻……技术精细,他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